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放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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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匠郑雷从震惊中回过神后，其实只是继续坐下吆喝清货。
他其实并没几分相信女子会再来，更不相信他会凭着这张尚未画押、印着一颗歪扭私章的“借条”，真的拿到一千五百颗灵石。
他更愿意把这当成是哪个大家闺秀突发奇想的玩笑加鼓励之举。
至于落泪，只是感慨自己那些没用的机关小玩意偶然也有被欣赏的一刻。
原因无他——在大多数魔族的认知里，向亲友之外的魔借钱是件十分繁琐困难的事。
不仅需要找到有名望的保人，还要将手中不多的东西——粮食、金属乃至自身未来的劳力——交给对方作押。
事成之后，不仅有高额的利息，还有保人的居间费，常常付出本钱的两三倍之多。
而这位女子虽然气质脱俗，却只扫了一眼郑雷的铺子，不找人作保，不要求运来矿石作抵，只要一成利息，就应下了借钱。
这以他看来极不现实。
但是，尽管不太相信，郑雷还是留下了那张纸条。
铁匠铺的炉子灭了就很难生起来，而他的炉子哪怕开到最小，余下的钱也只够他买半月的炭了。
等炉子灭掉，世上会多一个普通的猎户，郑家三代的打铁手艺会和那些没用的小玩意一样，很快被忘却。
他宁可抓住一丝飘渺的希望。
郑雷继续这么吆喝了五天。
随着不断降价，货架上的东西卖得七七八八，有些被路过孩子们买去做了玩具。
到最后，只剩下那颗玲珑球维持着十颗低级灵石的原价躺在货架上。
郑雷叹了口气，捧起这颗球正欲转回屋内，突然发现铺子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矮小的少女。
他觉着这少女有些眼熟，似乎近几日也曾见过。
魔族少女梳着双髻，着软缎衣服，身姿灵秀，像是在富贵人家做事的。
她转了转眼睛，看向面前的铁匠：“大哥可是郑雷？”
郑雷点头：“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采莲。”少女脆声答。
随后她却低头，从袖中拿出一张纸。
“我家夫人问郑大哥可否入城相见，还让大哥带上带着铺子的账本与先前制作机关的图纸。”
郑雷的心狂跳起来。
——这居然正是那日青衣女子带走的半张“借条”。
他忙拜托小工看店，自己转回屋内，囫囵将柜内的一叠物事和几束纸卷塞进竹篓里背上。
……
郑雷被那丫头引到城内一处茶楼，又上楼走到最里间，丫头上前敲门：“夫人。”
“进来。”一道清明的女声响起。
他走进门，看见昨日的青衣帷帽女子果然坐在茶桌前，但边上多了两个带刀侍卫，其中一位捧着个木匣。
郑雷悚然停步，随后跪地行礼。
这侍卫身上的黑风甲，他只在路过魔宫门口时看到过。
本扶额埋首于案牍间的女子见他犹豫，却抬手道：“这位大哥不必多礼。”
郑雷不再怀疑面前女子是否拿得出一千五百颗灵石，却忍不住猜测起她的身份和目的。
魔宫来人……
他们新任的尊上祝渊虽然力量强横，却只有一百多岁，按照高阶魔的标准算得上十分年轻。
因此，他的后宫情况在都城中为魔族百姓津津乐道，但是各类传闻差异之大却使哪一桩都不足以取信。
有说尊上有三百名夫人的，有说尊上痴恋一人的，有说尊上偏好温柔可人的姑娘，更有甚者说尊上口味独特，喜欢年长强悍的外界女子……
只是魔宫府库可是灵宝遍地金银满仓，这位夫人若是施舍也罢，为何想到出来放钱收息，难道只是为了有趣？
郑雷终究没想通，道：“这位……贵人，小民有一事想问。”
女子的嘴边浮起淡淡笑意：“采莲知道，我素来有个规矩，你方才可就犯了。”
郑雷一惊：“小民若有言辞不当，贵人请说。”
“在我面前，不称奴婢，不称小民，称‘我’即可。”女子说。
采莲微笑点头，看着眼前的铁匠陷入了和她当时一模一样的惊讶感动中。
女子则镇定自若继续：“郑大哥可是想问，我当日为何要借钱给你？”
郑雷回过神，忙道：“正是。”
女子叹口气：“郑大哥身边相熟的，可是视这些机关为奇技淫巧？”
郑雷被戳到了伤心处，挠着犄角点头。
女子微微抬头，声音却突然掷地有声起来：“我只是想告诉郑大哥，这不是奇技淫巧，这些机关十分重要，善加利用能做成许多事情，只是我非无私，给这些钱自然也是有所求。今日也是想就此详谈。”
郑雷听罢她这一番话，嘴唇微颤，忙行礼道：“贵人尽管吩咐小……吩咐我。”
女子道：“郑大哥请先将铺子的账本与我过目。”
郑雷放下竹筐，递上一叠参差不齐的纸：“我们小本生意，没有帐本，只是简略记载每日灵石与矿石出入数量，还有打造种类……”
“那便够了。”女子点头。
随后郑雷见女子以手抚额，飞快地翻动字纸，随后抬头道：“三年前附近可是遭了灾，有田地抛荒？”
郑雷惊讶点头：“三年前城郊确有旱灾……”
女子微微颔首：“我看农具的打造数量少了许多——你平时去何处买矿石？”
郑雷回答：“城东一名姓周的行商。”
女子道：“这行商的矿石价钱如何？”
“她的矿石炼出的生铁又多又好，价钱也比一般的要高出两成，不过算上成品的毛利，比用劣质的还能赚半成。”
郑雷至此已经无甚心防，如实答道。
女子点头，又问了许多关于铁匠铺平日进货销售渠道及价格的问题。
最后她道：“麻烦大哥了。我方才提问时粗算了一下，大哥昨日所言不错，只是略欠些考虑。
“一千五百颗灵石大致能抵上铺子明年春季卖完农具收回全款的开销，但我只能借一千三百五十颗。”
她再次浮起微笑，看向郑雷：“若是煤炭矿石不涨价——其中大约会有三百五十颗灵石用于购买煤炭，一千颗用于购买铁矿，今年四百，明年六百，其余一百五十颗是铺子杂用及大哥的生活所需——但剩余五个月大哥开着炉子，也能挣到一百五十颗，我说得可对？”
郑雷听了这一番说话——竟是定在原地。
他不知面前的贵人如何花了这一刻功夫就看完几年来的流水，还算出了每年的大致开销。
自己跟着老爹看了十几年的铺子，又接手两年，眼看每年订单增长有个定数，才能对铺子的出入估得大致不差。
侍卫打开匣子，灵石流光溢彩。
郑雷身体颤抖，望着这堆璀璨的石头半晌没说话，却最终退后一步辞让：“贵人大恩大德，只是贵人不知，这等数额，存在家中，可会要命的……”
“其实我也是此意。”
女子道：“乍富被人诓骗抢劫的不少，一时心智不坚挥霍的也有，因此你需每周前来此处，凭着行商和医馆药铺盖好戳记的单子寻采莲支取相应数额，虽然麻烦，好处是支取完了的数额才开始算那一成的利息。”
郑雷心思急转。
这与他以往听闻的借钱都不相同，比起拿了钱就走的一般商号，规矩细密严苛许多，光是理解就花了一些时候。
可他又隐约觉得，与以往城内敲骨吸髓的高利贷不同，这样的借钱能让人活下去，
只是……
他点头，却是垂下眼去，道：“贵人说得不错……”
女子见他神色低落，声音却柔和起来：“只是没有算大哥母亲的治病钱，是吗？”
她微微侧头指着侍卫手里的匣子：“这里头是两千颗灵石，剩余的六百五十颗不是借钱，没有利息，我放在这里就当是预支的制作费，治病需要可随时来取。
郑雷失声：“贵人——”
“你若问理由，我从来不是无私之人，所作所为均有图谋。只是——我还要寻大哥做机关，这做生意借钱收息天经地义，收救命钱的利息，我却做不来。”女子坚定道。
郑雷低首，对女子深深一拜，再抬头已经泪流满面：“好，贵人这片好心我领了。”
女子点头，从一堆纸卷中找出两张蝇头小楷写就的字纸，道：“那日仓促，我方才所说都记载在这张契纸上面，大哥看着无误，我们各自画押，之后凭它每七日来茶楼兑现灵石即可。”
郑雷看过无误，按了手印，女子依旧掏出那方青石，印下两个“程”字。
待两边各自收好契纸，郑雷再三拜谢告退，女子又叫住他嘱咐：“账册你收好。图纸留与我好好看下。”
接着她微微侧头：“你在城中可还有相识的铁匠？”
……
郑雷告退，程悦才看向采莲：“方才看明白了吗？”
同时， “叮”的一声。
“系统提示：您的主线任务进度有更新。”
“奖励：工具箱升级点数*50。”
“当前持有升级点数：320。”
由于剩下三项新工具依旧是灰色，她开始思考之后先升级哪项已有工具。
此刻采莲完成思索，点头：“我前几日帮夫人问那郑铁匠的情况，他是给老母亲治病才花完了春天卖农具的收入，但其他铁匠等到秋冬季节也会有难于周转的，夫人知晓了一个铁匠铺的运作，也就知晓了整个都城铁匠铺的运作。”
程悦微微点头：“说得好——他家要做小玩意，又有些家里积攒的本钱，所以全用的精铁矿石，我且问你，若用劣矿，这毛利该如何算。”
采莲看她半天，吐吐舌头：“我才跟了夫人这几天，夫人就为难我……”
程悦摇头：“不是为难你，你本来聪颖，后面若是要借钱的商户来得多了，你也要独自去谈的，且多学学。”
采莲眨眼：“夫人真厉害。难怪尊上——”
程悦声音微微提高：“他怎么了？”
采莲吞吞吐吐：“尊，尊上那日问我，夫人醒来后，总戴着这副红耳铛，难不成真是转了性子，喜欢红色了……”
“你怎么回的？”程悦微微皱眉。
采莲如犯了错般看程悦一眼：“我也不敢说假话，也不解其意，只好说，夫人的确不讨厌红色。”
“他怎么说？”程悦眼神冷漠道。
她说着端起茶杯，前面说话太多，这下好容易能喝口茶水。
“尊上听完笑一声就走了，看，看起来挺开心……”采莲说。
程悦被茶水呛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放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