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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且惜云风柔 ...

  •   韩炳停留在“背《周易》”的震撼里,一路上怀疑人生。杜谨言又是个冰冷性子,一语不发。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到书房前。
      韩炳这才刚缓过来,如今又像是受了什么更大的惊吓,杜谨言看他模样,淡淡说了一声:“别瞪了,珠子快掉了。”
      语毕,他又将目光转入书房。

      书房中,一袭殷红添了几分生气,配上案角处几支红梅点缀,更显活力。

      慕北冥倒是很会挑,花朵不多,还有一朵梅花似开未开,隐在其他花朵之间,一点新雪停在树枝缝隙,添了几分脱俗气概。
      可以说,准确地找到自己最喜爱的点,不艳不枯,不雅不俗。

      杜谨言一时看不出慕北冥到底有没有认真读,但韩炳已经下意识“哇”了一声,直接拉着杜谨言隐在门口旁镂窗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显然被自认为的事实吓了一跳,颇有几分看到天地调转的惊咤。

      “这,这就是……”
      杜谨言颔首,对他的表现有些不解。

      “他,这……”韩炳半晌不知作何反应,自己嘟囔半天,最后干脆叹了一句:“杜将军多年孑然一身,没想到竟然倾心蓝颜……哎别,你你你先压一下火,你看纹路都显出来了……啊啊啊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杜谨言听到这里,也是一怔,随后抬手摸了一下颈后,那里隐隐冒头的一道红纹这才偃旗息鼓。

      *
      这般一闹,屋里人再反应迟缓也该有所察觉。慕北冥出门,正看到韩炳匆匆往后退着,嘴里叨叨不停。杜谨言背对着他,颈上的异样一览无余。
      慕北冥定定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不觉咬上唇瓣,却在杜谨言转头时便恢复正常,试着笑了一下。

      三人相对无言,杜谨言知道他都听了进去,怕他误会些什么,轻咳一声对韩炳补充道:“先前已有交代,朋友而已。”
      “哦,行……”

      杜谨言转身,目光径直落在对方唇上,一点殷红刺目,眼底添了一点诧异。
      问吗?会不会太突兀?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关心他?
      可是,他的嘴好像真的破了……

      “杜将军,有什么事吗?”

      “……无事。”杜谨言冷冷回道。

      终于,还是没有问上一句。

      慕北冥勾勾唇角,便转头礼貌地向韩炳所在方向施了一礼:“在下慕北冥,这位,额……将军?不知如何称呼?”
      韩炳见对方把方才窘态看个完全,尴尬地笑笑,拱手道:“韩炳,现在是杜将军营中副将。”

      杜谨言并没有纠结先前那次错过的问题,迅速把思想转移到另一个疑点。

      若是身披征衣,从而判断出一个人的身份倒也可以理解。
      而韩炳此时身着便衣,在平时也并非保持着军人作风,在外人看来更像是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慕北冥从哪知道是“将军”的?

      偏生韩炳性格粗犷,并未注意这些细节。杜谨言不明其中缘由,便也未明说。

      杜谨言又往屋里看了一眼,目光正停到那束梅花上。他转头问慕北冥:“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院中折上几支,嫌功课太少?”
      慕北冥垂首,宛若谨听教师训导的学生。

      韩炳看着低头盯着脚尖的慕北冥,扭头看看面无波澜的杜谨言,不觉一阵心酸。

      想起当初在杜谨言帐里背《六韬》的悲惨场景,和眼前这一幕是多么相似!
      哦,还缺了柄出鞘一半的宝剑和握在手里的戒尺。

      “杜将啊,这个,北冥就算背过了也不一定能看懂嘛,何必上来就背这么多呢?”韩炳陪笑道:“我看慕公子也背了不短时间了,倒不如歇会再说,是吧?”说着向慕北冥使了个眼色。

      慕北冥心领神会,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眨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偷偷看向杜谨言。
      恰巧杜谨言的视线移开了书本,两人正好相对。像是生怕擦出什么火花,一触即离。

      杜谨言看两人一唱一和,又不经意间看到慕北冥的唇,心头一阵压抑不住的疼。
      终于“嗯”了一声,把书卷扔回慕北冥怀里:“若是看不懂……罢了,随你。”
      慕北冥愣了愣,旋即道声谢,笑容满面地回了书房。

      *
      “杜将军?杜谨言!”
      杜谨言看向韩炳。这才意识到自己嘴角有极淡的笑意。

      “你笑啥子嘞,我当时没背上来也没见你这么高兴啊。”韩炳一脸受冷落的弃妇模样:“良人但见新人笑,不知旧人哭啊……”
      说罢,还扬起袖子作势抹眼泪。杜谨言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扯下悬到半截的袖子。

      “没笑。”
      “胡说什么啊,我看你天天跟冰块似的,好不容易笑一下我能看不出来?就你今天这状态,不是我说,你真的在笑好不好!”
      “呵,挺机灵?”杜谨言眯了眯眼,笑意中有了几分危险:“韩副将,你这点脑子但凡用到军事上,还只是个副将?”

      “……祖宗算我求你了,我知道错了。”
      你这样笑,笑的我瘆得慌……

      杜谨言别开视线,试着转换一下重点:“而且我说过,是朋友,胡诌什么新旧。”
      韩炳“哦”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偏头问道:“不对啊,这才一晚上吧,怎么就成朋友了?”
      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什么,眯着眼睛装似窥破天机:“莫不是……”

      得,好不容易打算转个话题,结果把自己转坑里去了。

      “没事给脑子清清垃圾,腾腾地。”
      韩炳干笑两声:“哈哈,好,不,不说了……”

      *
      见过慕北冥,韩炳两人又回了正厅。杜谨言直入正题,问及阵前情状。

      韩炳正襟危坐,道:“说来也巧,到了冬天鲛人的攻势确实弱了下去,大有息事宁人隔江对峙之势,难不成他们也担心天寒?”

      “鲛人皆有水修护体,更何况物资充足,怎有畏寒一说。”杜谨言不以为然:“或许在等着什么大动作……等到处理完,我便回军营。你先回去督查各军,免得敌军趁虚而入。”

      “怎么什么事都是我先去啊……”韩副将嘟囔了一声,不出意外地收到了一记眼刀。韩炳轻咳一声,赶紧改口道:“军中有我们灵力了得的杜谨言将军亲自设下的火系防护,就算是鲛人以最大攻击力进攻,能打破的概率也不过三成吧,所以……”

      韩炳对着透出些许动摇的杜谨言讨好地笑笑:“我就先不去了吧,让兄弟们好好歇歇。不能回家过年,起码在军营也不要太受束缚的不是?”

      杜谨言垂眸,双手交叠,一手食指不经意间在另一只手手背上一下下敲着。
      权衡一下目前尊上下达的任务和尚且无事的军营,或许太着急回去也不是好事。
      而且,目前,慕北冥身份还不算明朗,也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去判断他是不是那个被遗忘的人。

      念及至此,杜谨言微微颔首。

      韩炳见成功夺回了差点消失的假期,心情自然好了不少。不过不久,他又想起一事。

      “不过,将军,你不是设着阵图吗?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术法跟远程监军一样,我们上个厕所你都知道——啊不是说你窥视的意思——只是,这些军情还用我一点点说吗?直接看那个不就行了?”

      杜谨言不置可否,只从乾坤袋中取出地形图,暗暗注入灵力。
      图中画像变幻,到最后成了立体图像。

      画面里,守夜士兵整齐划一的巡逻,没有一丝怠慢之意,营帐中灯火闪现,是暂时接替的将领在规划阵型,研磨如何将军中火修之力发挥至最大。

      视角转换,营外一片漆黑,寂静的令人胆寒。

      杜谨言设置的防护阵与世间流传的种类略有不同,他加入了洞晓之术,借助咫尺山河图——也就是刚刚的地形图——以便随时观察军队情况,以防异变。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监视。

      只是他并没有通过这个去纠察所有的鸡毛蒜皮,只有事情严重才会记录下来,或者直接远程借助灵力加以制止,只是消耗较大,一般不会使用。

      看到军中并无异样,杜谨言才撤回灵力,一时间画面消散,桌上摊着的还是那张咫尺山河图。
      “懂了?”杜谨言淡淡看他一眼。

      “???”韩炳一脸“你在逗我你说什么了我应该懂什么”的表情。

      “洞晓之术,没有声音。”
      “嗯?”韩炳琢磨一阵,恍然大悟。
      “哦——也就是说,无论从军心,还是敌军行踪,只能通过看来判断?”

      杜谨言点头,示意韩炳继续。

      “都说军心难测,我觉得吧,往往需要通过交流判断,而一旦表现在行为上,情况可谓一发不可收拾。而敌军那边,如果没有声音,单凭看也是很难判断的,我记得距离不近,咫尺山河图又是只能看到咱军营这边周围情况,这样的话也不能确定有没有偷袭。”
      韩炳憨憨笑了两声:“杜将军,我这次说的对不?”

      “嗯,”杜谨言说道:“这些都需要亲自探查。否则,军中主帅天天在军营,还要面临生死问题,为何不直接在府中远程观战。”

      韩炳平日看着吊儿郎当,真有正事,或者学点什么时,也有个虚心受教的样子。
      他点点头,难免有些自得,但也保持了个学生的样子,拱手回道:“懂了,当真获益匪浅。”

      *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仆从匆忙进屋。

      “将军,丞相他……”
      “不是说了么,不必禀报。”

      未见人先闻其声,杜谨言知是陈思卿,立即起身迎到门口,还不忘吩咐仆从生旺炉火,换上味道淡一些的热茶。

      陈思卿一身便装,朝堂之上那般端正威严的气质都弱了三分。
      余光瞥见杜谨言身后的韩炳,他下意识放慢脚步,自然敛了笑意。

      *
      杜谨言和陈思卿官职上差了几级,出身上更是云泥之别。但两人却是交情不浅,如今还是在杜府,便忽略了见面行礼一节。

      韩炳自然没有他们两个那般交情。他对这位陈相印象还停留在说一不二算无遗策,出身卑贱却深得先帝青睐,面上不错但暗地狠戾,清高又近妖,让人不由得生出敬畏之意。
      只是朝中常有人拿杜谨言的性子与他对比,韩炳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如果说陈相和杜将都是清冷,那杜谨言只是不愿意去做什么伪装,偏向于对人生疏,如果有耐心,会发现他心中却是赤诚。
      陈思卿更偏向于冷漠,表面看来似乎比杜将柔和许多,实际上内心存着一种敌意,对外界的隔绝。
      虽然单凭外表,陈思卿看来更为柔和,杜谨言眉眼尽显凌厉,但在韩炳看来,他更愿意陪着这个冰块,也不想去试着打动那条披着羊皮的狼。
      更何况近来又流出陈相残害同党的说法,虽然有杜谨言担保,但那些证据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结论很简单,陈相这种人,躲得越远越好。

      *
      杜谨言抱拳躬身:“陈相,失礼。”
      陈思卿“嗯”了一声,唇角微勾,权作回复。

      仅仅这一声,韩炳就不寒而栗。
      是一种下意识躲避危险的反应,只是这次全然没有理由。

      于是,久闻陈思卿阴晴不定的韩副将当即听从本心,往杜谨言缩了一下。

      这件事情告诉他,以后不要主动往上级府里跑,哪怕关系再近也不行。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还会遇到哪个上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且惜云风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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