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诺亚》老衲不用飘柔

7、5

　　乐园什么的，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吧。

　　“不要为我道歉，凉，他们不值得你为我低头。”
　　我望看向晚，那不是我们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眼神交汇，但是唯独这次我却觉得我离他的世界如此遥远。
　　他周围的人群跪伏在地上，或悲痛，或绝望，颤抖不已，只有他站的笔挺，像一面旗帜钉在人群之中，殷红的双眼像是炽热的火焰一般逼问着高处的神父。
　　“我可怜的孩子们，我从未像今天这样失望。”
　　昏暗混沌的空间里，神父背光而立，脸上银白色的面具暗沉，如同沾满灰尘的木乃伊。
　　“新生编号010142，我记得你。“神父说得很慢，他的声音宛如枯木。“为这点感到荣誉吧，孩子，你是这批庸人里面最出色的一批，你本应该成为你们这届被选中的柴薪中光荣的一员，为了人类的未来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但遗憾的是，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么现在你只能在这里悲哀的死去。”
　　台下的人群沉默着，010142号是晚的编号，他并没有回应，神父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选择这条道路的理由，也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很遗憾的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
　　“以及我必须告诉你的是，你并不特殊，你不是第一个站在我面前质问我的孩子，当然我知道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诺亚行驶了5000多年了，我担任这艘船的家长也已经5000多年了，见证了证了太多孩子的诞生与毁灭，哪怕你觉得自己已经迈出了多么惊人的一步，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也不过是走在你前辈走过的处刑之路上，你并不特殊，努力成为柴薪本就是你唯一的宿命，既然你选择了反抗，那你注定走向毁灭。”
　　晚的瞳孔里闪过了一瞬动摇的光芒，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拳头，我能感受到他灵魂的愤怒。
　　“晚，别犯傻。”我近乎恳求地想去抓住他。
　　他甩开了我。
　　“原谅我的任性吧，凉。”
　　“如果我是卑劣的，那么谁是崇高的？如果我是愚蠢的，那么又是谁在自作聪明呢”
　　我将高歌自我的伟大，向着宏大进军
　　他把我推到一边去。
　　“神父！”跪伏在一旁的一个孩子突然从人堆中爬出来。
　　“我和这家伙不一样，神父，一定是什么东西搞错了，我一向听从着□□们的命令，从没有过什么奇怪的想法，一直很努力地在成为柴薪，一直在……”
　　神父冷冰冰的判词打断了他的发言。
　　“机器的判决是不会出错的，你们这里的所有孩子都已经失去了成为柴薪的可能。”
　　“可是……我还有价值……神父大人……我不想死……求求您不要放逐我，只要能回去，我愿意做任何工作……”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价值……”神父顿了顿，饶有趣味的品味着这个词，银白色的假面本没有表情，此时却像勾起了一丝笑意。
　　“那就杀死010142号吧，杀死你们的同伴以及兄长，杀死你们的偶像，这样至少能证明你们的觉悟，对于乐园计划的绝对忠心，也许我愿意对这样的乖孩子网开一面。”
　　晚惊讶了，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最为尊敬的神父会下达这样卑劣的命令。
　　一旁的孩子恍惚了一下，接着几近疯狂的喜悦与渴望迅速充盈了他的大脑，他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死死地掐住了晚的脖子。
　　尽管袭击来的很突然，但他的身体素质还是超出他的同伴太多太多。
　　他迅速地反应过来，只一击就从束缚中摆脱出来，将那个扑上来的少年打飞出去数十米远。
　　那个男孩撞到远处冰冷的钢铁地板上，痛苦地发出悲鸣，身体也扭曲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却仍然在死死地盯着这边。
　　晚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脖子，已经有鲜血渗了出来，然而就在他喘息的这一会儿，他已察觉到空气氛围的变化。
　　人群躁动着，他们已在绝望的荒漠里干渴了太久。
　　一个又一个人扑了上来。
　　他不知道自己战斗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没有谁能直接打败他，人群带给他的痛苦是漫长且折磨的，他不记得是哪只手弄瞎了他的眼睛，又是谁把他的四肢折得粉碎，也不记得是谁撕扯下了他的五官，谁锤碎了他的五脏，在恐惧的威慑下饥渴的人群痛快地享用着他们的猎物，愤怒的怒吼，恐惧的哭泣，憎恨的咒骂，暴力与鲜血交织的声音，一时间在这个混沌的空间中疯狂且高昂地交响着。
　　“他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带着狂喜的模糊喊叫在人群中响起，没有人注意到那个神父边上的小孩已经崩溃。
　　“他死了！死了！”庆贺的呼声此起彼伏，沸腾的人群像酒饱饭足的野兽一样瞬间对他们的战利品失去了兴趣。
　　”神父！请带我回去！“我证明了我自己，我是忠诚的！”“神父大人！请带我回到诺亚……”呼唤和乞求的声音连绵不绝。
　　神父站在高台之上，银白色的面具看不出表情，他转头看向我
　　“不成器的孩子，跟我回到诺亚吧，你不该为这个叛逆分子求情，你的任务就是给你的惩罚。”
　　神父转身走进了背后的舱门之中。
　　”永别了，我一文不值的孩子们。”
　　随着厚重的金属大门碰撞的声音，象征文明的光亮消失了，紧接着黑暗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偌大的钢铁平原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人群。
　　密密麻麻的宛如整齐排列的蚂蚁的尸体。
　　仿佛什么东西被敲碎了。
　　我想嘶吼，却发不出声音
　　我想哭泣，却流不出眼泪
　　只有心脏还是固执地跳动着
　　全然不顾我已经崩溃破碎的灵魂
　　我卑鄙而贪婪地呼吸着
　　我是如此地厌恶我自己
　　我的生命比我更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