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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告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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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歌靠在试衣间的墙上,心里无法平静。
不是突然出现的泽安拦住他,她定会跑出去。在那一瞬间,除了范泽贤,她还看见了高杰!她看见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远。她身怕会出什么事,又但心又焦急,可却被泽安说成是长期以来的幻觉所致。
这一年来她持续着心理治疗,定时拜访心理医生以消除内心恐惧和病疾。她不知道治疗还要持续多久,这些对她几乎没有任何作用的消耗在泽安的坚持下进行着,然而她下意识地排斥使得状况并没有实质性进展。
那天回到家以后她便给高磊打了电话,确认高杰是否安全。电话另一头的人当然奇怪,说高杰正在看电视,问要不要跟他讲话,话还没说完就被马歌慌张地挂掉。
天空下着雨,这个季节的阵雨总是来得不是时候。
她在楼下站了一阵,想等雨小一点再打车回去。本来泽安是让她在家休息的,怕早上的事让她着凉,可工作室有案子需要她亲自处理,于是背着他溜了出来,没想到工作结束天已经黑了。
离她几步之遥,有人站在那里看着她。她不愿承认是他,却又希望是他,希望那不是一瞬间的幻觉。几个月不见,时间好似过去了整整几年,早上看见他的背影就想要跟上去,而现在他就在面前却又想离得越远越好。
他还是那样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就让人觉得难过,觉得心软,觉得身不由己。
高杰走过来想帮她拎手里的东西,马歌却不由向后退了一步,说服自己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
“不用了,谢谢。”
“我今天早上看见范泽贤了。”她试着打消心中的疑虑,“我也看见你了……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怎么可能告诉她,于是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说是跟丢了,大概是认错了人。
“你也认为是幻觉?”
“或许是吧。”
他从来就是这个样子,从来不肯肯定什么,哪怕是一些再小的事情。她是想帮他的呵,可是他从来就没有选择信任她!她的心已经凉了,所有一切无法再回到原点。
“那我先走了。”
说完就往雨里跑。高杰撑开伞,跟上她。
“我是想和你谈谈。”
“对不起,我还有事。”
“就几句话。”
“那你说。”
雨越下越大,他想恳求她上他的车,但又开不了口,他知道她不愿见他,因为她还恨他。
“前两天范泽安来找过我告诉我你们结婚的消息,很高兴你能嫁给一个那么爱你的人……婚礼那天我可能来不了,所以,想提前送上我的祝福……”
看着马歌的眼神他快要说不下去,牵强地想要快点结束。
“希望你会过得很好……”
“谢谢,我会过得很好。”
马歌的话既干脆又迅速,如此结语好像要切断一切藕断丝连的感情。情已落幕,没有高杰的日子一样过着,没有高杰的人生马歌也会一样勇敢,这便是这句话的最好诠释。
大雨肆意袭来,击打在身体上不痛不痒,一辆疾来的的士停了下来。
雨伞在风中摇曳,身边是大雨冲破织物的轰鸣。
从今天开始,他终于去掉了他寄生在她身上的那一部分,总算可以抛开有关她的顾虑无畏向前。于是,他看见自己站在一条长长的路上挥手道别,然后是金灿灿的光芒将他湮没。
霓虹灯下,“Stefano”的招牌泛着五颜六色的光,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周围驻足。雨停了,一群男人围拢一圈抽着烟,对从身边走过的男子投去不再生疏的目光。
此时的Stefano正位于沸腾的顶点,舞池上下,群魔乱舞。周围不时腾起火焰,楼上楼下人们的身躯都在热烈的节奏里摆动着。
灯光、音乐、一张张在兴奋剂作用下扭曲变形的脸愈发让高杰感到恶心,他偏偏倒倒地穿过人们中间,扶着铁栏往下走,差点撞倒一个端托盘的服务生。
“你没事吧,先生?”
高杰摆摆手,推开卫生间,用冰凉的水猛扑脸。镜子里的人感到厌恶,胃里一阵痉挛,排山倒海一般地什么都吐了,掺杂着各种因素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嘴里,苦涩得无法下咽。
马歌离开后他也不想回家,Stefano就是醉生梦死的最佳去处。
他艰难地走了两步,决定还是就坐在原地,这儿比起外面安静了不少。点上一支类似香烟的细长物,深吸一口,一时间,内心稍感轻盈,短暂地带他进入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像是睡着了一般,于是,那个梦又回来了——遥不可及的距离,指尖到指尖,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在他的旁边坐下来,墙根很凉,凉得她禁不住打个冷颤。她清楚地看见他指间的东西,有类似毒品的滋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杰睁开眼睛,看见了如血般的红色牡丹,视角再提高一个角度,扑捉到一张女人的脸。
“来点吗?”
他还没有迷糊到分不清人的地步,也清醒的知道一个哑巴无法回应他。他将手心向上,那东西俨然连最初一半都不及。对方摇了摇头。
高杰凑上去,仔细观察着传说中的阮红细。不是漂亮,不是妖艳,算不上冷酷,更与邪恶无关。他搜寻着大脑里历来缺乏的词汇,试图给自己一个完整确切的轮廓和图像。
那双瞳孔里什么也没有,甚至淡得失去了色彩。可有趣的却是,这个淡如水一般的女子却用她的黑发和刺青给人留下印象深刻一抹。
阮红细推开面前咄咄逼人的男人,他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得让她无法呼吸。而对方向后一仰后脑勺磕在墙上,动作迟缓,半天才撑起来。
她掏出手机,在上面打字。
很喜欢喝酒吗?
看着光标前的黑字,高杰笑出了声,样子如同在笑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他左右晃着头,不是在否定,而是头太沉,靠上墙壁就像磁铁一般挪不开位置,最后停下来,目光落在阮红细的脸上。
“难道你不喜欢吗?”
酒是毒药,和大麻一样。
高杰没有说话,而是努力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保持身体的平衡。
“谢谢你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