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妖奇谈》梦里有妖

8、善贝

　　罗赤脚家是罗山村最穷的一户，无父无母，就他一人。
　　别人家两口子一个月加起来能挣150，他倒好，挣15都要谢谢老天开眼，要问为什么，都怪他是个赤脚医生，还是个记不住帐的赤脚医生！
　　他这么一号人，十里八乡远近闻名，大家伙都乐意找他看病，却从没哪户给他说亲，结果到了33，成了大龄光棍一条，背后闲言闲语少不了，可他照样乐呵地背着药箱过日子。
　　这日半夜，罗赤脚从李家村回来，山路难行，他一不留神就被绊了一跤，摸黑一看，绊住他的是一个闪着细细银光的扇贝。
　　罗赤脚摸不着头脑，这山沟沟里哪来的海产？
　　他见那扇贝纹路细腻，摸起来上瘾，于是擦擦灰，揣进兜里，紧赶慢赶回家去了。
　　前夜太累，罗赤脚第二天中午才醒来，是被一阵肉香熏醒的，这年头想要吃肉，非得等到过大年，如今这才年中，哪家这么舍得？
　　罗赤脚眯着眼睛，鼻子寻着味，一路走啊走，结果走进了自家厨房，他一激灵，看见灶台上满满当当摆着清蒸鲫鱼、梅菜扣肉、青椒炒蛋和白菜丸子汤，色香味俱全。
　　“我的娘欸，这是谁送来的？”
　　这可是大礼，罗赤脚平日里连药钱都不收，何况这些肉菜，他脸都没洗，踩着布鞋出门问了一圈，没哪家认了这事，泼辣的钱家嫂子还笑话他没睡醒，净说梦话。
　　这哪里是梦话，罗赤脚只好回来，看着灶台上的菜，左思右想不能浪费，一鼓作气全吃光了。
　　到了第二天，那灶台上又稳稳当当放着三菜一汤，但是换了新菜色，罗赤脚觉得这事有怪，不肯吃，拿起蒸笼里的两个大馒头，就着茶水咽了下去。
　　可哪知，他这日回家后，看见潲水桶里装着那一口没动的菜，心疼得不行，此后灶台上不论有什么，他必定吃得干干净净。
　　玄灵是从罗家村村长那儿听说此事的，她稍加思考，就知道背后是谁在“搞鬼”，但这罗赤脚是个善人，那妖怪又是要报恩，玄灵便不打算管这事，可没想到罗赤脚主动上门来，求她帮忙。
　　“大仙，求求你替我想个法子。”
　　“每日好吃好喝的，有什么不好的？”
　　“我心里过意不去啊！吃了好几个月了，钱哪里能这么糟蹋的！我吃馒头也能饱，干嘛浪费那些菜。”
　　玄灵摇摇头，她对罗赤脚念了个咒，两人便一同隐身回了家。
　　他们大摇大摆从堂屋进去，看见厨房里有个约莫二十岁的姑娘，正在往锅里倒水，可这倒水和别人不一样，她手指对那木桶一点，那桶自己飞了起来，在空中转圈圈。
　　这可把罗赤脚吓了一跳，他一声尖叫破功，那姑娘发觉不对就要跑，玄灵出手快，拦住了她，那姑娘一着急，就缩成了个小小的扇贝，悬念捏起扇贝，问罗赤脚可认识。
　　罗赤脚左看右看，想起早些日子捡到的不正是扇贝么！
　　“这扇贝也叫善贝，胆子小，知恩图报，最爱学那田螺姑娘，给人做饭打扫家务，你定是之前有恩于她，她才想着报答你，放心，害不到你。”
　　罗赤脚有些犹豫，问：“大仙，能让她恢复原样吗？”
　　玄灵屈起手指，往贝壳上敲三下，那姑娘又现身了。
　　罗赤脚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一只不会害人的妖怪，又怕什么，他反倒是苦口婆心劝这位善贝姑娘，他不知以前做过什么事，可他是个不求回报的人，莫要在他这里耽误时间。
　　没想到那姑娘脾气倔，并不答应这番话。
　　玄灵发觉内里可能有隐情，便要善贝自己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罗大夫三年前可是救过一个渔夫？说是从福建回来的，要回老家定居。”
　　罗赤脚想了想，是有那么一回事。
　　“那就对了，那渔夫其实是我父亲，他是老善贝，当初为了报恩才离了海边，没想到山里没有水，就晕倒在了路上，幸好你救了他。”
　　罗赤脚皱眉，“既然是救了你父亲，你又何必来报恩？和你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那时还小，就躺在我父亲的衣兜里，要不是你救了父亲，连我也会一起死了，何况你这般好人，别说日日三菜一汤，就算是十菜一汤也当得起。”
　　这两人倒有意思，开始争论一餐到底要吃几个菜，争了半个多小时，才发现玄灵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玄灵走在山路上，心里想着，那善贝的心意，可会让罗赤脚好一番揣摩，但愿他早日开窍。
　　过了几年，玄灵在别处遇见了罗家村长，和他打听起罗赤脚的事。
　　“罗赤脚有福气咯，前年娶了个能干老婆，去年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就是那老婆名字怪，叫什么善贝……”
　　后面的话玄灵没有细听，想着两口子最后吵吵闹闹的样子，想着再过阵子亲自去拜访看看，好说自己也算半个媒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