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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丝绸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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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江紫禁看过一本书。
《苏菲的世界》。
那是初三的寒假作业之一,读一本名著。初中常常有这样无聊的作业,通常都没有人理会,但作为一个“好孩子”,他还是乖乖去书店买了这本书,并且抽空看完。
这是一本哲学书,其实总共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女孩苏菲在某天放学回家,收到一封神秘的信,上面问她:“你是谁?世界从哪里来?”然后她在导师的引导下,开始思考大量的西方哲学,从此铺天盖地的思维掩埋了她。
最后的最后,她发现她只是活在书里的人物。在一个人的笔端下,笑着,哭着,或跳跃着。
真像是一场闹剧。
那时是江紫禁刚刚开始正式执行任务不久,生活开始无比忙碌和危险,他很快就忘记了那本书。
也许,是不愿再记起了。
不愿记起在岁月蔓延间,我们不过只是星尘。
有些地方总是汇聚着灿烂与沉重,形成奇妙的磁场,抨击人们跳动的心脏,比如耶路撒冷,比如洛阳,比如古罗马竞技场。
再比如敦煌。
江紫禁走在敦煌的街上,拿着专业的相机东拍西拍,背着一只较大的旅游包,仍然穿着黑衣黑裤。每一次任务都是绝妙的角色扮演,江紫禁似乎很少有时间当回自己。这一次的伪装身份是个十七岁的冒险达人,为了逃脱父母要将他送去美国的命运,“叛逆少年”洛子棋决定离家出走到处周游。洛子棋是个活泼开朗的男生,他尤其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和继父,继父是个瘾君子,后来连母亲都被他拉上了吸毒贩毒这条路,这让他对这个家厌恶无比,更是坚定了要去周游世界各国的想法,由于家境本就很好,他也不必担忧旅途当中弹尽粮绝。
按下快门,洛紫禁微微勾了勾嘴角。
洛子棋是一个极好扮演的角色,少年心性,喜欢笑,喜欢拍照,喜欢篮球,简简单单的一个人。“年少”这个词,总是会让人轻敌的不是吗。
进入阳关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由于包里有足够的食物,江紫禁并不打算在这里停驻,径直去了阳关。
江紫禁“咔嚓”一声,又是一张照片。干燥的风呼啸着越过蓝天,人群熙熙攘攘,眉目间笑意盈盈,不时有人兴高采烈的指着某个地方与身边的人谈论着什么。
照片里的阳关在穹庐下挺立着,身边明明都是旅客,却仍然有种“天地一沙鸥”的意味。
这种地方啊,天生就该是孤独的吧。
征战与阻隔,古老的哭泣,在酒香中酝酿的离别。
江紫禁的步伐很快,又回头望了望那远去的阳关,脚下仿佛踩踏着深沉的寂寥。
他听见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隐隐的歌声,“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他想起了那首小学里就背过的唐诗,那时的记忆与眼前的尘土悄然交叠。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什么?他走了?”夫切尔与杨青水大眼瞪着小眼,龚喆明在一旁忙忙碌碌的为他心爱的小花小草们浇水。杨青水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当然啊,不然怎么样,他出去旅游了嘛。哎哟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啦,相信我……他和他女朋友出去旅游你也要跟着?外国人的兴趣果然很广泛嘛。”夫切尔几乎气得不能言语,:“那我的证件呢?”“喂喂,你别把我不当人啊,证件只有他能给?我可是有权有势的江家女主人,你去问问西塘镇上谁不知道我杨青水……”
……
夫切尔翻了个白眼,这个女人几乎无厘头的谈话方式让他很是头疼。
一直没有说话的龚喆明收了水壶道:“哥们儿,你就在这乖乖呆着呗。证件总会给你的,急个什么劲儿。”说完摇了摇水壶,“来来,水没了,给我灌点水去,我的花花草草可不像你,你没了证件还能活,它们没了水就活不下去了。看在你们同病相怜的份上,快去。”夫切尔怏怏的接过水壶走向了拱门外的池塘,然后翻出了手机。“米赖斯,给我去查一下一个叫做江紫禁的中国人,然后告诉我他的行踪。”“是。”
手机响起的时候,已经是晚饭后了。
“公爵,经过查询我们没有发现江紫禁的行踪。”是米赖斯平板的声音。
“哦?”夫切尔却并不恼怒,反而笑了起来。
没有他的行踪吗?
那可真是有趣。
“今晚将他的详细个人资料发给我。”夫切尔的声音很好听,慵懒的异国情调总是带着淡淡的不经意。
“是的,公爵。”
江紫禁穿过玉门关的时候月亮已经悬在夜空中,弯的并不厉害,散发着温温润润的光。四周是苍茫的戈壁,风苍凉的掠过少年的发,青丝在夜空下飞扬。一路上很顺利,虽然走了一天,他却一点也不累,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打开盖子慢慢的喝了几口。“咦,什么味道,好香……”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江紫禁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早就感觉到有人来了。隔壁的阴影里很快出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大约二十多岁,头发都很卷,外表有些像俄罗斯人,穿着新疆的衣服,很明显是新疆人。“像是桃花的香味诶……”那个女子惊喜的说道。“你搞什么啊,这里哪会有桃花,你一共才见过几次桃花啊,没认成沙枣花就不错了。”男子轻笑着。
他们的汉语稍有些别扭,却并没有用维族的语言。
两人很快就发现了江紫禁,便走上前去。“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和你的父母走散了吗?”女子放柔了语调说道,虽然江紫禁比她高,她却认定他一定是出来旅游和父母走散了的小孩。男子也用关切的目光看着他。“不是的……我是一个人,我想要去罗布泊。”江紫禁对他们微笑着道。“一个人?你家里人怎么会允许的?”男子明显很怀疑。江紫禁低下了头,抓着衣角道:“我……我离家出走了。求求你们不要把我送回去,我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如果我回去了一定会被我父母折磨死的。”女子这才发现他的身上似乎有不少乌青块,右脸甚至有利器划伤的痕迹,同情心瞬间被勾起了。“好可怜的孩子……沙木哈尔,我们带上他吧,反正我们也是要去罗布泊不是吗?”
沙木哈尔迟疑着问道:“真的是这样吗?那你去罗布泊是干什么呢?”“我要去找我亲生父亲的坟墓……他是个考古学家,却不知道为什么死在了罗布泊。我的母亲和继父结婚了,他们还一起吸毒贩毒,整日对我拳打脚踢。”少年的头发泛着月光柔和的光泽,深黑的眼眸有了点点水光。“请你们带我去罗布泊吧,我真的想要去找我的父亲……虽然他已经不在了……”“沙木哈尔!带他去罗布泊,必须!你敢不听我的?”新疆女子又恢复了清脆的声音,甚至更响亮了。沙木哈尔扑哧笑了出来:“木妮娜,你越来越不像女人了,这么霸道。”木妮娜作势要揍沙木哈尔,江紫禁却向他们鞠了一躬:“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木妮娜显然非常喜爱这个少年,拉着他就走,沙木哈尔懒懒的跟着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子棋。”
“汉族的名字真好听啊……说起来,那种香味是你身上的吧?”
“啊,那个,我喷了香水。”
“你这孩子二十岁都不到吧,喷什么香水……”
“嗯,我十七岁。”
“那,那个,我想问……你的香水在哪里买的啊,真好闻,一点也不像香水……”
……
玉门关渐渐在身后远去,三个人的身影在茫茫戈壁中化为句点。
漫漫丝路在浩瀚的时光中成为一个没有温度的风景,只有远古的月仍在它的身边。
其实,还是记得的吧。
少女苏菲,和自己,永远都不过只是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