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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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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有人在楼下等您。”店小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透着无端的紧张。
李宝珠停下收拾的动作,疑惑的看向魏凛。如果是窦子昂他大可以上来敲门,又怎么会通过店小二。也不可能是齐修然回来了,会是谁呢?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魏凛提议。
李宝珠站起来本已经要出去,又停在门前双手摸摸自己头和脸,不确定的说:“不然我还是换回男装好了。”
“客官,好了吗?您行行好,快点。”店小二在门外催促道。
魏凛立刻意识到来人不寻常,店小二的态度不对。换衣服肯定是来不及了,他随手拿了幂篱遮住李宝珠的脸,又严肃的嘱咐道:“一会跟在我身后,来人不一般。”
李宝珠也警惕起来,听话的跟在魏凛身后出了门。
店小二看到人出来,简直像是见到了救星。忙弯着腰给二人领路,一刻都不愿多耽误。
到了一楼,大厅里竟空无一人。李宝珠不由更为紧张。
店小二下了楼梯就不肯再走。他用袖子揩了一把汗,十二月的日子里,后背都汗湿了。
店小二挂着勉强的笑指了指角落的屏风说:“客官将就,小店没有雅间,这是临时围起来的。那人就在里面,您请。”
魏凛示意李宝珠不要再走,他一人走过去,绕进屏风之中。
一声愤怒的“你是谁”传出来,屏风被一股大力推到在地,发出咣当的巨响。一个身着深蓝锦缎的人影对魏凛直接出手。
这种一言不合就出手性格也是难遇,不知是对自己的武功太自信,还是看见一个陌生男人都觉得是来暗杀自己的。
店小二急的一拍大腿,哀嚎的大喊:“窦公子,那是窦公子啊!可不兴打啊!”
外面的人被惊动,眼看着就要进来数个穿着甲胄的士兵。李宝珠撇下幂篱,咬牙跑过去插入了二人之间。魏凛急急停下动作,对面的窦子俨也不想伤到佳人,停了下来。
李宝珠心有余悸。她绝不能让魏凛伤了窦子俨,那麻烦可就大了。
魏凛以保护的姿势站到了李宝珠身侧,他也认出了窦子俨,窦子昂的二哥。
窦子俨身后站满了穿着甲胄的士兵,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李宝珠和魏凛。
“赵姑娘,这个男人是谁?你昨日不会在骗我吧。”窦子俨眼神犀利的射向魏凛。
魏凛刚要有动作就被李宝珠偷偷扯了一下袖子。李宝珠作出一幅受了惊吓的样子,眼泛泪花。还好娇女泪多,她的眼泪平常日子说来就来,关键时刻也不含糊。
“这,这是我阿兄啊。”李宝珠急中生智道,“昨日我就是阿兄走丢了才当街哭泣的,多亏了公子出手相帮。”
李宝珠说罢,似是不好意思,垂下头颅。
窦子俨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狐疑的看着二人,问的却还是李宝珠:“你兄长武功这么好?你们来渔阳投奔谁?”
“这,”李宝珠犹豫的看了一眼窦子俨,很快又低下头,犹犹豫豫地说:“我与兄长怎可将家事告与外人听。”
“你们可知面前之人是谁!”窦子俨身后一人站出来说。他虽身穿与其他人一般无二的甲胄,却多带了一顶红缨帽,站的最为靠前,应是窦子俨亲近之人。
“诶,弥远,对赵姑娘客气一点。”窦子俨回身呵斥。又转身自得的对李宝珠说:“忘了同姑娘介绍,我乃幽州刺史之子。不才,如今正替家父掌管幽州。现在可有资格过问姑娘的家事了?”
李宝珠心道,有个屁的资格!她如今总和魏凛他们一起,说起粗话来,自己都不自觉。刚刚已经在心中编好了一套说辞,她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冲窦子俨行礼说:“是我与家兄眼拙了。”
美人的礼节堪称完美,是世家小姐才能具备的样子无疑。但窦子俨依然没有放下戒心,等着李宝珠的回答。
“我与家兄是荆州赵氏旁枝。母亲病榻前放心不下姨母,我和家兄为了尽孝特来此地。只可惜,只可惜。”李宝珠说着眼泪又要上涌,“只可惜打听了几处,这里净没有姨母的半点儿消息。”
她也不是凭空编出来的。荆州赵氏,她的母族。赵氏在荆州一家独大,旁枝众多,她冒充一下也不怕窦子俨追问其中细节。
魏凛简直要为李宝珠这番精湛的演技而赞叹。没有相见的这段日子里,李宝珠可长进了不少。
后面几个小兵都忍不住为这位美丽又有孝心的贵女的遭遇而不怠。
“那你姨母嫁的何人?”窦子俨又问道。回去让属下一查,只要渔阳郡有这么个人,自然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李宝珠还待再编,魏凛已经沉痛的说道:“其实我已经打听到了姨母一家几月前去安平行商时,再没回来过。多半是受冀州大雨连累了。一直没敢告诉妹妹罢了。”
魏凛心下冷笑,等窦子俨查到他们这个“姨母”时,黄花菜早就凉了。
李宝珠瞳孔震惊,魏凛的戏也来的太突然了。她赶紧装作一幅备受打击的样子,歪倒在魏凛怀中,用手帕掩面哭道:“哥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我?我回去如何能与母亲交代?”
“窦公子,你那么厉害,你可能帮帮我找找姨母。”李宝珠露出半张脸祈求的看着窦子俨。
“小事一桩。在幽州,没有我做不到的事。”窦子俨自信一笑,自认为风度翩翩。
谁能受住美人垂泪?反正他一查就清楚了,万一是真的,那今日岂不是错怪了美人?好不容易遇上的绝色佳人,他又怎能轻易放手。
许多男人都是这样,权势有了,就更需要美人的点缀。
李宝珠回到房间里,赶紧用水洗脸。哭了许久,脸上不舒服。
“这眼睛又要肿了,你再去帮我弄一点冰嘛。”
魏凛听话的出去弄了冰上来,他边帮李宝珠敷眼睛,边问窦子俨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宝珠扁嘴把昨日二人分开之后的事说了,说到最后难免有些委屈。
“是我不好。”魏凛果断认错。
“又不是你的错,”李宝珠不愿错怪魏凛。她突然想到一个法子,有些兴奋的握住魏凛正在给她冰敷的手:“你说咱们将计就计就拿这个身份光明正大的接近他怎么样?到时候肯定能去他府中见到齐修然。“
魏凛没回答,他当然知道这么做好,可他更知道窦子俨看李宝珠的眼神背后的含义。
“你陪着我,无论什么你都以兄长的身份在场,他能怎么样?咱们也不能一直在这耽搁着,早些结束早早回去嘛。青州那边离开这么久,怎么行呢?”李宝珠说到最后,忍不住撒娇。
“我再想想。”魏凛没有一口回绝。
幽州的上一场雪还未化,一场新雪又接踵而至。盐粒子一般的雪下了整夜,等到白日时,大雪已经没过小腿了。
李宝珠和魏凛回了那处小院住,但客栈的房也没退,为了防着窦子俨。这期间齐修然仍然没有回来,只有在渔阳郡守府的探子时不时来报,证明齐修然依然安全,窦伯业的病情也有所好转。
事态已经不容魏凛多想了,这场雪化之际,他们必须离开渔阳郡。
窦子昂从得知魏凛与七公主的关系时的震惊,不可置信,慢慢都变成了不过如此,视为平常了。
他看着二人眉来眼去,一起蹲在院子里的地上学着小孩子堆雪人,嘴角微微抽搐,“我说,你们能不能急起来!别堆了!”
魏凛回头撇了一眼窦子昂,眼神比十二月的风还要冷冽。
窦子昂没骨气的打了个冷颤,他立刻笑嘻嘻地补充:“我的意思是,幽州的雪粒子硬,滚个雪球已经是极限了,雪人堆不起来。不用白费力气,哈哈。”
“啊?这样啊。怪不得堆了半天也不成型。”李宝珠失望的拍掉手中的雪,她都还没自己堆过雪人呢。
魏凛走过来神情认真的用手帕一根一根擦着李宝珠的手指。擦好后又从袖中掏出暖炉,让李宝珠握在手里暖手。
一旁的窦子昂看的直倒牙。自从七公主来了,这人简直变态了,跟他认识的魏凛判若两人。
魏凛最终还是在树下给李宝珠堆成了一个雪人。
雪人憨憨傻傻的,让李宝珠笑弯了眼。
忽然一阵风吹来,满树的雪被摇落,似是一场梨花雨。
李宝珠和魏凛二人站在树下,满头青丝尽成白发。
“一起白头了。”李宝珠眼含羞意的看着魏凛。
魏凛满目柔情,笑笑说:“这时候怎么不作首诗了?”
“做就做。”李宝珠挑衅的说,她正有此意。不过瞬息,她就吟诵道:“梨花忽落已非春,小院树下雪似人。白头不问人长久,君不做君愿做臣。”
她不知魏凛可能读懂她诗中的意思。已经白头何须再追问是否能够长长久久,她不愿在他面前称公主,她愿意为他俯首称臣。
她已经明白自己的心,她不能失去魏凛,爱是何意,她想,她已经明白了。
二人旁若无人的对视,慢慢的徇着心意靠近彼此。
“咳咳!”窦子昂用咳嗽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李宝珠醒过神儿,忙一把推开魏凛,转身跑回屋中。羞死人了!差一点他们就同着外人那个什么了!
窦子昂却缩了缩脖子,只因他又收到了魏凛的一记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