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陈情（魔道祖师同人）》陈日蚁

2、纵尸其二

　　魏无羡有些意外，无奈笑着挥了挥手，也在温宁的搀扶下紧随其后地下山了。
　　金丹既失，灵力尽无，辟谷之术自然也没了。这具凡人的躯体会饿，也不奇怪。
　　也不知，江橙现在如何了。金丹复回，理应会回云梦寻仇吧，但愿他不要太鲁莽。
　　也许是太久没有体验过这种饥辘的感觉了，魏无羡现在只感觉肚子难受，别扭得很。除了在云深不知处“求学”的那段清汤寡水的艰辛岁月外，他在云梦总是不愁吃不愁穿。从他有记忆的那一刻起，便有江宗主惯着，厌离师姐宠着，哪会体验饥饿这种凡人的痛苦。
　　可这一切，都成浮云过往，所有的美好，都已经烟消云散。
　　魏无羡找了一条坡度较缓的下山的路，路上边走边抱怨，“这横尸遍野，荒郊野岭的地方，哪还有什么东西能填肚子？”
　　抱怨间，一股极具诱惑力的气味冲入魏无羡的鼻腔，魏无羡如痴如醉，忍不住弓下身子，挺直了鼻梁，像条野狗一样嗅着气味的源头。
　　“谁这么缺心眼，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栽种这么一株大柳树？”魏无羡揉了揉脑袋上撞肿的大包，憋泪忍痛。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已翻越了一座尸山，却只顾一心低头嗅着果香味，没察觉便一头撞在了眼前的这棵大柳树上。
　　这株柳树大得出奇，足足有五人合抱之宽。魏无羡此刻立于树荫，抬头仰望，一缕缕青翠欲滴的柳条宛若自天垂挂而下，几丝弱的可怜的阳光从柳条缝隙中穿透而过。风吹过高挂的柳条，发出一阵阵似笛似箫的悦耳声响，这直插云霄的庞大柳树，倒像一支乐器。
　　在这死气沉沉、阴风阵阵的乱葬岗里，却栽了这么一株充满生命气机的大柳树，让人很难不觉有些诡异。
　　可真正令魏无羡更觉诡异与惊奇的还在他绕过柳树后：
　　一棵接一棵的果树栽种在魏无羡的身前，书上的果实肥硕饱满，红得妖艳，如同血液凝结而成的一般，看得魏无羡也是瞪大了双眼，咽了一口口水。
　　几条鹅卵小径贯通果林，小径旁与果林交错的是幢幢茅草屋。而令魏无羡汗毛直竖的不是这些，而是在其中熙熙攘攘行走的走尸。有断手断脚的，缺了五官的，拖肠吊头的，男尸女尸，老尸幼尸，应有尽有。
　　这情景，活像一座死人生活的村庄！
　　魏无羡一露脸，这村里所有的走尸便把目光“唰唰”地瞄向他，与之茫然对视。
　　“嘶~”一阵刺骨寒意与酥麻感从魏无羡头皮一路传至脚底。魏无羡双腿发软，一脸的生无可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把身子僵在原地，心跳疯狂加速。

　　“这种被一群死人盯着的感觉，好奇妙。”魏无羡额间冷汗渗出，心中感叹道。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魏无羡的肚子却经不住果香的诱惑，不争气的鸣叫一声。“咕——”
　　“完蛋！”魏无羡暗喝一声，忍不住想低头咒骂。
　　一只走尸突然动了，似乎是被魏无羡的饥饿声唤醒了，打破了双方深情对望的僵局。魏无羡的瞳孔成倍增扩，眼珠子死死盯着这具走尸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敢懈怠。
　　怎么感觉，这具走尸有点眼熟？魏无羡惊疑。只见这具走尸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株果树旁，踮足，摘下一颗又红又嫩的新鲜果子，便缓步朝魏无羡走来。
　　魏无羡心头凛然。这走尸没穿衣服，四肢俱好，头颅上依稀可见几根头发。望着它的步姿，虽然僵硬却可见几分生前的风韵，妖娆姿态，想必是具女尸。
　　“哦，原来是那具女骷髅啊！”魏无羡恍然大悟，直到这具走尸临近，魏无羡望向它的盆骨，外凸，证了心中所想。
　　魏无羡紧拧眉头凝望她空洞的双眼，左眼尤为恐怖，闪烁幽幽绿光，几株杂草从空旷阴森的眼眶中生长而出。
　　“咕。”只见这具走尸在柳树树荫边缘停了下来，叫唤了一声，伸出双手展平，手掌上放置着一个鲜红饱满的果子。
　　魏无羡大跌眼镜，可让他惊奇万分的是，一只又一只走尸效仿她的动作，纷纷捧着大红果子，将柳树围了个水泄不通，但是却没有一只走尸踏进柳树树荫。
　　魏无羡凝望走尸们手中娇艳的红果子，早已垂涎三尺。
　　“他们似乎很敬畏这棵大柳树。”魏无羡注意到了，没有走尸敢踏进柳树树荫。
　　腹中的饥饿感愈来愈烈，魏无羡望着走尸们一个个殷切的神情，心头一狠。
　　与其做个饿死鬼，倒不如赌上一把！想罢，魏无羡向前猛冲。
　　好烈的风！魏无羡刚冲出柳树树荫，一波猛烈的疾风便向他袭来。魏无羡本就饿得前肚贴后背，一时没站稳脚跟，被风推着垂直便一棵果树撞去。
　　一声巨响，果树叶疏松摇曳飘落，魏无羡也晕了过去。

　　“饿，好饿……”魏无羡虚弱头昏地撑开双眼，早已饿得不省人事。魏无羡方醒，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大红大紫的浆果。
　　魏无羡像沉船之人发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也不管有没有下毒，抓起一个便往嘴里塞去。
　　香甜浓稠的果汁瞬间挥洒在魏无羡饥渴干涸的唇尖，果汁四溢，宛若沙漠里甘霖从天而降，抚慰了魏无羡几欲破裂的胃。
　　“咕，咕——”魏无羡几十个果子下肚，耳边突然出来一声低沉怪异的鬼叫。

　　魏无羡倏然一惊，吓得一蹦，抓起被褥向床脚缩去。
　　但他随即便懵了。
　　“我手里拿的是什么？被子？这是一张床？”魏无羡这才四下端详起来，自己身坐一席草床上，脊背紧贴茅屋，搭建茅屋的茅草干燥混乱，刺在身上瘙痒难耐。木门右边是一口硕大的灶台，尘灰满布，铁锅是锈迹斑斑，想必是许久不曾打理过了。床前有一木桌，案上有一同样蛛丝尘灰满布的茶几，还有一插着几根败烟的香炉。
　　陈设如此，简便至极。
　　“咕，咕——”又是一声鬼叫，魏无羡这才循声望去，微微一愣。许是这几天受惊过多了，他竟没什么反应。
　　那只送他果子的女走尸正瞪着空洞的双瞳，死死地盯着魏无羡。
　　“你，好啊，又见面了……”魏无羡牵强着笑，僵硬地举了举手。
　　“咕——”这走尸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魏无羡所言，鬼叫着回应。
　　无论它能不能听懂，反正这咕咕声魏无羡是听不懂。
　　“这里，可是你家?”也不知怎么想的，魏无羡竟鬼使神差地向她问起了话。
　　“咕——”这次她显然是听懂了。不仅低吼着回应，还颔了颔黄白色的头骨。魏无羡当真没想到这母骷髅竟还通灵，想必是死了太久修炼成精，要么就是死前怨念太深，导致死后还执迷仇情……
　　咦？似乎哪里不对……魏无羡望向骷髅，尽管二人已经算是老相识了，但看着她那瘆人的模样，魏无羡还是忍不住左眼皮狂跳。
　　“咕……”这次可不是鬼叫声，这声音是从魏无羡肚子里传来的。
　　“嗯……”场面一度显得有些尴尬。魏无羡摸了摸肚子，硬着头皮问道，“那个，还有果子吗？”
　　没想到听他这一问，那独眼走尸还真从身后掏出几个果子，放在床沿。接着又对着魏无羡指手画脚了好一阵，又“咕”了一声，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屋子。
　　魏无羡抓起果子，边啃边下了床。顺手又往兜里袖里揣了几个果子，也踱步出了屋子。
　　离开了母骷髅的茅屋，魏无羡开始在这个尸村里瞎转悠起来。一路上，那些走尸来来往往，对魏无羡却恍若未闻。这个尸村的景致也着实单调，果树，茅屋，鹅卵小径，还有一群毫无生气的走尸，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可他转着转着便发觉不对劲。越是往尸村的北边走，便能很明显地察觉到空气中的风越烈了。
　　有古怪。他回想起村头那株伴着飓风的大柳树，越是觉得有古怪。
　　好端端一个村子，哪来这么大的风？
　　不知不觉，魏无羡已经行至村头了。
　　“云。”魏无羡抬首低喃。一面誊着烫金云字的世家大旗插在村头，烈风把它吹得摇摇欲坠，几欲折断了。
　　魏无羡心想：这走尸遍地的死村，曾经难道也是个世家之地？这般说来，这些走尸不岂是世家之人?
　　魏无羡疑云重重地握住了云字大旗的旗杆，手拉脚蹬，废了好大的劲，才把它从土里拔了出来。
　　真是好威武的一面旗。旗杆高过百丈，旗面巨大无比，金红交映，风过大旗飘摇，就宛若凤凰翱翔振翅一般。
　　魏无羡手持云字大旗，向离村头不远的通天大柳树走去。

　　风，成倍增烈。吹过大柳树的叶间缝隙，发出一阵似笛似箫的激进音乐。
　　魏无羡冒着大风艰难行进着。行至一处身体承受的临界点，才停下了脚步。此时他离树荫，仅差五步之遥。魏无羡望着那树荫与阳光的阴阳界线，闻着这风与柳树奏出的激进音乐，若有所思。
　　自己方才误入尸村之时，那群走尸全然不受这风的影响，只是不敢踏入柳树树荫。而当时的自己立在树荫下，这树奏的乐声也没有这么激进，音色相同，但树荫下的乐声显然要小声，悦耳动听许多。
　　走尸对树荫恐惧恰恰是对这乐声的依赖。
　　原来如此。魏无羡仰头，用目光比了比云字大旗与柳树的高度，差不了多少。
　　刚刚好。魏无羡嘴角微微上扬，朝着柳树正方纵身一跃，在自己的身体就要在空中被大风刮跑时，将手中的云字大旗猛的一掷，大旗刚刚好被插入柳树正前的土壤中。
　　柳音突变！
　　原本柳树的柳条迎北风而动，风刮过柳隙发出一阵似笛似箫的激进音乐。而魏无羡将云字大旗插入柳树正前方后，北风南面收阻，风向改变，柳音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平稳、祥和，似琴似筝的安息音乐。
　　魏无羡回首朝尸村望去，果不其然，走尸们失去了行动能力，此时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一堆散骨，全然没了之前的生气。
　　“果真。”魏无羡微笑，“这些走尸能够活动自如，竟是靠这柳音操纵。”
　　好一招柳音纵尸术啊，也不知是谁能花这般手笔，在乱葬岗布下这样一个术。
　　魏无羡走至云字大旗杆旁，紧握旗杆，再次发力将云字大旗从壤中拔出。
　　不等大风袭来，魏无羡纵身一跃，这次跳的是柳树西面。
　　身形悬空，大旗掷出。
　　柳音又变。
　　这次的柳音突如其来，极为刺耳。如同鬼哭狼嚎的厉泣声般，呕哑嘲哳，不堪入耳。魏无羡大惊失措，急忙伸手拔旗，可惜为时已晚。
　　走尸们听了这音，便如同着了魔般，跨过柳树树荫便朝魏无羡挥舞着手，冲杀而来。魏无羡瞟了一眼冲杀来的走尸先锋，真是巧到不能再巧，正是那只瘸了腿的母骷髅。
　　魏无羡自认倒霉。那只骷髅冲至魏无羡身后，猛地拍打一下他的脊背。魏无羡两眼一花，向前跌去。
　　好在魏无羡晕倒前及时将云字大旗拔了出来，止住了这一派群魔乱舞的景象。
　　“咚咚，咚咚……”
　　走尸们已经恢复正常，理应不再行祟。
　　这脚步声，不是死人的。
　　“咦？”黑衣人疑惑地自喃一声。旋即弓下身子，伸出食指探了探魏无羡的鼻息，摇头叹道，“怎么会这样子?”
　　说完黑衣人扭头起身，正欲离去。却发现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既然来了，何必着急走呢？”
　　黑衣人蹙眉。
　　魏无羡一脸坏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右手摁在黑衣人的左肩上，嬉笑道，
　　“我虽灵力尽失，但小时候在云梦戏水戏多了，论憋气，我可是数一数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