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载酒》村行

1、第 1 章

　　妙音坊内，歌舞升平。

　　沈雾身带青鬼獠牙面具，走了进去，她身姿挺拔，深青色的面具配上她那过分白皙的下巴，显得有几分神秘阴戾，与这满是嬉笑打闹的小倌馆中的人格格不入。

　　她身着黑衣斗篷，掩去女子身形，只不过小倌馆的爹爹眼光毒辣，终究是看出来一些。

　　沈雾径直上了楼，正站在楼上的爹爹忙轻摇薄扇，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

　　“姑娘，今晚还是要点溪山公子？”

　　沈雾未说话，只是点点头，从衣袖中掏出一上品灵石，扔给爹爹。

　　爹爹手忙脚乱接过，眼里冒光，道：“姑娘快请，溪山公子正在房间等您呢。”

　　沈雾进了房间，拨开珠帘，见到了爹爹口中的溪山公子。

　　他身量修长，美如冠玉，身着一青衣薄纱外衣，倒是十分符合他的名字溪山。

　　仔细看他与沈醉有几分相像之处，只不过沈醉的气质显得更加诡谲些。

　　溪山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忙起身迎接道：“姑娘，今日还是要听曲子？”

　　沈雾垂眸，掩去眼中复杂目光，点头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

　　溪山忙拿出古琴来，轻轻弹奏一曲《杨柳依》。

　　沈雾单手撑在案几上，抬眼看向不远处弹琴的溪山，问道：“有酒吗？”

　　溪山犹豫道：“姑娘还是少饮些的好。”

　　他从身后的木柜中拿出一小小酒盏和酒杯，送至案几上，却被沈雾抓住了细白手腕，他顺势坐在了沈雾的腿上，抬手环住沈雾的脖颈，梨花带雪，娇羞道：“姑娘可是要溪山衔酒侍奉？”

　　沈雾未曾说话，只是饮下一口酒来，离他的红唇又近了几分，溪山闭眼，眼睫乱颤，却还是主动迎了上去。

　　眼看两人就要亲在一起，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丝竹之声早已停了。

　　爹爹说话声颤抖，道：“姑娘，坊外，不......门外有人寻你。”

　　溪山睁开了眼,却见沈雾转头看向房门，眼神冷清。

　　沈雾低笑一声，搂紧了溪山的细腰，将他揽至怀中，道：“进来吧。”

　　溪山不明，却还是配合地倚在沈雾的肩膀处，轻启红唇，吐气如兰，道：“姑娘可是有心上人来寻你了？”

　　不等沈雾回答，就听见一声踹门声，紧接着，就见一黑衣少年，肩上有两团阴森鬼火，走了进来。

　　他脸上也带着青鬼獠牙的面具，只不过是露出了半张侧脸来。

　　溪山见那少年肩上的鬼火，便想要慌乱起身，这人是鬼族，可不是他一个小倌能惹得起的。

　　沈雾松开了手，见溪山起身行礼道：“姑娘，公子，奴先退下了。”

　　见房内就剩她和沈醉二人，她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冲沈醉招手，道：“师弟，来，坐。”

　　沈醉立在原地，不动，轻唤一声，似委屈，似哽咽，道：“师姐.......”

　　沈雾摘下了自己的面具，轻笑一声，仿佛并不在意这黑衣少年的委屈，道：“师弟，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沈醉纵使再委屈，也还是回答道：“师父说你留下了一盏魂灯，我和二师兄便把那盏魂灯偷了出来。”

　　沈雾面上带笑，饮罢一杯酒后，打了个响指。

　　门外的沈策正小心翼翼地捧着魂灯，和沈南，沈星八卦着。

　　沈策，沈雾的二师弟，道：“你们觉得咱们小师弟能把师姐劝回来吗？”

　　沈南，沈雾的三师妹，倚在木栏边上，道：“不一定，师姐既然给师父留下话来，肯定是不愿意回去了，要是我，我也不愿意回去。你看，我们四个，不是妖就是魔，还有一个鬼族，师姐怎么会和我们同流合污呢。”

　　沈星，沈雾的四师弟，道：“难道你们不好奇师姐为什么来这里吗？这可是小倌馆哎。”

　　沈策摸了摸下巴，推测道：“师姐不是都二十了吗？这很正常，肯定是思春了呗。”

　　沈星看向紧闭的房门，道：“那小师弟.......”

　　沈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会还不知道小师弟喜欢师姐这回事吧？”

　　沈星正要回答，就见沈策大惊失色，手中的魂灯也已经熄灭。

　　沈策一脸快吓哭的表情：“怎么回事？我可没动这灯啊，老三，老四，你们可得给我作证啊。”

　　沈南道：“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吧？小师弟恐怕......”

　　话音未落，就见沈雾打开了房门，她脸上早已没了面具，面上带笑，道：“进来吧。”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终究是不敢违抗大师姐的命令，走了进去。

　　走在最后面的沈星转身，冲不少正在观望这间小厢房的人现出原型。

　　只见一颗毛茸茸的大白狐狸脑袋呲牙咧嘴地瞪着他们，低下的人纷纷被吓跑，出了这小倌馆。

　　沈星心满意足地关上了房门，回头就看见沈雾坐在软榻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有些尴尬地收回了原型，重新变回俊俏的少年郎。

　　沈雾重新戴上了面具，道：“想必你们已经从师父那里知道我要走的消息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来寻我。”

　　一瞬间，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清冷的剑客，而非他们的大师姐。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沈策伸手将魂灯放在案几之上，道：“师姐，我们都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小师弟终究想要见你一面，问个明白。”

　　沈雾抬眼看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衣少年，道：“你们先出去吧。”

　　三人走了出去，临走前贴心将门关上了。

　　沈雾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后，问：“你有什么好问的？”

　　沈醉走上前来，将沈雾手中的酒盏夺去，鬼火摇曳，烧了个干净。

　　沈醉固执地看向她，道：“师姐为什么要来小倌馆？还找一个和我如此相像的人？”

　　沈雾低笑一声，道：“我有了心魔啊，有了执念。小师弟，你不会不知道我到底因为什么有了心魔吧？”

　　沈醉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心跳声越来越快，他好像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答案。

　　他沉默半响，终于还是开口道：“那天你是醒着的？”

　　他说的是沈雾临走前，和他们一起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那天，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喝醉了，唯独沈醉因为还未成年，喝的只是茶水。

　　明月当空之时，他偷偷亲了自己的师姐。

　　沈雾冲他笑了一下，道：“对啊，小师弟，我是醒着的。”

　　沈醉红了眼眶，道：“那你......不想要这样的心魔吗？”

　　沈雾摇头，道：“小师弟，你是鬼族，我是人族，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

　　沈醉半蹲在她面前，苍白着脸，问道：“所以你宁愿来找小倌，都不愿意来找我？”

　　沈雾轻抚着他的脸，道：“小师弟，你知道我最恨的就是鬼族，我是不可能和鬼族在一起的。”

　　黑衣的少年素来被沈雾娇宠着，这还是他长那么大，沈雾第一次拒绝他。

　　沈醉落下泪来，道：“那你的心魔怎么办？师姐，我帮你破除心魔，好不好？就这一次。”

　　他说着，就要解开自己的衣袍，却被沈雾伸手拦住。

　　“不必了，小师弟，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我们不再相见，可好？”

　　她这样说着，却不顾他肩上的鬼火，俯身给了沈醉一个拥抱。

　　沈醉红着眼眶，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沈雾一个手刃劈在脖颈处，陷入了昏迷。

　　沈雾将他抱起来，放在床榻之上，轻轻吻在了他的眉心，道：“小师弟，好梦。”

　　沈雾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和三人告别。

　　上次走时，她只告诉了自己的师父沈奕华，没有告诉其他人。

　　沈南看向她，忽然道：“师姐，保重。”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师兄妹五人不可能永远待在一起，但没想到分别来得那么快。

　　沈雾重新戴上了自己的兜帽，道：“师弟，师妹保重，尤其是你,沈星，下次不要随便露出原型来。”

　　沈南扑进她怀里，道：“师姐，你.....是不是一直嫌弃我们不是人族？”

　　沈雾揉了揉她的青发，道：“怎么会，要是我嫌弃你们，我怎么会照顾你们那么大。”

　　沈策在一旁，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道：“师姐，那小师弟？”

　　沈雾摇头，道：“我不会再见他了，照顾好他们，我该走了。”

　　沈雾走下了楼，走出妙音坊，祭出剑来，远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