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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共情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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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情再次启动之时,云戈与温若寒正在园中漫步。魏无羡不禁诽腹:这二子关系已经发展得这么好了?真是冲狗摇尾讨狗喜。
“大哥鬼功大成,云氏出头之日近在眼前了!”
“但愿吧。”
云陈情满腔热烈的感叹,温若寒不痛不痒的回答。
“但魔道终究是魔道,只希望云叹大哥不要陷得太深。”温若寒在云戈的话上补了一刀,云戈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心里有了些许怨气,嘴上却笑道,
“二哥点醒的是。”
二人路过一处草丛,听到草丛另一边有两个侍女在私密交谈。隐隐约约能听到诸多如“仙家”、“大少爷”、“二少爷”之类的字眼,二人不禁停住脚步,侧耳谛听。温若寒大了云戈几个月,这“二少爷”指的是谁,自然不容分说了。
“二少爷的武功灵力都如此了得,在仙门百家中也是赫赫有名。日后云氏宗主,非他莫属。”
“我觉得大少爷才是日后的宗主,若不是他,夷陵现在还是走尸满地阴气肆虐呢。”
“可大少爷修的毕竟鬼道啊!在修真界,这可是被诩为歪门邪道的,上不了台面。若是一个魔道中人坐上云氏宗主的位置,岂不是让众仙门笑话?”
“你也别忘了,这二少爷姓温呀!百仙之首,仙督温王之子!虽然不是嫡出,但也算是终究姓温呀。他留在云氏,只不过是为了报答无忧小姐的救命之恩罢了。”
“切!我可是听说二少爷是温王游历人间时与一娼妓私通,意外诞下的一私生子罢了。他去岐山认父,却被温氏之人打得浑身是血扔到夷陵,若不是宗主好心认他做义子,他现在还不知在哪条阴沟旮旯里寻破烂吃呢!他哪敢回温家。”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
“贱妇敢语!”云戈猛地扒开草丛,佯装愤怒地冲两个躲在草丛窃窃私语的侍女大吼一声。魏无羡可是亲身捕捉到了云戈心中的那一丝窃喜。嘿嘿,没想到,八年过去,这小子的演技倒是精湛了不少。
温若寒此时正双目圆瞪,血丝自瞳孔蔓延开来,两片房水都被染成了殷红。嗓间传出一阵阵似野兽发怒前的低沉嘶吼,手握紧拳,指甲以深深嵌入掌肉之中。
两个侍女见自己大逆不道之谈落入两位少爷耳中,连连跪地哭喊求饶。原本畅谈八卦的欢愉已然全无,互相推脱着责任,鄙俗之态,令人遮鼻。
“滚,滚出云家大门!别让我再遇到你们!”
云戈一通怒斥,两个侍女连滚带爬如亡命之徒跑开了。云戈朝着二人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也敢在背后嚼舌根!”
云戈转身,却没了温若寒的身影。悻悻地退出了花园,路上途径温若寒的寝房,云戈右耳贴墙,仔细谛听着屋内的动静。
里头传出温若寒歇斯底里地咆哮,“凭什么,凭什么!”“通通给我去死吧!”咆哮声间,夹杂着瓷器破碎、卷书撕裂的声音。
云戈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叹息,“真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过不去这个坎?”
若是云陈情晚那么一步走,或许就能看见,纸糊窗上的黑影中,温若寒从枕下摸索出一个箱子,打开,是一把锃亮的匕首。
晚宴结束,温若寒邀约云修夫妇后花园中一同散步,便匆匆离席。何探真莞尔颔首,云戈却心有疑虑。白日温若寒发了那么大火气,到晚上便熄火了么?不对,这其中一定有蹊跷。夜至散席之时,云戈便早早埋伏在后花园一处草丛中,静观其变。
“义父义母,这些年来,谢过你们的养育之恩了。”温若寒停下脚步,朝云修夫妇作了个揖。
“哪里哪里。”云修笑色不改,连忙扶起温若寒。略作思索地摩挲着双手,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般,支支吾吾地开口,
“嗯,那个,老三啊......”
“何事?义父请讲。”温若寒不咸不淡道。
何探真见丈夫迟迟不肯开口,便抢着说了,“寒儿,你来云家细数也已经有八个年头了。虽然云家待你一直视如己出,可你终究是姓温呀!外界谣言漫天传得不堪入耳,但我今天还是必须问清楚了,你,究竟是不是温氏嫡子?”
温若寒死死低着头,咬破唇皮,血液从口角淌至下颚,随着他的开口而滴落衣襟,
“如若我说不是,你们就要赶我走了,对吗?”
云戈躲在草丛中,温若寒身上骨骼摩擦之声清晰可闻,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大气也不敢喘。
“不是不是,哪有哪有。”云修额间冷汗溢出,连连苦笑摆手,“若你不是温家嫡子,那......”
陡然,一阵利刃入肉之声。
云戈透过草丛窥视的右眼猛地增扩,魏无羡也感受到心脏猛地一颤,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云修满目震惊,低头看着已经插入自己胸膛的匕首,痴呆地抬首,望着死死垂首的温若寒,瞪着双眼喃喃着说完剩下的话,
“若你不是温氏嫡子,那便往后都留在云家吧......”
一旁的何探真看着丈夫胸口流淌不止的鲜血,两眼昏花,晕了过去。
温若寒右手紧握匕首,用力捅进云修身体的更深处,在血肉里搅动着。左手搭上云修的肩,那久久低垂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
一双猩红的眼睛,竟是挤出了一滴泪来。
“义父,晚了......”
说罢,温若寒在云修肩膀猛地一拍,云修的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死未瞑目。
“爹!”云戈如梦初醒,双眼通红,这一身爹却硬生生没有叫出来。一个人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疯狂想要冲出草丛的身躯死死箍住。这双手手指修长,力道十足。
“情儿,冷静。”云戈听清了,是哥哥云叹的声音。云叹自幼便不喜多言,一心钻研鬼道,甚至非近亲之人都认为云家大少爷已经走火入魔了。
“是该了结。”云叹神色平静,眸子漆黑得如同一汪泥潭。手指飞速在云戈身体各穴位点了几下。云戈此时纵然心火燎原,中了缚身咒,也是动不得、言不得。
云叹抚摸着弟弟云戈的脸颊,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庞总算显露出半点温情。他从腰间取下一根嫩绿颀长,尾挂红缨的竹笛,放在云戈手中,帮云戈握紧了它。
“此笛名为陈情,是我以你的名字篆刻的。日后若是断了活路,装疯卖傻也要躲进藏书阁,有一间密室,那里藏了我半生修习鬼道的结晶。”
说完,云叹毅然决然松开抚摸云戈的手,转身离去。
凝望哥哥渐行渐远的背影,云戈却动弹不得,无力制止。身体里如有一味烈焰焚烧,将云戈的双眼烧得通红。
云叹右手一呼,远处藏书阁中飞出一具古琴。温若寒仰望向空中仙雾流转,谪若仙器的古琴,眉峰轩起。
云叹双膝微曲,猛然一跃,接下了空中飞舞的吟鬼。盘坐在温若寒正前方的草坡上,古琴摆好,淡然道,
“杀父之仇,足以偿命。”
皓然月下,云叹的衣袂随风飘荡,温若寒的眼睛如猫般眯成了一条细缝。
夷陵各家仙门修士凝望圆月,竟是染了几分血色。不曾思虑,匆匆朝凌河一带赶来。
云叹修长的手指在古琴上一挥,弦音缭转,夹杂几分阴气,传遍整座云府。温若寒感受到,足下的土地正一阵骚动。从容俯下身子,从云修僵硬的尸体上拔下匕首,用衣襟擦干上面的血迹,随手一甩,短刃化为一柄流岚长剑。
古琴吟鬼,仙器幻形。
云叹不曾停手,转眼间又是一个音。尖锐嚣利,耳鸣阵阵。这一声琴音下去,一只只骨手纷纷从云府土地中伸了出来,撑地,便爬出一只又一只的走尸。云叹右手紧握一挥,琴音炸响,云府里的走尸对准方向,朝温若寒包围而来。
温若寒手持幻形,挥剑,一刀剑气挥斩而出,击倒率先的一排死尸。可走尸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无穷无尽,温若寒难免吃力。一阵咬牙之后,温若寒将幻形插入大地,制止了地底下的暴动之后,拔剑。长剑再次变幻,化成一道长鞭,电光流荡。
温若寒抬手便是一鞭子,“啪”地一声,电死了一大片的走尸,忍不住出言讥讽,
“这些没脑子的走尸,未免太过不堪一击。”
云叹不曾动摇,平淡甩手,一声激荡如雷的琴音灌入死尸的耳中,死尸霎时通体爆红,战力猛增。可温若寒的幻形依旧是一鞭子抽倒一片。云叹停息片刻,双手来回抚摸着琴身,宛若抚摸一个许久不曾谋面的爱人,神色动容。
“好久,未曾与你奏过曲了。”说罢,十指在琴弦上温柔跃动,一曲《触心》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