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金蔷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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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社会背景，勿考究。非常离地。*
……
泛着冷光的输送带由无限旋转的滑轮推动，无声地将带上的组件由一处运去另一处。
“陈管儿，午好。”洋家人形玩偶工厂里的工人都管里头的主管叫陈管儿。
陈管儿交叉着双手背在身后，懒懒应付此起彼落的问好。
按惯例巡查一圈儿后，陈管儿的脚步停在了制作人偶最后一道工序的带旁，其余工人皆屏气凝神，面面相觑，目视着他的手指了指人偶的某一处，然后下一刻就见人偶已经被无情地抛进一旁的销毁机。
一位工人捂住眼睛不敢看，原因无他，洋家人偶，又称洋娃娃，以逼真出名，在整个金粉城是垄断市场的香饽饽。洋家娃娃采用人机合一的制作方式，既有机器的统一，又不失人为的细腻风格。
金粉城曾有文人墨客撰长刊登报夸赞洋家娃娃巧夺天工，以假乱真，刊中原话道：“……从外形、构造到触感都与人类无异，让人不禁好奇把皮剥开、将血肉剜掉会不会看见五脏六腑……”经过这番渲染，以推崇文人为主流的金粉城中，洋家娃娃更是风头无两，任谁都想不到洋家是才冒头没多久的大家大业呢。
所以也就难怪会有工人被吓得捂住眼睛不敢看了，如此逼真的人偶娃娃，就这般被抛进锋利的销毁机，和亲眼目睹凶案现场有什么区别？
这陈管儿也是个心狠心冷的，竟也能面无表情地干出这种事儿来。
“出线了，还是在那种部位，洋家平日里白养活你们这帮家伙了？”陈管儿言辞犀利道，“不想干了就去外面的美化车间领个活儿混日子，十几个人，两头纺纱机，还有饭盒供你们吃，定是比洋家舒服惬意，咱这儿可容不下你们！”
要想稳住来之不易的口碑，洋家最是注重人偶娃娃的质量，半点马虎都出不得，所以陈管儿今儿个也是狠下心来给他们些警示，在自己的手下出错，不就代表自己没能力，管不好手下这帮人么？他也是兢兢业业许多时日才博得洋家老太太等人的青睐，坐上主管的位置，不能让老鼠屎们坏了自己费心熬的粥。
陈管儿见工人们都跟霜打的茄子般沁着头不说话，大喝一声：“听没听见！”
工人们吓得忙应：“晓得晓得，陈管儿！”
洋浅兰就是在陈管儿的训斥声中款步走进洋家工厂的，她一见陈管儿就柔柔道：“陈叔。”
陈管儿拉着的脸倏地就绽放花儿了，笑嘻嘻回了句：“哎呦喂我的姐儿啊，您怎的突然来了，也不跟陈叔打个招呼，这也没好招待您啊！瞧我这乱哄哄的。”话尾他给旁的工人递了个眼色。
“想来也是我的不是了，下次一定提前和陈叔说。”
“您这可就折煞陈叔喽！您喜欢什么时候来就来，是陈叔招呼不周！”陈管儿也是个精儿的，不会过分点头哈腰省得惹人厌，他见好就收，问：“姐儿您今个来是为的什么事儿？”他知道洋浅兰这种养尊处优的洋家掌上明珠是不会闲得慌纡尊降贵来洋家工厂的，虽说工厂比起外头的美化车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可这人嘛总是瞧不上低下层的地儿，能不去就不去。
就在这时工人端了些糕点和茶水上来，陈管儿见了道：“姐儿，您请坐，咱慢慢说，没什么好东西招待您的，就这点凑合着吃。”
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洋浅兰最是好那糕点的主儿，平日里可以不吃主食，但那糕点是不能缺了的，果然她微笑应道：“有心了陈叔。”紧接着就坐了下来。
洋浅兰家教良好，纵是喜爱也是慢条斯理地享用，咀嚼时用手掩住嘴巴，待完全吞咽下去后才悠悠移开手，接着又掀开杯盖呷了口茶压压那股子腻，这一套动作下来竟是看得陈管儿话也忘记说了，要知道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平时糕点一口一个，怎还能分好几口才用完一份呢？今个儿倒是在洋浅兰身上见识了。
他也没光顾着看把正事给忘了，见洋浅兰已经享用完茶点，这才开口提起：“姐儿，有什么事陈叔能帮的？”
洋浅兰一边揾嘴巴一边点点头，她将手帕放下，礼貌道：“是这样的，陈叔我知道你一向跟四弟好。”她话只点到这里，想必人精陈管儿肯定懂自己的来意了吧。
陈管儿的头儿有点疼，按了一下太阳穴，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也就是平日里和哥儿能说上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罢了，我就是个小的哪能说得上跟哥儿好呢。”
洋浅兰微皱眉，显然是不受用的，“祖母今早又犯头疼，陈叔怕也担不起。”
陈管儿怂了，天大地大洋家老太太最大，洋家四哥儿就显得无足轻重了，心中一权衡，立马道：“就在那无锡吧。”
洋浅兰听到这三个字也头疼起来。
老一辈子，列强混战，金粉城被大国占领，达百年之久方告终，而遗留的来自异地的菸灰也逐渐融合在这片城的土地下，记住苦难的百姓老人早已归西，新人只觉少了那历史也便少了那韵味，也不会荟萃成今日有腔有调的大城。这不，金粉城的富家子女、纨绔子弟就爱极了这文化大杂烩、甚有声色的年代。
洋奇略是洋家排行第四的，行事荒淫无道，不学无术，把金粉城纨绔的陋习全习了个遍，以前气得洋家老太太血压飙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几天，他这才稍微收敛心性，那几日乖乖待在家中没去那劳什子欢乐场所，听足了老太太的循循善诱，耳朵都长茧子了，愣是没长记性，好没几天又跑出去玩儿了。
金粉城的声色娱乐场所繁多，洋家想要精准逮人也实在是不容易，好不容易腿儿跑废了没准儿人又转移阵地了。最近啊要说哪个地儿最受金粉城纨绔们的欢迎要数这新开业的无锡吧。
这无锡吧没别的，就是中西文化相融合吸引了一批纨绔，中式的都玩腻了，洋人的酒吧他们可没见识过，里面的洋酒喝上一瓶半杯就够他们谈论好一阵子，还有那与华人不同的洋妞更叫他们精神振奋。
这边，洋奇略如果知道陈管儿这见风使舵的家伙那么轻易就把自己给卖了，当天肯定不会与他说自己的行踪。
昏暗的环境下时而急促地闪烁着刺眼的霓虹光线，吧台调酒师悠闲自得地摇晃着手中的调酒瓶，一杯鸡尾酒缓缓倒出，对面伸来一只手接过酒杯，“好酒。”
“这洋酒真不错，奇略这回兄弟啊。”一男的勾肩搭背，笑得肆意。
洋奇略得意，“什么时候不兄弟了？”
娄升急着回：“对对对，一直都够兄弟的，就是这娃什么时候再多送几个来？”
娄升口中的“娃”指的就是洋家的人偶娃娃，在会玩的权贵子弟圈儿里洋娃娃的用处大家心照不宣。
“那么快就玩腻了？上周不是才给你送了嘛。”洋奇略喝了口鸡尾酒。
“都怪你们这娃太好太逼真了，我一时情急不小心给用破了。”娄升表面看似不好意思，实则并不以此为耻，反而觉得很光荣。
洋奇略也不奇怪，笑笑说：“行吧，我就料到你了。今天早上刚跑了一趟洋厂，那在新制的娃可比以前的都绝。”
娄升喜色难掩，眉宇间都是雀跃，“得，不愧为兄弟。”说完，两人碰了一杯。
接着洋奇略身旁来了几位洋妞，他马上单手拥住对方，急切地攫住对方的嘴唇，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从下面摸上去，引得对方调笑一声。
眼看着事情进展到白热化阶段，却被来人硬生生打断了，“四哥儿……”洋家仆人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道。
洋奇略不满地啧了一声，推开洋妞，“谁啊？”
洋家仆人虽然害怕这位洋家四哥儿发火，但还是硬着头皮颤巍巍道：“三姐儿找。”
三姐儿就是洋浅兰，在家中排行第三，因着和洋奇略年龄相仿更为亲近所以也爱管着他。
洋奇略也不能说是怕他三姐儿，主要是俩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吃喝拉撒睡都一起，关系很是密切，长大以后肯定不如从前亲了，毕竟男女有别，再亲能亲得去哪儿，可这关系不是假的，甭管他有多烦他三姐儿天天在他耳边叨叨，也得护着这血浓于水的亲情对吧。
于是他一听到仆人说三姐儿就知道今天这事儿是搞不下去了，憋着口气说：“知道了，滚。”
仆人只敢在心里腹诽，怎么这一同长大，俩人性格却差得老远，还是三姐儿好啊，秀外慧中，妥妥的大家闺秀。
洋奇略一把抓起挂在真皮长沙发靠背上的外套，也没跟娄升道别，兴致不高地踏出无锡吧。
在门口他也没预料会看到他那三姐儿，她平时那贤德样儿想也知道是绝不允许自己踏入这种声色场所的，此时的她肯定已经在洋家等着他回来。
果不其然，他还没跨过洋家门槛儿脑袋瓜就被一扫帚敲得震天响，这手下得毫不留情，他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洋家亲生的，洋老太太嘴里常念的那句“洋家就你一个不生性！”原因怕不会已经找到了。
洋奇略在痛楚中抬头，看到的居然是握着扫帚在抖的仆人，他的火刚要烧起来就被屋内冷冷一句话浇灭了：“是我让的。”
“人啊，打了都长记性，就连那畜牲也怕是要比你强，被打了以后还知道没饭开了。”往常最爱孙子孙女辈的洋老太太将宝贝孙比喻为畜牲，可以想到她是真的动怒了。
站在一旁的洋浅兰忧心忡忡地搀扶洋老太太，安抚着对方，“祖母莫要再气坏了身子，将将能下床呢。”
洋奇略虽心下生过内疚，可见了这一副维持大家大户脸面的高尚做派他就嫌虚伪做作。
他们洋家么，说得好听些那就是新起之秀，说得难听些那就是暴发户了。
洋家世代从商，好不容易才闯出一番事业。
如果说洋家是金粉城半路杀出的陈咬金，那么周家便是金粉城书香门第、家有祖庙的悠久大家族。周家几代子孙无不满腹经纶、饱读诗书，其家族气度不凡乃满城皆知。因而有人道，洋家好比西洋药，性烈；周家好比本草药，性温。
这本来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两家居然准备结姻亲了。
就是洋浅兰与周家那位大哥儿周止生。
有人觉得两家倒也相辅相成，很是般配。也有觉得周家怎么会瞧得起洋家这般人家，不就是暴发户么？实属洋家高攀了。
洋奇略觉得洋家这一夕间暴富也就只是富罢了，文化底蕴不是能一蹴而就的，要学人家那周家的做派可不是难为人么？他想的很简单，有钱了那就花，干什么还和周家有规矩惯了的比呢。
还别说两家现如今居然还要结成亲家，恐怕以后安逸的日子更是少了。
当然这只是洋奇略单方面的想法。
洋家其余人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尤其是洋老太太和洋浅兰，她们不觉得自己比周家差，洋浅兰也是自幼学习知识，琴棋书画样样没落下，与周家的小姐们有何不同？而且她最近还在学习洋文，老师都说她学习能力很强。
说起学习洋文那是因为洋浅兰是读戏剧表演的，洋文化传入，表演洋文剧就成了大势所趋，不会洋文啊那就是行内说的戏路窄，没得前途。
洋老太太已经从洋浅兰口中得悉洋奇略的去向，冷斥：“既然那么爱那洋吧，也不跟你三姐儿学学洋文，别一句洋文也不晓得去那丢人现眼的！”她这话自然不是撺掇他继续去无锡吧，而是敲打他，让他多学习读书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洋奇略就知道他被卖了，当下也只得悻悻应下：“知道了知道了。”
这头刚答应下来，洋奇略明儿一早就急急出了门，去的洋厂找陈管儿。
“哎呦我的哥儿啊，对不住啊！”陈管儿也不辩解了见着人来就直接滑跪，他早就盼着他来找了。
洋奇略也没给什么好脸色，确实是因为他的大嘴巴巴不严实昨儿才被逮着了，耽误自己春光一宵。
但他这人没什么优点，唯有忘性大勉强算得上半个，他摆摆手，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昨儿那个娃呢？”
陈管儿咯噔一下，支支吾吾半天，“娃……”
“不是都制好了吗？快拿来给我，我就既往不咎了。”洋奇略开始不耐烦，这人怎么还磨磨蹭蹭的，是活腻了吧。
“库存里有别的娃，哥儿您看可以不？”陈管儿真的是冤啊，手下的锅现在倒要自己来背，那娃现在正在重制呢，哪能那么快制好？
可洋奇略偏就看上那娃了，论眼光他还是有的，昨儿那娃一看就不是凡品，比从前的还要惊艳几分，要不是应承了娄升送给他，他还打算自己私藏来着，本来他就玩腻了洋家的娃娃，觉得真人更香，可那娃是真的看着就带劲儿，想到这儿他腹下一热，非它不可了，送出去前自己先玩玩。
“怎么？陈叔想私藏？”洋奇略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陈管儿哪来的熊心豹子胆啊，连忙解释：“没有啊哥儿！那娃本来昨儿就得制好了，手下不省心的，出线了，这不正在重制嘛！这样吧哥儿，明天！明天一定给您送到！”
洋奇略这才罢休，“行。”然后他哼着小曲儿走了。
陈管儿捏了一把冷汗，转身就督促工人加快速度制娃，“听见没？手脚给我麻利起来啊！要不是因为你们我用得着吗我？”
工人们齐声应“是”，除此之外也不敢多说别的，生怕把对方惹毛了。
就在堪堪凌晨一点钟，工人们超时工作把人偶娃娃制好了，输送带上静坐着一个艳丽动人的人偶娃娃。
“金蔷薇，编号01228。”
作者有话说第1章 金蔷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