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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谁闻荒沙夜低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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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将她带离了雪国。一并连着师傅的骨灰罐也带上。两人一路逃过赤国军将的亡命追杀,辗转流落到了荒漠。
荒沙上,师兄毫不犹豫的跪在出游打猎的沙城城主面前,拔剑割血宣誓效忠沙城之主。她知道师兄是为了好好将她安顿。
沙城之主惊异于白衣男子绝高的剑术,霍的眼神闪亮。当即任命了白衣男子帜帆为兵部中将,女子也随着师兄在兵部协助师兄。这之后,两人开始了荒沙上劫掠为生的匪盗生涯。师兄一改原本善良温和的品性,忽的变的残忍嗜杀,每次劫掠之后,不仅让手下去斩杀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甚至亲身上阵,荒沙的兵将过处,鲜血淋漓,鸡犬无存,那被坚硬的马蹄踏过的地方断肢残臂可见,惨烈惊心。女子厌恶这样嗜杀的师兄,二人渐渐冲突扩展。当师兄残酷的要将荒沙临近的千金城一个小村落里被搜寻出来的几十个小孩也斩杀于剑下的时候,女子终于愤怒的拔剑阻拦。本就隔阂矛盾的二人终于在荒沙上毫不留情的恶战。女子的心愈发的寒。师兄,哪个明朗善良的师兄终于在毫无人性的杀戮掠夺生活中变的狠辣决情。那雪国,终于是连一点温馨的记忆也无存了。恍惚的女子稍不留神,师兄的剑闪耀过惨白的光透腹而过,女子忽的僵在那里,师兄,终于还是将剑刺入了她的腹,那冰凉的剑几乎要夺去她的神智,然而女子脸色惨白的看着错萼在那里的师兄,猛的反手划剑挑上师兄握剑的手。整个人往后滑了出去,血,终于凶猛的喷出,女子点了动脉的穴道止住血,无神的看着对面惊愕的男子,钟是未有一言,忽然迩来剧烈的咳嗽让那刚止住的血再次涌出,女子咬牙按住伤口握着剑不顾让伤势更加剧烈的危险猛的提气掠起身形。大荒沙上,女子终于消失了身影。
之后,女子在石洞内整整调养了两个多月的伤,才渐渐的恢复清霍白净的容颜。
忆及那些往事,女子忽的心一滞,那种胸闷窒息全身冰凉的感觉再次袭来,难受得弯下腰去用手拍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全身略略颤抖,少年见女子又犯起了哮喘的毛病,停下笛子俯下身去伸出手掌抵在女子的背心帮她缓和那冰凉的身体。源源不断的输送着内力将她的冰寒化解掉,女子白皙的脸这才慢慢恢复一些血色。女子站起,看着依然将手掌抵在背上运着内力的少年轻轻展眉道:“尘,没事了。刚才吓到你了吧?”
少年眉头忧郁,“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不论在哪里我都在担心你会不会忽然犯病。”
女子一愣,少年,早就知道她有哮喘的痼疾么?什么时候知道的?然而不等她理清思绪。少年又道:“我们本不相识,可是那时候我跟着你来到这石洞,你不忍心看我被别人欺负,所以答应了拜师的请求,从小就教我武艺,你知道我是千金城的人质,明明知道终有一天我会回来一雪耻辱,可是你依然倾囊相授,甚至苛刻的要求我无论哪里都要做到最好,我都听你的话。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了。你不许我问你的事情,我从来不敢违背你的意愿。可是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为什么你不能让我给你一点点依靠和守护。!!”
女子轻轻叹息了下。那么多年了,少年的确时刻谨记着她的话,什么都依她的,练武也用尽心力,只是十来年的时间,少年已然将她教的全都融会贯通了。除了师傅传授给她的最后一套剑法‘银河落天’没有传授给少年之外。那是师傅最后留给她的剑法。她一直从未使用,也一直从未施展,甚至在荒沙的那一战,她也没有用及。或许是想要守住师傅最后留给她的那点温暖。那点关怀。所以即使临危也不愿用那剑法染血。
看着少年忧郁的目光,女子轻轻吐息:“尘,一切都过去了。所以那些往事也都已经不再重要。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每一次看着你的进步和成长我都很欣慰。现在,小鹰长大了,也有守护自己要守护的人的能力了,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留恋的人而留在这片贫瘠的荒沙,也不要恨这片荒沙,即使它带给你无法抹去的伤害。这片天空之下,需要你守护的还有很多,你的天空还很宽阔。明白么?”
少年沉默,他恨这片荒沙么?还是因为被抛弃才对这世界产生厌恶。然而少年冷漠的道:“我永远不能忘记那些耻辱!!!”
女子看着冷定的少年凌厉的身影。倦倦的转过身去,“你如果有一天对上左手背上有道剑痕的人,你要小心他,他,是我的师兄。”
少年霍的一凝,那么多年了,第一次听见女子提及她身边的人。然而听着女子荒凉的声音,少年心忽的一郁,她,一定曾经很爱她的师兄。少年压抑烦躁的伸脚去踢那些荒沙,纷尘碎起。她终究是活在她的世界,将他远远的关在门外。
天,依稀的明亮了。
沙城,诺大的城堡高高耸立。天空不见飞鸟掠过。
大红的裙纱映在少年的眼内,鲜红明艳。
少年一路斩杀地牢的守卫打开守卫森严的地牢将鸢尾儿救出,迎面,却看见沙红棘带着兵卫拦截在眼前。少年心冷凝了下去。
“别怪我,我不能让你离开这里。”沙红棘艰难的道。
少年眼神愤恨的看着拦截住他的少女,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的道:“让开。”说完,单手抱着在地牢被狱卒虐待凌辱后憔悴不堪的童年伙伴毫不犹豫的向着拦在前方的大红女子走去。眼里,是深深的死色凝结。
当少年夜里偷偷摸进地牢找到鸢尾儿看见衣杉发稽凌乱的少女躺在牢地上抽泣,猛的心头一寒。他,终究还是没有保住他最后的那点希望。当少年打开地牢弄出声响的时候,巡逻的狱卒听见声响,知道是有人来劫狱匆忙的摇响狱铃,随即没多久便越来越多的狱卒匆匆赶来,鸢尾儿见有人打开了牢门阴沉的走了进去,还以为又是那些猥亵的狱卒,忙蜷缩着身子退到黑黑的角落。少年沉沉的开口:“是我,君洗尘。”鸢尾儿听及少年的名字,忽的一下向少年扑了过去,少年将少女抱着,任少女在他的怀里狠狠的哭泣,少女将他抓的那么紧,仿佛在水里溺水的人遇到了漂浮在水面的树干。少年叹了口气,眼神也终于没有那么灼热,温和的哄着怀里那童年时一快玩耍的伙伴“好了,都怪我来晚了。现在就带你回千金城好么?”鸢尾儿渐渐止住哭泣,点了点头。少年牵起鸢尾儿的手走出狭小黑暗的牢,迎上正赶来的狱卒,看着身边的少女惊吓的往他身后躲避,少年心猛的一疼。霍的一下燃起熊熊的烈火,单手握住少女柔弱的腰回头对少女道:“别害怕,闭上眼睛捂上耳朵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听,一会就会过去的。”少女看着少年镇定的神色,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温顺的依着少年的话语闭上眼用手指将耳朵塞住,少年迅的掠起身行,婉转曲折的剑光过处,那些狱卒的喉咙忽的裂开剑缝,鲜血猛的飞起。整个地牢刹时陷入一片红色。那些赶来的狱卒惊恐万状的看着恐怖的场景,不急反应忽觉脖颈一凉。那一时刻,少年毫不掩饰手中的剑凌厉的光辉。地牢,刹时成了人间地狱。有狱卒远远的看见那如杀神一般妖异鬼魅的身影挟着人如斩草割麦般在人丛中飘过,惊慌万状的急急奔出地牢向讲武堂奔去。
讲武堂,正在练剑的绍琅见地牢的狱卒慌张失措的奔到讲武堂向兵部求救。问及原因,听及竟然是哪个千金城的俘虏。霍的那些不甘再次凶猛的袭来。
绍琅一言不发的收起剑向地牢的方向展起轻功掠去。不多时便到了地牢那边。远远的在荒沙上看见那一袭招展的红衣,绍琅猛的加速了身形。
沙红棘看着少年冷漠的挟着那个千金城的女子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少年每一个脚步几乎都踏在她的心上那般的难受。艳红的脸退去了血色,少女一时僵滞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少年出神,他,要离去了,她,根本留他不住。他甚至那样陌生的对自己说那么决情的字眼。少女忽的转过身去,捂着眼泪往后急奔。为什么她要爱上那样冷僻决情的人,他甚至鲜少给过她欢笑。少女扑的撞进一个高大宽厚的男人面前。抬头看去,竟然是她的父亲,少女委屈的扑进父亲温暖的怀,沙城之主怜惜的抚着少女的头道:“看来他又伤了沙沙的心了。这次,沙沙还能原谅他么?”少女哭泣着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模糊不清的道:“我不要他了,可是我又不想他离开我。我不要他离开这里。不,我还是要他的。只是不要他这么凶的对我。”沙城之主轻轻吐出一口气,是不是自己老了,所以这年轻人的感情,他已不了解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复杂。想起早早故去的亡妻,沙城之主不由得一声叹息。
“将他拿下吧。”沙城之主吩咐道。那些站着的兵卫齐齐呛的一声拔出长矛来。忽的一人抢入前面,冷定的看着君洗尘。再遇劲敌,来自千金城的少年依然淡漠,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荒沙上,不知何时兵部首领已站在一边看着这冲突。不发一言。少年忽然暴展的实力甚至比他当初看了绍琅和他的比武时预计的还要强上许多。绍琅,早已输了。只是看着冷硬刚强的弟子,他如何能阻止他和少年的这一战,那将会彻底打击年少气盛的他。而少年,要顾及那个刺杀城主的少女安危,也不容易在绍琅的手底下讨到什么好处。
眼见逃出荒沙已经不太可能,少年仗剑冷笑。
鸢尾儿察觉少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松开手指睁开眼睛,一亮眼,便看见黑压压的站了许多兵卫,少女一惊,忽的害怕自己会给他造成负担,“尘,放我下来。我不怕了。”少年回头温和的望着童年的伙伴,那样平和的目光让少女终于安定下来,不再惊慌,轻轻将鸢尾儿放下,道:“等会跟着我冲出去。离开了这里,我们就可以回到千金城了。”少女点了点头。
回想起少年离去前的神色,石洞的女子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少年,哪个少年,她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剑无助的哀鸣,她忽的有不详的预感,女子不安的在石洞徘徊。终于将放在塌边的剑佩在腰畔,回眸望望这空荡的石洞,转身向门外走去。希望一切都还来的及,嘁着眉,迎着在风中狂舞的沙尘飘起身影。刹那间浑浊的沙尘被剖出一道长长的断痕,女子身影所过之处,风沙被切成两边,待她的身影消失了许久才渐渐融合回来。
风舞狂沙,烟尘弥漫。荒凉的大漠凝重而深沉。
远远的看见沙国兵部肃杀的身影黑压压的一片,女子嘁眉。隐隐有刀剑的声音随着风沙若有若无的飘来,面纱下的女子掠过一些担心。
君洗尘望着满脸鄙夷的对手,心下的厌恶不由得蒸腾了开来,眼神那炽热的火几乎要将整个人融化在那片将人带往阴暗暴戾的恶毒火海之中。然而心中却无比清醒的响起女子的话语:“尘,不要恨这片荒沙,即使它带给你无法抹去的伤害。”
又如何能不恨呢!那些从年少时的过往如毒瘤一般腐蚀着啃噬着本就不到拳头大的心灵,早已早已被同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