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好梦》一壶团子

6、变故生

　　第二日，尹玖已经不会在纠结被人拒绝的事情，既然此路不通，便走另外一条路。既然成子漆不能接受，尹玖便直接找到了司长大人表达自己的想法。司长不愧是司长，虽从未听过这种治理盐碱地的方法，但既有益无害，那就直接让尹玖自己划出一份土地，提交报告之后。直接去实施就好了。

　　于是，近日尹玖一有空便和护卫四处查看，终于在北边相临郡县找到了块地。在尹玖忙于实践自己想法的时候，成子漆却也从别人口中听说了这件事情，虽不至于使坏，但也不会让人去帮忙，甚至出府门时，都有人听见他口中直哼哼，好像对此事甚为不满。

　　是日，尹玖带着护卫，在选好的盐碱地上开始挖沟灌水，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使做好后，也要不间断持续至少两年才能见到效果，但这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没有什么事情能在一朝见到成效。

　　当值三个月，很快就到了发薪日这天。尹玖和护卫去户部领取了加奖励在内的共计二百两以及当月的米粮六旦，差人把米粮直接送回了小院，尹玖便和其余护卫一起去到了市集，用着自己赚的第一笔薪酬给自己爱的家人，敬重的师长等人买东西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尹玖买了很多，直到快拿不下了才打道回府，差人一一把送予宫内的，师傅的礼物送了去，自己把爷爷和军官家的礼物亲手递上，所有收到礼物的人都是开怀的。

　　时光如流水滑过，又是一年春，尹玖跟着陈疾昊习武结束后回到小院。春日的小院内，纯白美丽的梨花不时从高处悠然飘落到下面摆着的两张书案上，挂在枝头的鹂鸟唱着悦耳的歌声，为春日增添一抹亮色。
　　尹玖却没有看到爷爷如往常一样在书案上练字。突然间，强烈的不安袭来，促使尹玖快速向尹宣卧房走去。
　　只见尹宣看似熟睡的躺在床榻上，但发紫的嘴唇和些微颤抖的被褥却显示出事情并不如表面看到那样安详。此时，罗管家已经先一步带着医师来到了房间。
　　尹玖强装镇定，颤着手轻推了推尹宣道“爷爷，早晨了，怎的今日比我还爱睡懒觉的样子，你该起床习字吃早饭了哦！”
　　陈疾昊无声走到尹玖旁边揽了揽他，医师正在一旁翻动尹宣的眼皮并悉心为其把脉，不出片刻，医师站起，看了看三人，尹玖知道医师有所顾虑，主动说道:医师可与我到外面详说。
　　说罢，尹玖，陈疾昊和罗管家三人与医师走到外面。
　　“那我就直说了，据情况看来，尹大人应是中风，先前并无征兆，只因年岁大了，便来势汹汹。”医师继续说道“恐尹大人已时日无多，诸位还需早做打算，我现下只能开些参汤，还可暂缓些时日。差人与我拿药吧！”说罢，尹玖愈加手足无措，自己从未想过这一天回到来如此之早，尹玖知道自己还有诸多事情要做，但此时的脑袋却好像如何努力也转不动。
　　罗管家此时也微红着眼眶，但还是强迫自己与尚且镇定的陈疾昊处理这件事情，该通知的通知，该去煎药的迅速安排。尹玖一整天都固执地一步也不肯离开爷爷的床前，固执地看着爷爷吃药，固执地和爷爷说话，固执地不肯用饭，说完等爷爷一起，陈疾昊看不过去，一个手刀过去强制尹玖休息，醒来过后以更好地守着爷爷为由，让尹玖进食。
　　得到消息的李伯宁允了尹玖假期，直至事情结束。
　　尹玖在爷爷身旁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爷爷的呼吸声越来越轻，胸口的几乎弱到看不见，除了定时的喂参汤，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三日，第三日，感受到爷爷的手渐渐僵硬，面部变得青灰，尹玖再也坚持不住大哭了起来。
　　一直未曾离开的陈疾昊和罗管家一起冲了进来，短暂的伤神后，一起协助接待了李伯宁一家，和尹玖一起处理了丧事。
　　整个小院变得冷清下来，尹玖考虑到同样年纪很大的罗管家，特地请了几名侍从来料理家务，减轻罗管家事务的同时还能照顾一二。
　　假期过后，尹玖立马去了农务司当值，其余时间会给自己安排更多的课业，好像忙碌起来就不会太过伤心一样。只是每每午夜梦回，却总遗憾见不到想念的人。
　　陈疾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特地带着尹玖去到尹宣墓碑前开解一番，其实不需要说太多，伤心只是暂时的，爷爷对尹玖的期望，尹玖都清楚。
　　当夜，爷爷终于出现在尹玖的梦境中，如以往一般，爷孙俩晨起在梨树下习字，一起用餐，一起散步。美好回忆如甜味玻璃，含着甜蜜，碎了满口血沫。爷爷夸奖尹玖做得很好，直至傍晚，两人平静的告别。

　　尹玖看起来依旧，只是亲密的人才会察觉到他的性格更冷了一些。

　　期间，陈疾昊和李伯宁一家人都有担心只留尹玖一人在小院会让他想起往事伤心，邀他去将军府或宫里住一段时日，但尹玖不愿，因此作罢。

　　日子在平静无波里飞速流逝，转眼尹玖已经十二岁了，今日是尹玖的十二岁生辰，李伯宁怕尹玖孤单，因此叫了尹玖和陈疾昊到宫里一同用膳，席间众人侃侃而谈，因二皇子已经开始正式参与朝政，所以大家也会一起围绕某件政事聊一聊，整个生辰过得还算愉快。

　　第二个月，之前的实验盐碱地土质经过试种检测证明改善了很多，务农司司长得到结果后立马让成子漆负责推广，虽很不乐意，但职责所在，成子漆也算尽心尽力。这在两年后极大的提升了南曦国的粮食产量，使得国家国力进一步提升就是后话了。
　　第二日，农务司司长在朝堂上如实禀告了这次盐碱地的实验成果，李伯宁龙颜大悦，应尹玖要求，在下朝后赏赐了诸多财务，也于是，李伯宁一家和陈疾昊第二日有收到了尹玖买的诸多礼物，对此几人皆内心欢喜，他们就像真的一家人一样，彼此惦念，彼此关怀。

　　今日朝堂上，陛下就之前收到的折子，即:边境徐老将军因年事已高，身体虚弱，请求回都城安享晚年。与诸臣讨论，徐老将军是肯定要回来的，这点李伯宁是肯定同意的，但谁去接班呢？
　　陈疾昊作为当朝另一位年轻将军定是当仁不让，只不过他顾虑到自己的小徒弟，因此有些犹豫。
　　下朝后，李伯宁差身边的小李公公叫下了陈疾昊，让陈疾昊到偏殿商讨。
　　凭借几人与尹宣及尹玖的关系，李伯宁自然知道陈疾昊的顾虑:陈疾昊想带着尹玖一起去边境，凭借国家优势，边境还算安宁，所以几人也不太担心尹玖的安全问题，唯一要考虑的是尹玖愿不愿。

　　尹玖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不愿的，因为罗管家就如尹玖的家人一般，留罗管家一人在小院他不放心，但罗管家年迈，是不能进行长途出行的。但罗管家对此很是释然，跟着尹宣的一生另他感到满足，即便无有儿女。但尹玖就和他的亲孙子一样，而家长向来事只要子女安好，万事足矣，也万万是不愿因自己限制了孙儿的自由的。

　　在罗管家和陈疾昊的劝说下，尹玖最终同意了一起去边疆。
　　是日，清晨，旭日东升，城东门在，数万将士身披甲胄，身骑骏马，后面几个营的步兵腰背挺直，押送着数车粮草物资。尹玖坐在前方的马车里位于陈疾昊侧后方一点，位于最前方的陈疾昊乘着汗血宝马，一声令下，与众人在百姓的送别中向远方驶去。
　　众人为避免打扰民众，一路上只在郡府外外停留，累了饿了，只需寻个合适的地方便能够休息。尹玖甚少出门，也很少乘坐这个时代的马车，一路颠簸下来，尹玖成功获得了晕车技能，一路走来都精神不济，直到陈疾昊给他在路上寻了一匹汗血宝马小马乘着才好了很多。一路走走停停，大约七日后，略显枯燥的行军生活因为山匪出现了一点小的起伏。
　　一众人行至一处山林旁休息下来。林中突然跑出一行人，看装扮应是商贾，虽没有人受伤，但从林中跑出来，浑身沾满泥土草屑也很是狼狈了。
　　商贾一行人哭喊着来到军人旁，为首的穿着锦衣的胖商人叫嚷道“将军救命，将军救命！”
　　“救谁的命？”尹玖在一旁好奇的问道，仔细看着商贾一行人并没人受伤啊。
　　“这……”为首的胖商人看向陈疾昊“小人口误，不是救命，只是那群贼人把小人带的银钱与货物都劫了去，那可是小人大半身家，更不要说跟着我走南闯北的这一帮兄弟，我们都靠着这些过活呢，求大人为小人做主。”说着，便率人跪了下来。
　　“都起来说话，具体说一下他们总计多少人，在哪里遇见的。”陈疾昊问道。
　　“回大人，小人只知他们向山林另一侧走了，看人数总计大约50来人。”胖商人答道。
　　“好，那这样，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叫人去给你们讨回公道。”
　　胖商人一行人暂且在这里安顿下来。
　　“朱副将，就烦请你带20人上去剿匪吧，听那商人说，这帮劫匪只是劫财，并未伤人性命，尽量活捉带过来就好。”
　　“末将听令！”朱副将利落答道。
　　陈疾昊察觉有人拽自己衣袖，微一转头便看到尹玖正揪着自己衣袖。陈疾昊示意尹玖说话。
　　“师傅，我能跟着一起吗？”尹玖侧头。
　　“这么想去？”
　　“嗯！”尹玖用力点头。
　　“那去吧，注意安全！”军中之人常年习武，各个能以一当十，更何况对面只是一些普通百姓，所以陈疾昊并不是特别担心。
　　尹玖与朱副将一行人换过衣物佯装带了些物资，经过半个时辰来到了山林的另一边，众人刚到不久便听前方一个壮硕的大汉持刀站在一棵大树旁，脱口而出一句经典台词: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搞笑的台词里还带着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说完的一瞬间，尹玖就噗的一声大声笑了出来，身边的朱副将等人也是一个个憋笑憋的甚是辛苦。
　　树边的大汉窘迫地直挠头，他也没办法，一群劫匪里面就他最为魁梧，便被老大派来了打头阵。
　　“你们莫笑啊，快点儿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否则俺们定让你们连家都回不了！”
　　清脆的声音想起“我们就不交出来，你能奈何我们。”
　　大汉看着这一行人前面的俊秀小孩，心想这应该是小少爷带着一群保镖出门，想必不会多么难打劫。
　　大汉朝身后吹了声哨子，只见大约五六十人一骨碌从山腰低处涌了下来，带头是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冲在最前方，人群中竟然还有一些妇孺夹在里面！

　　看这群人全部出来，朱副将立马率人将领头的十来人利落地绑了起来，其他人见领头的都被俘获，便战战兢兢举了白旗投降。
　　尹玖与朱副将一行人问过，带了几人去到他们的寨子，只见整个寨子也都是破破烂烂，只剩下二十几名老弱妇孺在里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