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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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相信死人！”
显然，岛主府的大小姐容忍不下自己看上的人身边有别的女子，妹妹也不行。强权之下，府兵们再怜香惜玉也得遵命，迫使夜会的两人分开。
帝储被带去了哪里明霜烛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同她一样被丢进进深坑的死亡待遇。幸好坑底是土，给了点缓冲，否则就算她身子骨结实也属实经不起掉入坑底的重重一摔。
明霜烛艰难爬起来环顾四周，这土坑又大又圆，高崛的坑壁上唯有扇牢牢闭合的铁帘门。她猜门后是一条幽长隧道，留给驱赶鳌虾怪爬进土坑之用。
本来，没有法力和外力的帮助，她只能像落入陷阱的猎物般束手待毙，而洞壁的铁帘门上升打开后，她连等死的机会都没了。
十几只海鳌虾从铁帘门后的隧道里出动，寸草不生的圆坑内无处躲藏，明霜烛迫不得已与大型的绿褐色花斑鳌虾怪对视，别说许多只，就是鳌虾怪的一个钳子都比她人身的头大上五倍不止。
明霜烛不禁咽了口唾沫，就这差距，她怕不是还不够一只鳌虾怪塞牙缝的。更悲催的是，现在她唯一能拿来防身的东西，只有被暴力推进坑里时眼疾手快顺的枝条，一根枯老到从树上自然脱落的朽木。
凡事要往好处想，因祸得福，因着与鳌虾怪们面对面，明霜烛得以直观地观察到寄生它们体内的生魂碎片。
每一块碎裂的土蟾生魂都在哭泣，绝望、痛苦、迷惘……
把着树枝如持剑的明霜烛不忍地眨眨眼，移开观察生魂碎片的视线警惕地落上意图首批靠近她的几只鳌虾怪。大鳌虾们黑洞般的嘴外长着对小钳子，就算是捕猎时刻，也在无休止地往嘴里夹送岛上新产生的灵气。
吐灵。
对，只要鳌虾怪吐出些灵气，她便有把握置之死地而后生。
明霜烛紧握枝条，以一种防狗的姿态，谨慎防守鳌虾怪进攻的同时寻找机会攻击鳌虾怪的胃部。
等等，虾的胃在脑壳里，她好像得跳起来打到鳌虾的脑袋后头才行……
明霜烛仰头，看见鳌虾怪的头顶不止有眼睛，还有分叉的小触须以及一对齐天高的大触须，跟戏曲里角儿的翎子似的。
“……”
要不要这么离谱？想从鳌虾怪的头顶越过打上胃部，简直是地狱级难度啊喂！
直面怪异的巨物，不害怕是假的。但凡有丁点办法，有一处可以躲避的地方，她绝对会选择迂回战术。
不过这倒不是她第一次陷入此等境况。
第一次是面对冥界的王，轮回神的宠兽，谛听。
虽然当年明镜在渺梦姬腹中感应到了轮回神迹，但她这个在龙蛋中待了十世才破壳而出的所谓神明转世，还必须获得冥王认可方能验明正身。
她方从冥界的六道千幻境界中半死不活地修行了一段时候出来，刚在丹陵养了几天，将将是能下地走的状态，就被师娘扔去了冥王殿。
冥王殿说起来叫殿，实际上就是比天高冢下半山的一个洞。
冥界寒冷，即使是冥王洞府，也阴气森森的静谧冻人。
比天高冢半山的洞内黑乎乎，拥有夜视力的视野里捕捉不到任何事物，这黑似令人失去了视力，封闭了五感。
传说轮回神以陨身的代价划出冥界边际，比天高冢就是神明葬身之处，作为神明的宠兽，谛听从此死守比天高冢。
当时年幼的她蹑着脚往冥王殿内里走了不知多远，忽然感受到一股热气扑面。
实在看不见的无奈下，她拈起一豆火苗举及身侧，微火刹那光明了整个洞府。
扑面的热气来自快要贴上她脸的巨大虎头。
“嗤——”
鼻子比人手大的巨虎喷出鼻息。
“冥冥冥冥冥冥冥冥王！！！”
贼没出息的她结巴得嗓子都快冒烟，虎头的冥王则悠悠地将她从头嗅到腿。
据称冥王谛听的胃口媲美饕餮，吃多少都不觉得饱，尤其喜好吃肉，或许这就是在考量她好不好吃，够不够塞个牙缝。
吾命休矣！吾命休矣！吾命休矣……
幼小的她正默默念叨，却见神宠低下头颅，鼻尖点地，如期待抚摸头顶的狸奴。
她迟疑地将还没谛听鼻子大的手覆上它前额，手感极好，圆圆虎头上的被毛厚实柔软又温暖，泛着与被一豆火光染得灿黄的淡金色泽。
手掌摸到它的瞬间，她听到了冥王的心声：“万万世长，谛听终于等到您，主人。”
明霜烛不知真正的神明长什么样子，但活着走出冥王殿后，她就成了身负神明之命的实体。
从此，为了轮回神的回归，拥有水神族圣姬血脉的她必须通过接近帝脉来长大成年。同样的，为了消除来自水神的一切疑心，以及规避水神可能将她消灭的风险，她必须继续做渺梦姬与旧海国六王子的女儿，做砚相阁要求她做的事情。
唉，跟着帝脉混的条件确实不错，但风险也大，要不是有人要刺杀帝储，她也不会遭遇流落波弋岛的这一难。
海鳌虾的反应迟钝，暂未发起攻击，明霜烛趁机仰视坑外，东南方向站了一堆人，波弋岛的岛主千金和她的土蟾丫鬟们，以及几十个守在她身边的府丁。
没用的临时队友，这就不见人影了。
明霜烛心里唾着闻人观赦，心道他不在场也好，他要是在场，她反得顾及战斗力为废的花瓶公主人设。
刚庆幸到了该她大展身手的时候，身畔突兀乍起一阵风凉，说曹操曹操到的临时队友闪亮登场。
深衣鹤立，来人如玉如天边月，面朝黄土也盖不住他的意气光华。
方决定抛开人设的姑娘：“……”
您来得可真是好时机。
娇气的海国大公主登时缩躲至帝储身后，哭得稀里哗啦：“殿下！殿下！殿下……”
三道声泪俱下的呼喊，表达了公主的害怕和见到心上人危急时刻前来救场的感动。
明霜烛深觉自己的演技又进步了。
闻人观赦示意她：“上来，背你。”
这不等于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
明霜烛倒没有吓得脚软到走不动的地步，关心道：“殿下的伤已经好了吗？背着我对付这些怪物没有关系吗？”
您可千万千万别带伤逞能，万一背着人对付鳌虾怪的半道上力气不够，给她一趔趄摔到鳌虾怪跟前，那倒霉的就是她了，活脱脱送羊入虎口啊！
提出背人策略的人肯定：“孤无碍。”
这就好。
明霜烛放心地攀上他的背脊，拿着手上的树枝穿过他肩头递给他，郑重打气：“殿下，用这个！加油！”
闻人观赦：“……”
他接走她的一片好心的，两手空空的明霜烛右手紧紧抱住救命稻草的肩颈，左手拉下一边眼睑，远远给岛主千金做了个鬼脸。
坑外，要风得风的岛主千金将挑衅尽收眼底，气不过地对丫鬟们下令：“开始！”
丫鬟们训练有素，嘴里嘀嘀啰啰地哼唱起调子。
调起，鳌虾巨怪们收到指示，顿时暴起，纷纷举高两只长钳，锤子一样砸下，带起百斤的风千斤的尘土。
帝储的伤确实是好得差不多了，敏捷度不输伤前，明霜烛与他一同跳转到鳌虾身后。
没灵气，连法器都召不出，耗着空手搏斗总不是办法。
符箓，用爆破符箓。
深谙此时需打配合的明霜烛空出只手翻找袖里带的符纸，辗转几回，终于摸到。
“殿下，暂离这群鳌虾怪远些，我布符纸先！”
闻人观赦便跳到坑壁边上，鳌虾群转了一圈找到他们，无数虾怪的长脚踩着丫鬟们吟唱的节奏再次冲他们扑来。
顾不上掏出来的符纸里都有什么，总之全都贴到鳌虾怪身上去吧！
明霜烛洒脱地一把将黄纸全部脱手扔出。
然后，所有符纸在海鳌虾奇怪的吼叫和丫鬟们念经似的唱诵中，似鹅毛般无力地飘飘然晃落地上。
配合她的闻人观赦：“……”
难得失手的姑娘：“……对不起。”
废了一叠符纸，明霜烛干脆摆烂，安安心心趴在帝储背上，任由他独自想办法应付鳌虾怪。
拿出符纸本是她多事，这人好歹是天界帝储，打小干什么都没输过，就算没有灵气，应付几只鳌虾怪也当不在话下。人间不是有很多凡人英雄肉身斗山妖的故事？他堂堂帝储若就此伤亡在海怪钳下，那才丢了大脸了。
何况，这些海怪看起来也不是很强。
鳌虾怪不强，坑外的人嫉妒心却强，加上被她掏出符纸的行为激怒，岛主千金两手在嘴前拢出一个圈，也开了嗓。
丫鬟们的哼吟成了为她垫音的和声，她大声唱道：“讲什么！我就像，天边的仙女！”
岛主千金开唱，鳌虾怪的攻击愈发激烈。
听出岛主千金歌词中质问意思的海国大公主不干了，也质问帝储道：“殿下哥哥，你真这么对她说过？”
逆风投掷出手上的树枝，一箭双雕刺瞎一只发狂鳌虾怪两眼的帝储否认：“没有。”
远处看到坑里二人战斗中还亲密交流的岛主千金恨恨一跺脚，继续唱：“讲什么！你爱我，千千万万年！”
“殿下！你都没有说过爱我！”
歌声入耳的海国大公主伤心再问。
一边赤手空拳隔开鳌虾挥锤的钳子，一边无心应对姑娘们互相伤害的无辜帝储解释：“她只是在唱歌操纵怪物。”
这解释却不能让他背着的海国公主消停，无理取闹地哭喊：“操纵怪物哪有必要唱词儿？殿下哥哥就是甜言蜜语地哄她了！你甚至没有甜言蜜语哄过我……”
海鳌虾的进攻更重更密集，不顾她伤心成何样，闻人观赦不再理会她，专心接招斗怪，倒是自以为唱词挑拨离间成功的岛主千金给坑里的姑娘露了个挑衅且阴险的笑容。
艰苦维持人设的明霜烛：“……”
千金大小姐嗐挺记仇。
挺好，要不是这岛主千金唱歌，她差点都忘了，她是个鲛人，虽然她从不唱歌来着。
她遥遥与岛主千金对视，扬声告诉坑外的人：“以歌为凭操纵生物，还需唱词？太粗鄙！”
鲛人之声千百种，若要克制鳌虾怪，她亦可以开嗓。
帝储的双耳被她捂住，于是，成群的海鳌虾和坑外的土蟾精们听到了鲛人悠远传播的天赋歌声，宛然若流水清灵淌抚丝缕，拢汇琉璃湖，化蜕作易碎美丽的剔透泡沫。
鲛人歌里，鳌虾怪像被逐渐冻结了，不再按照土蟾姑娘们的指示行动，虾脚的步伐纷纷乱了，前脚打后脚，后脚踢前脚，挺身攻击的动作也慢了，钳子绵绵软软地竖垂下去。
同样，坑外的丫鬟们也呆滞住，府丁们均收了刀，无一不被蛊惑。
唯有原就疯狂的岛主千金受到的影响有限，抬手给她身边伺候着的几个丫鬟一人一巴掌，再拔下头上的金簪，狠狠刺痛某个幸运的倒霉丫鬟，揪着那倒霉丫鬟被刺出血的胳膊肉恨怒道：“不准停！继续唱！继续唱！”
丫鬟们哭叫着捂脸的捂脸，揉胳膊的揉胳膊，匆匆再和起声。
岛主千金控制鳌虾怪的唱词进入下一阙的究诘痛歌：“原来你是花言巧语！真情被你骗骗去！”
闻之，明霜烛的调子也提升：“啊~~”
岛主千金较劲：“原来你是空嘴薄舌！！达到目的做你去！！”
鲛人的调子倍加高：“啊~~~”
岛主千金痛心疾首：“我问你！！你的良心到底在哪里？！！！”
明霜烛死死捂紧闻人观赦的双耳，至高之音可遏行云：“啊~~~~~”
隐约听及两个姑娘对唱的帝储：“……”
幸好耳朵被堵着。
世有警言，莫听取鲛歌。
鲛声婉转，闻之，忘却呼吸吐纳，则死。
还有说，若鲛人吟唱至极致，可呼唤风雨，呼唤雪霰，呼唤星光与日与月，震慑心扉。
凡世海上行船的渔夫常被闯入人间的饥饿鲛人的美貌与歌声蛊惑，被拖入水中做了鲛食。这还不是最惨，鲛人导致的最惨死法，是听者因聆听鲛歌，生生七窍炸裂，流血不止剧痛不已而死。
明霜烛的歌调子太高，蟾蜍精们耳眼鼻口的洞窍中都开始流现鲜红血色。
初衷并非让波弋岛上再多一批亡魂的明霜烛收了声，放开帝储的耳朵，在看到鳌虾怪被她的歌声痛苦定住时，不自觉地抓紧了帝储的肩，哑着锻炼不足又使用过度的嗓子道：“就是现在，攻击它们脑后的甲……”
不等她说完，闻人观赦便并步两三上前，翻跃间拍上坑里一群鳌虾怪保护胃部的头甲。
被打倒的鳌虾们条件反射地躬身成弯钩，梆梆硬地飞撞上土坑的高壁，碰出厚厚的扬撒土灰。与纷飞的土灰混杂的，还有它们呕吐的好几团灵气。
左手避着闻人观赦的视线，明霜烛引来一丝灵气，弹指往冥界发去一道急信。
鳌虾怪们吐出灵气后便动不了了，坑外的岛主千金环顾左右，骂了句脏，动手拉拽看坑专用座椅扶手上挂的一条流苏。
土坑隧道的铁帘门在流苏的控制下轰当打开，几十个鳌虾怪野马群脱缰地蜂拥而出。
虾怪脚下带起的尘土逼得闻人观赦连连退避。
生大草！
居然不止一群海鳌虾！居然还有恁多！
明霜烛震惊的片刻，她和帝储被新入场的鳌虾怪团团围住。
她眼前又都是寄生在鳌虾怪身上的生魂碎片了，有的鳌虾怪身上甚至寄生了六七人的生魂。
随着海鳌虾露天鸩集，岛屿上空的业力纠结变动起来，凝化出数个小漩涡，仿佛要把岛上所有的善恶冤屈吸进去，但其实空空努力。
生魂没有意识，就像熟睡的人。人熟睡时需要睡觉，生魂没有意识时也需要不断地进食灵气，以此艰难地维持自己的存在，等待罪恶揭开，业力消散的那天，等待在那天清醒过来，留恋一眼世间。
对峙间，无意识的生魂碎片们“看着”明霜烛，她也看着它们。
她还看到了它们的冤与屈。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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