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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万籁有声1 ...

  •   平梧沿着记忆中熟悉的楼梯下楼,正好赶上母亲忧心忡忡地上来。

      “小梧,我听他们说维安塔在到处征向导。”

      平梧无奈地笑笑,是啊,上一次他就是这么被抓走的。

      但现在平梧只能装作不知道,说:“我上网查查。”他假模假样地敲了几下键盘,所有相关信息都被封锁了,连前一阵共生塔和维安塔起冲突有人员伤亡的新闻稿也只剩下了只言片语。

      共生塔是陈与军所服役的地方,和平梧不一样,陈与军是主动入塔的。万籁有声,万物共生——陈与军上辈子没少跟他讲他的信仰和期许,平梧听了个大概,只觉得陈与军向往的应该就是对的。

      平梧顿了顿,说:“要不我干脆入塔吧,妈。反正要不就是继续上学,要不就是找工作,那么多向导都去塔里呢。”

      这不是偶然的决定,平梧曾经想了两万次的——如果一切能重来,如果一切能重来就好了。他的脑子现在清晰得过分,他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平梧能看出母亲的迟疑,干脆安慰说:“反正都要征向导,我不如自己主动去。”

      “小梧,你好像不一样了。”

      平梧只能避开母亲的双眼,不让这种难以割舍的情感牵绊住他,他抑制住自己想把一切都告诉母亲的冲动: 告诉她他会被维安塔强行征走,只因维安塔区和共生塔区终有一战,而他会在第四战中被哨兵陈与军俘虏;他会成为陈与军的向导,陈与军会对他很好很好,好到那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是在无尽的自责自厌中度过。

      但是平梧最后推到嘴边的还是一句:“我总得,总得出去。”

      母亲能看出儿子的反常,但母亲无意阻拦。

      平梧知道,维安塔和共生塔最后交战的地方会离这个小镇很远,他的母亲有一份稳定可以温饱的工作,她的生活是可以保证的。

      对不起啊——母亲,让我走吧,我有事情要做,如果这次足够幸运的话,我一定回来的。平梧只能,只能这样想。

      平梧还是走了,没带多少行李,坐了很长时间的车才出了维安塔的管辖范围,仗还远没有打起来,但空气中已经开始紧张起来。连最简单的跨塔区行程也会有人检查身份铭牌。

      平梧想,这时候陈与军应该在塔里已经工作了一年多,是第二小队A组组长。

      车终于终于开到这一片灰色严肃的建筑前,和平梧记忆中的没什么区别。

      负责登记的管理员有点惊讶,出于哨兵和向导不同的精神结构,很少会有向导主动入塔:他们不像哨兵一样感知器官敏感,外界的微小干扰也会让一个哨兵头痛欲裂陷入狂躁;而向导却向来是精神稳定的代表。所以每年都会有不少崩溃的哨兵来求助于塔,而向导往往是外联部一个一个软磨硬泡才能招进来的。

      平梧填完了表就被迎了进去,最后被安排在一个等候室等待结果。

      空白的等待让平梧紧张起来,“上辈子”他作为维安塔的向导兼枪械员,在前三次与共生塔的对战中战功赫赫。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在这个时间下的共生塔里,会有很多曾经亲手被平梧杀死的人,里面包括陈与军的好队长曾天阔。

      平梧记得陈与军好像说过无数次,以往不忆,来者可追。

      可哪有那么简单,陈与军对平梧越好,平梧就越愧疚。愧疚他怎么就是一杆别人让打哪就打哪的枪,愧疚他怎么就这么听话,愧疚他的双手上沾满共生塔的鲜血。

      如果能重来就好了,——“上辈子”平梧想了两万次。“这辈子”,——天公作美。

      平梧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等着管理员来通知。突然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
      “你是新来的向导吗?”

      平梧点点头。

      第二个脑袋探进来:“好久没来新人了,欢迎欢迎。”

      平梧笑笑。

      第三个人直接把门推开把那扒门缝的两人拽开,故意绷着脸说:“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是陈与军。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初遇。

      第一次是平梧在维安塔的放哨楼里,他架着狙击枪,已经记不得是对方的第几次猛攻,只感觉手和眼睛都是麻的,还要腾出精力来照顾一个小哨兵。

      战事吃紧,平梧的合作搭档年纪越来越小,新来的这一个还不到十六。

      没人知道陈与军是怎么孤身攻进来放哨楼的。平梧看到他的时候,陈与军已经是一个血人——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

      哨兵总是在和向导的近战对抗中占绝对优势,陈与军把平梧逼到角落里刀刃抵在对方脖颈上时,平梧还在护着身后的那个小孩。

      平梧哑着嗓子说,你放了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呢。陈与军问。

      平梧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如他们的第二次初遇,平梧只是站起来看着他。

      被叫作陈组长的人上下打量着平梧,问:“这么年轻,成年了吗?”

      此时的陈与军也很年轻,比平梧大不了两岁,故作严肃的表情还是掩盖不住一双好看的笑眼。

      平梧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沉默了太久,回答道:“成年了。”

      陈与军好像有点惊讶,说: “我看见负责分配的人在安排了,你别着急。走廊里有饮水机。”

      平梧说好。

      给到平梧的安排是先在医务室做些简单的协助工作,后续会给派专业的向导来辅导平梧。

      说来也巧,上一次,平梧在共生塔的工作也是医务室护理。

      第四战是空前绝后的惨烈。雨连下了四天,整个共生塔的临时基地里乱成了一锅粥,伤员源源不断地从前线送来,数不清的哨兵的精神在痛苦地哀嚎,部分医务员无法忍耐这种高强度的精神压迫晕倒了。

      平梧这种战俘反倒被放到一边没人管了。他有机会逃走,但不知道逃出去又能干什么。在维安塔里的四年是浑浑噩噩的四年,他只知道,上面给任务,他就去完成;上面给他配哨兵,他就去尽力配合。维安四年,提高的不止是枪械水平,还有冷酷的服从性。

      平梧也被大面积的精神压迫压的头晕,他拖着受伤的腿走到一个可能是疼晕的哨兵旁边,想给他点最基础的初生安抚。

      初生安抚是每个向导生来就会的,即使不相熟的哨兵向导之间也可以通过肢体接触来完成,不同的向导会倾向于不同的接触,比如手碰手,比如拥抱,而平梧喜欢额头贴额头。

      平梧俯下身子贴着对方的头,尽力去抚平那些扰人的精神错乱,好了,没事了,有我在。

      雨夜,暮色黑的像是能吃人,没人看得清这个临时搭起来的棚子里面有人穿着湿透的维安塔制服,何况,这里面除了忙的要死的医务员就是神志不清的伤员。

      平梧给他周围的几个哨兵都罩上了一层初级的精神屏障,连续几天的苦战已经让他精疲力尽,平梧随便找了张病床钻床底下睡着了。

      转天把平梧从床底下揪出来的人,也是陈与军。

      “你怎么在这?”

      “躲雨。”平梧努力挤出这两个字,他的嗓子哑的更严重了。维安塔的高强度训练让他在第一年就被枪炮的硝烟气熏坏了嗓子,后来又染上了抽烟的毛病,属于是破罐破摔。

      平梧感觉对方可能没听清,想要再重复一遍。

      一个尖锐的女声杀过来:“陈与军!不是让你躺着吗!”

      陈与军飞速回床上躺好,赵梦桐是全塔最凶的向导兼医务员已是公认的事实!

      赵梦桐把人按在床上检查伤口的恢复情况,陈与军小声解释说:“这里面进来人了,你都不知道。”

      赵梦桐这才看见平梧。

      “叫什么?”

      “平梧。”

      对方毫不意外地没有听清。平梧拿手在空中写字——平安的平,梧桐的梧。

      “费死劲,给他来口水喝,我还以为抓来个哑巴呢。”陈与军在旁边插话。

      平梧摇头。

      “我说怎么昨天晚上有几个哨兵安分的很,是你弄的?”赵梦桐问。

      平梧点头。

      “那太好了,这人先归我们医疗部得了。”赵梦桐故意装成很夸张的高兴。

      陈与军哼了一声,看见了平梧跛着的一条腿,又看了一眼赵梦桐。

      于是平梧也被连推带拉地按在床上。

      赵梦桐对所有人不分种族不分塔区一视同仁地下手不轻。

      被包扎完的平梧脑门上沁出一层汗,感觉陈与军看他的表情多了点感同身受的同情。

      熟悉的尖锐声音把平梧从回忆中拉到现实:“怎么一来新人就往我们医疗部塞,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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