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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赔礼道歉 ...

  •   春彩仍然昏迷不醒,隔着纱帘露出一截手腕,大夫来来回回探了脉象,面露难解之色。

      许知鱼囫囵吞了包子,穿戴整齐下了床,就要到隔壁来瞧,先看见沈舟山立在门外问:“这位娘子如何了?”

      大夫收拾了药箱出来,摇了摇头:“这位娘子受伤在头部,病情比夫人要凶险许多,老朽探她脉象,快慢不均,三五不调,不敢给她下重药,先将她慢慢的养着吧。”

      这时,一个黄衣女孩从房内紧跟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大夫面前,泪如雨下:“大夫,昨夜我娘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又严重起来了?您有什么方子能让我娘快快好起来?我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

      飞云忙去请她起来,应儿见是他,如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的手哀求道:“大人,昨儿就是你将我带来这里的,只不过是几个时辰,我娘她.....她......” 应儿泣不成声,“求求大人让这位大夫再好好治治我娘吧....”

      飞云连忙将她连拖带拽地拉起来,黄衣女孩犹在不住掩面哭泣,而梨花带雨的娇态一览无遗,许知鱼不由得看呆了一瞬。

      虽不合时宜,但美人泣泪,三分哀怨三分无助再三分的弱柳扶风,看着就让人心生爱怜,真是个寂寂芳心人未懂,幽幽意结在其中!

      她忍不住开口道:“春彩娘子吉人自有天相,等她醒过来,看见妹妹这样伤心,她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大夫也不忍看她继续哭下去:“要治好也不难,只是所需药材实在金贵,老朽不敢贸然相告,怕老爷夫人以为老朽有欺人之嫌....”

      一直一言不发的沈舟山摆摆手:“无妨,你且道来。”

      “每隔两日服一粒养血荣筋丸,这丸需取肉苁蓉、牛膝、鹿茸等制作而成,也是在调理时的关键,因此较寻常药物要贵上许多,每日再照常服用一帖现下正用的汤药调理,养上七八日,春娘子也就能大好了,只是这养血荣筋丸一粒就要.....”

      他话还没说完,就先被沈舟山示意停止:“沈某谢过大夫。”

      “令尊现下何处?”这话却是冲着应儿去的。

      应儿正沉浸在伤心处,被这么一问,抽抽嗒嗒地答:“我爹爹晨起就去米铺里磨面袋子了,他说我娘出了这事,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多磨一担面,就能多挣十几文钱....”

      她又意识到什么,连忙补口说:“但是大夫您放心,我娘用药的钱,我一定会如数给您的,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娘。”

      大夫正想开口说话,沈舟山便说:“大夫,现下可有现成的养血荣筋丸?”

      “有的。”

      “飞云稍后随您一同去铺子里去取,”沈舟山朝大夫使了个眼色,“若有其他需要的地方,您只管填了账目送到这来,沈某一并销了。”

      应儿听见了,一脸错愕,一时间忘了哭泣,还想说什么,许知鱼便上前搂住她的胳膊:“姑娘快进去看看春彩娘子,我刚刚听见她是不是出声了?”

      应儿又急忙进去探看,待大夫和飞云走后,许知鱼便扯着沈舟山回了房,问他:“你有几个银子?怎的价钱问也不问,就去做行侠仗义的大英雄?”

      沈舟山屈指算了算:“大约不多。”

      他又说:“和房内的这位大英雄比起来,我也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许知鱼听出他话里的言外之意,懒得与他争辩,将镯子从手腕上摘下来,寻了张软布垫在下面,方才小心放在桌上:“晓得你是为我善后,叫你花了钱,我也不袖手旁观,徽州城的情况,你比我熟,拿这镯子去典当了,多少也能出点银子?”

      说着,心里揪揪地疼起来,这镯子不过在她腕上半日,却是十二年以来,父爱在她身上短暂停留的一瞬。

      但事情因她而起,咬着牙也要扛下来,又想有朝一日挣了银子,再将这手镯赎回来,便说:“只央你一件事,告诉我是哪家典当行,哪个掌柜做的帐。”

      在许知鱼昏迷着被飞云带回来的时候,沈舟山就已经注意到她手腕上多出的镯子,隐隐看出不像是几块碎银能买到的,再结合飞云跟他报告的许知鱼的行踪,早已猜到八九分这镯子的来历,也就闭口不谈。

      如今拾起手镯一看,果真不似寻常好物,他不容分说地将镯子套回去:“物件珍贵,好好收着。”

      这厢,飞云正取了药,拿了账目回来,行至迎晖楼下,被黄衣女孩拦住,他一看:“应儿姑娘。”

      应儿道:“大人,取药一共多少银子?”

      飞云谨记着沈舟山的话,只说:“没有多少,姑娘只管安心照顾春娘子就好。”

      “大人,民女在这里等多时了,你不必叫沈大人知道....我爹常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沈大人与民女非亲非故,却仗义相救,民女报恩还来不及,只求能将银子还了。”

      “姑娘,沈都司一向言出必行,日后姑娘和春娘子好好生活,就是报答沈都司了。”

      二人正僵持着,李盛派来的小役一眼认出:“飞云兄弟!”

      “怎么了?”

      小役道:“李佥事差卑职来问沈都司,现下按察司府内来了位祁老板,揪着位公子就来了,如今也要去狱中看那些泼皮,现下二人僵持上了,特来请沈都司示下。”

      应儿趁飞云分神的功夫,飞快地迈到他身边看了一眼账目,八两银子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个小数目,爹爹天不亮就起来磨面,一担才挣十几文钱,现下只四颗小小的药丸,爹爹却要磨足足二百担的面袋子才能凑够这个数,咂舌之余,心中又泛起一阵酸楚。

      飞云尚且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和小役说完话就急着上去报告沈舟山,见应儿突然失落地呆站着,诧异道:“姑娘快上去吧,这药给你,按医嘱隔两天服一丸,多服少用都不成,要是春娘子那边还有什么事,你尽管来找我。”

      说罢他拿着账目就要上楼,忽然又想起什么,在楼梯转角处对着应儿喊道:“我叫飞云,别大人、大人地叫了,我可不老!”

      片刻后,沈舟山便到了按察司府衙,李盛正在堂下踱来踱去,他对面的梨花木圈椅中正襟危坐了一中年男子,白衣素巾,难掩书卷之气,旁边还乖乖地站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年轻公子,穿红着绿,可饶是平时面若桃李的好颜色,此刻在中年男子的面前,也不免有些凋萎。

      许知鱼不由得惊呼:“果真是你?” 说完,沈舟山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自觉失言,连忙转成温婉之态。

      祁元见两位已经到了堂前,恨恨地在祁连深大腿上重重拍了一掌:“孽子,还不快给沈都司和都司夫人赔礼?!”

      祁连深骤然被重拍了一下,下意识地惊跳起来,又在祁元炯炯的眼神威慑下站好,低头委屈:“爹,那些人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平日里是顽劣了些,可始终牢记着咱家的训诫,哪敢做出这种平头白日里打砸的事来?”

      祁元又道:“你平日里游手好闲拈花惹草,我都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看见,若不是你平时有胡作非为之实,那些人敢借着你的名头闹事?全是你自食恶果!”

      许知鱼只觉得祁元教训得畅快,狐假虎威地狠瞪了祁连深一眼,没想到后者仍有不服,梗着脖子还想争辩。

      沈舟山上前一步,先对祁元拱手作揖:“小辈久仰祁老板大名,一直听闻祁老板治家有方,今日见了,才知道祁老板治家之严。”

      祁元听完,面子上不禁有些挂不住。

      最开始碰上李盛时,听闻打伤的是骁虎营沈都司的夫人,心下早已有了两分紧张,为商者,最忌讳冲突了营内人,也猜想这位沈都司应该年纪不轻,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老狐狸?

      现下一碰面,才发觉沈舟山不过是弱冠之年,竟然就能做到圣上亲授的营内都司,再细看他面沉似水,眼神明净,心中不由得暗自赞叹。

      “沈都司心胸宽阔,年纪轻轻又胆识过人,祁某心生佩服。”

      沈舟山不接这个话茬,只挑了把祁元对面的椅子,气定神闲地坐下:“贱内正在宣德茶楼内喝茶,突然有人打着为二公子捐银子的事来大闹其间,贱内不过是怕影响到二公子的名声,对他们好言相劝了两句,不想遭此横祸.....”

      他放松地靠着椅背,嘴上慢慢地说着,指节也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轻敲桌面,看上去像是在某个雅间内喝茶的闲适态度,说出的话却不容半点置喙,直接将事情经过钉死了:“连带着贱内的好友也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祁元连忙应道:“是是是,都是祁某管教不严....” 他又狠剜了祁连深一眼。

      “小辈相信祁老板的为人,自然是那些人打着二公子的招牌招摇过市,” 祁元见事情有转机,刚准备顺着沈舟山的话头接下去,他却突然话锋一转:“只是贱内受了伤,又受了惊吓,伤心过度,顾及着双方的颜面,也只私下里偷偷掉了几回眼泪,还拉着小辈不让去二公子处说理.....小辈看了心里也不是滋味,此事虽与二公子无关,却因二公子而起.....”

      祁元忙干笑了几声,自觉跟上:“祁某明白,都司夫人和夫人好友的医药费,自然是祁家一力承担,还请挑好的贵的大夫,务必将夫人和夫人好友养得比从前还好。”

      许知鱼和李盛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

      她一脚踹飞了矮冬瓜,是好言相劝?

      她醒来之后,一口气吃了两屉蒸饺并一个包子,是伤心过度?

      她拉着沈舟山告状祁连深为幕后主使,是私下里偷偷掉眼泪?

      她竟然不知这个男人可以如此巧舌如簧,面不改色地,就将狸猫换了太子?

      她也竟然不知沈舟山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这两日在她面前,可是惜字如金得很!

      沈舟山犹自不妥协,继续:“小辈承了祁老板的情,多谢。” 他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下坐姿,抬眼看向祁连深:“沈某有话想问问二公子,二公子可知城内义捐之事?”

      “自然是知道的。”

      “那些人在宣德茶楼内,扬言要为二公子挣个头名,不知二公子以为,这头名,该值多少?”

      祁连深思索一番,正要开口,祁元抢在他前面:“竖子常年不务正业,哪敢擅自对军中之事妄加评论?祁某晓得边疆战事关乎国运安危,咱们这些做买卖的,少不得也要吃一口宫中手里头漏下来的饭粒子,才能维持一家老小的温饱,哪里有不管不顾之理?就算没有今日之事,祁某也会做城内表率,献一份心意,只是让这事抢了先....”

      “最近生意都不好做,祁某手头没有多少银子....还有一批木材正要从杭州运来,这批木材也是为了给齐王爷的行辕水榭用的,只等木材一到,货银到了手上,祁某便将剩余的补上,也不好叫沈都司等久了。”

      沈舟山听他话里话外都在点拨祁家与皇家的关系,心下了然:“祁老板深明大义,小辈佩服。”

      祁元连忙起身:“既然事情已清楚,祁某不便久留,只待回府,便将帖子并文书一并送上,也请沈都司做个见证,祁某也好拿去在乡里乡亲们的面前争个 ‘义’ 字,全了咱们做买卖的俗欲。”

      沈舟山见他说的直白,暗道这人是个敞亮做生意的人,便从善如流:“小辈多谢祁老板的好意,文书帖子还劳烦送到巡抚司,请巡抚大人过目,小辈不好越俎代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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