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然黄鹄》长日烬处

6、CH.6

　　秦杭走进包间，看见那个闲适的身影，脚步一顿。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心底有些烦躁。

　　“你约我见面想说什么？”他不想兜圈子，索性开门见山直接问了。

　　邬舟托了托鼻梁上的金丝镜框，短促地笑了一下，“难道不是秦总更想见我吗？”

　　秦杭抿着唇不说话，这人果然在阿妍面前一套，在阿妍背后一套。他现在一身矜贵气质，根本就不是在阿妍面前软乎乎的模样。

　　邬舟行云流水地倒了一杯水，摆在他的面前。

　　他微微后仰，“秦总如果不愿意开口，那我为您先解个惑。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姐姐，只不过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纪总就不要再有什么幻想了。”

　　秦杭反唇相讥，“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机会了？更何况，说不定她只是习惯了你，并不是真的喜欢你。”

　　邬舟定定地看他好一会儿，嘴角缓缓勾起，“纪总能说出这话，足以可见你根本就不了解姐姐。”

　　秦杭眼中墨色翻涌，却也只能无奈散去。

　　“姐姐既然决定离婚，就已经斩断了你和她所有的可能性。我知道你这三年来并没有出过轨，只是一直对姐姐很冷淡。也许你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肯定有办法弥补，可是姐姐不这么想。”

　　“小的时候，姐姐跟我说见微知著，去了解一个人一定要从细节去看。这三年里，你一定是做了什么让她失望的事情，或者说你什么也没做过，这两者都足够她否定你这个人。”

　　“姐姐是个把责任看得很重的人。就算现在你们还没有离婚，我恬不知耻地跑回国求爱，在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一点点的心动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把这段感情的萌芽斩断。这是她对这门婚姻的承诺，保持身与心的忠诚是她的责任。”

　　秦杭嘴唇蠕动几下，好像是要说什么。

　　邬舟歪着头，看出了他的未竟之语，“难不成你想说感情是没办法控制的？”

　　他没说话，可眉宇之间的神色却将他的心思表示得明明白白。

　　“秦总，秦先生，姐姐的前夫……”称呼一个一个被罗列出来，邬舟满意地看到秦杭握得越来越紧的拳头，轻笑一声，“你太小瞧姐姐了吧！”

　　“情.欲.是人所生，自然也由人控制。说什么没法控制，还不如承认你心不定，既没有毅力，也没有决心。”

　　邬舟状似无奈地摊开手，“你瞧，你不相信姐姐，又不了解她，又有什么资格说爱她呢？而且喜欢姐姐以后，还畏手畏脚，举棋不定，姐姐最瞧不上这样的人了。”

　　“邬舟，注意你的措词。”秦杭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人指着鼻子骂，难免有点恼火，“盈盈能说我，你没资格！”

　　“盈盈？”邬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姐姐应过你吗？”

　　“最没资格说我的人就是你。”他站起身，原本精致的脸庞显得有几分冰冷。

　　“我是秋盈养大的，我的每一个面都是她精心雕刻出来的。我是这世界上另一个秋盈，是她想要成为的另一种人。除了我，还有谁能够和她完美无缺拥抱在一起？”

　　“秦杭，对姐姐来说，你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是她因为承诺要保护的人。但尽管如此，她对你并没有什么私人感情。”

　　“时间总是往前走的，秦总也该往前看看，不要再拘泥于过去的时光和人。”

　　邬舟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袖口的褶皱，合上了包间的门。

　　秦杭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是前所未有的痛苦。

　　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都被打碎，然后一点点拼起来的痛，他受过。血液流尽、身体里的水分也全都蒸发的痛，他也受过。

　　他经历过数百万年万籁俱寂、足以令人发狂的时光，经历过千刀万剐还要保持清醒的痛苦。

　　快穿世界似乎是无穷无尽的折磨，他看不到尽头，满心都是绝望。

　　能让他坚持着撑下来的，是对秋盈深深的愧疚，还有历经时光打磨后愈久弥深的爱意。

　　可邬舟这一番话说得极不客气，硬生生把他这些日子聊以自.慰.的假象揭开，逼着他去直面惨淡的真相。

　　他和秋盈，是真的再无可能了。

　　他颤抖着手，扶着屋内的陈设一点一点向外走去。

　　从今往后的人生漫漫几十年，他是真真正正孤家寡人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