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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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呼吼，乌云汇聚。白天变黑夜。
滂沱大雨倾盆落下，将这座南方城市泡在水中。
豆大的雨砸落在玻璃幕墙上，蜿蜒成一道道水线。全封闭的厚幕墙将玻璃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天宇大厦20楼，天宇游戏公司的前台处，人声嘈杂。
办公区域过道上铺就的地毯消去了鞋跟落地的高频音调，徒余重物撞击的咚咚闷响，是冒雨回来的同事匆匆走过。
卡座上，季夏眼睛不离电脑屏幕，伸出左手，拿起近旁的水杯。
电脑屏幕里显示的是她手头在跟进的一款游戏策划文档——
“闪电撕开漆黑夜空。
鲜血自他额头淌至脖颈，浸染出月牙状的轮廓。刺眼的白光乍现。
她提起裙子，朝他飞奔而去。”
“啧。”她放下水杯，手放上键盘，敲敲打打。
几经删改，屏幕上的文字变成——
“闪电撕开漆黑夜空，周遭空气陡然旋转。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他孤身独立，墨色长发随风飞扬。鲜血自他额头淌至脖颈，浸染出月牙状的轮廓，白光掠过，金色的鳞片层层翻涌，瞬间将他裹覆。
她提起裙角朝他飞奔而去。
即使前方是无间地狱，亦愿与他共沉沦。”
突然，手机震了数声。消停了两秒，又开始不停震动。
季夏疑心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将手机铃声给改了。瞄了下电脑屏幕右下角，拿起手机，盯着亮起的屏幕，眉头不由得皱起。指纹解锁，点开社交软件，刷新后，置顶的工作群有了新消息。
张姐：“最新的客户调查结果出来了，玩家不太满意，觉得文案张力不够，希望大家调整一下。角色也需要改进，人物内涵好像看到头了。”
甜甜：salute！
Amy：收到。
头大玩家：收到。
季夏保持队形。
退出群聊，她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新群。将聊天记录滑到最开始——
“王启”邀请你加入了群聊，群聊参与人还有：温温、Daisy、小迷糊、婷、龙少……
温温：还有哪个同学没进来的？快点拉。
走近科学：哇，好多老同学啊。
Daisy：我有名单，等我核对一下。
小迷糊：你好厉害，我中学时候的东西全扔了。
聪：校服也扔了吗？
阿杰：@ Jessica这个是谁啊？
系统消息：“re”邀请“孟邱”加入了群聊
温温：孟邱！？大神！
小迷糊：校服都扔了啊。
婷：欢迎孟邱，撒花ヽ(°▽°)ノ
龙少：欢迎欢迎
系统消息：“孟邱”邀请“summer”加入了群聊
温温：孟邱邀请的是季夏吗？
季夏心头一跳。
王启：你傻啊？季夏我已经拉进来了。
婷：summer是萧莫！
孟邱：大家好。
AA：大神好！
BB：好多年不见了，什么时候搞个同学聚会？
系统消息：“温温”修改群名为“高一一班”
温温：教师节请老师出来吃个饭吧？
“同意！”“好啊！”“温温你来安排！”
季夏将手机屏幕摁灭，过了一会儿又解锁，将聊天界面退到主界面，再摁灭。
她心思不定，心浮气躁，看着电脑屏幕，好不容易敲了一句话，删掉半句，再敲半句，终于还是忍不住解锁手机。
通讯录浮出红点，她急忙点开，拇指上下滑动，确定他没有申请加她。
放下手机，长长呼出口气，两手沿着额头往上，拨开刘海。
“怎么？压力这么大？吃块巧克力？”甜甜从邻桌将巧克力递过来。
季夏摇摇头，看清了包装纸，“咦？广告才上了几天啊你就买了，好吃吗？”她接过来，掰了一小块。
“还行啊。紧跟潮流嘛。”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巧克力了。苦涩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丝丝缕缕的甜。
·
下午六点半。
甜甜将办公椅滑到季夏身旁：“外面雨下这么大，不在公司吃完饭再回家？”
“下次吧，我妈做了我的饭。”季夏边打字边解释道。
“我说你以后下班干脆别回家吃饭了，公司饭堂这么好，你都不来享用，不是浪费钱？”
“哎，不一样。”季夏没有继续多说。
“切，恋家狂。”
雨下了一整天。季夏回到家，裤子已湿了半截。
季夏妈妈闻声而至，接过她手中湿哒哒的伞。
“妈！”季莫挤出笑脸。
“怎么现在才回到家，饭菜都凉了。”季夏妈妈心疼道。
季夏看看墙上的钟，快八点了，是有点晚。
“嗯，下雨有点塞车。”
“你这都是什么工作！”季爸爸再忍不住，“忙得没时间吃饭，钱又赚的不多，我早就叫你考公务员，你偏不听！你看看，三餐不定时，再这样下去，身体迟早要垮！”
湿衣物贴着皮肤，凉意蔓延入心。
季夏敛去笑意，穿过客厅，走回房间。身后父母的对话传入耳中。
“你看看，说她两句还不高兴了。我难道说错她了吗？”
“哎呀，少说两句吧。”
“白考了个名牌大学！”
“打住吧你！”
季夏将挎包放到房间地板上，拿了睡衣出房门。
“先吃饭吧！”季夏妈妈喊道。
“身上太湿了。”
季夏将自己锁在浴室里，关上趟门，拉开淋浴器水阀，温热的水浇在头顶，隔断里氤氲着潮湿温热的水汽。冰凉的身体一点点复暖。
又活过来了。
她将头发吹得半干。镜子中，脸上的胶原蛋白喂了岁月，不复年少。
红木餐桌边，季妈妈站在对面，弯腰给她张罗饭菜：“菜我都热过了。”
“谢谢妈。”
“谢什么啊，母女之间还要谢吗？”
季夏笑笑，捧起面前的汤碗。
“冬瓜薏米，祛湿，正合现在的时节，好喝吗？”季妈妈望着她。
季夏放下碗，点点头，“好喝。”
“嗯……妈跟你说件事，你呢，先好好听我说完。”季妈妈在斟酌着怎么开口。
季夏警惕地看着她妈，她妈很少用这种开场白跟她说话。
只听她妈说道：“你刘阿姨想给你介绍个对象，在政府机关工作的，公务员，前途无量。”
季夏心生厌烦，低头吃汤渣，“我觉得自己也挺前途无量的。”
“你说什么？”季妈妈没听清。
季夏抬起头：“妈，我没兴趣。”
“还没见过就没兴趣？”
“没兴趣。”
“你这样怎么能行啊，眼看就要三十了。妈也不是催你结婚，先处对象，处个两三年再结婚也行。”
季夏把碗一放，“我吃饱了。”
“哎，怎么就吃饱了？”
她将碗碟收进厨房，打开水龙头。
“放着吧放着吧，你去休息吧。”季妈妈跟过来，将她赶出厨房。
季夏站在厨房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她妈专注着手里的碗碟，极轻地叹了口气。
她回到房间，拿出笔记本电脑，继续工作。
窗外的雨还没停，雨水打在玻璃上，仿佛敲打在她心头。
出神片刻，她推开椅子。书架上，中学时的学生合照一眼望到。指尖拂过照片上的人。照片上的她，青春洋溢，笑容飞扬，是她年少时的模样。
她是如何活到今天这个样子的？时间太过久远，远到她已经无法一一细说。
·
老师欣然同意了同学的邀约。
季夏踩着雨水到了聚餐的地点。
同学们久别重逢，互相恭维，说起年少时的事，忍不住笑闹起来。包厢里热火朝天。
“你们都有出息啦，好好工作，别在意眼前的得失。现在社会节奏太快了，人心浮躁。”老师说道。
同学们点点头，虚心受教。
“我听说有好几个已经成家了。都有谁啊？”
“阿杰、温温、启大王还有婷婷，都结婚了。”班里总有人能够掌握同学们的最新动态。
“谁单身啊？”老师问。
季夏默默举手。
“季夏还没谈对象啊？”老师诧异道。
大家齐齐望向季夏。
季夏头皮发麻，尴尬道：“还没有。”明明还有好几个同学举手，为什么问我啊？
“哎，以前怕你们早恋，结果现在还没谈对象……孟邱呢？孟邱怎么样了？”
萧莫抢答道：“上次问还是单身。”
老师笑起来，对季夏说：“以前我就怕你们两个早恋。”
这话说得有歧义，季夏笑得不自在。目光扫过，总觉得在座的同学在看着她偷笑，意味不明。
有人说起老师拆散过不知多少对鸳鸯，苦主纷纷冒头，季夏终于松了口气。
聚会散场。
“怎么走？开车吗？”同学问。
“没有，坐公交。”季夏回答得坦荡。
“我送你吧？”
季夏露出微笑：“不用，走两步就是公交车站。”
“哎，难得见一面，给个机会送你都不行？”
话说到这份上，季夏又如何能拒绝？
小轿车驶上马路，经过他们的学校。回想起学生时代，好像秋季开学第一天，总是太阳高挂，印象中没有下雨的时候。
“做你们这行很忙吧？”同学问道。
“各行各业，各有各的忙。”
同学笑着点点头。
“现在游戏行业这么好，我也想投资一家游戏公司，到时候如果请你过来帮忙，你愿不愿意帮一下老同学啊？”
“都好说。”季夏敷衍道。
“回头我加你微信，记得通过一下。”
“好啊。”
·
“季夏，季夏！”
“嗯？”季夏抬头，看见同事甜甜。
“你手机一直在响！”
“噢，不好意思。”季夏匆匆拿起手机，关停闹钟。
桌上的电脑屏幕还未关闭——
“雷电劈开夜空。
狂风怒吼。惊涛拍岸。
他立在半空，长发飘扬。
鲜血自他额头淌落，经脸颊流至脖颈，勾画出血色的月牙状轮廓。白光浮现，以此为中心，金色鳞片在裸露的肌肤上层层翻涌扩散。
一声龙吟响彻云霄。
她心下大骇，朝他飞奔而去。”
咦？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