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路》moxiran

2、良马行千里

　　自小，祖父便常对我说，即使是血统最优良，品色最好的马也需培养，它们需戴上只能看见前方的眼罩，只有向前才是它的宿命。
　　我一直是那匹心甘情愿的良种马，极之情愿地在技艺精良的训马师的鞭策下，一路向前。直到在那路上遇到了希柔，刚开始，我以为她不过是我必须扫清的一个小小障碍，虽激起一些波澜但也仍不过一枚不起眼小石子，很久之后我才发现，这颗石子弹开了我紧紧缚在头上的眼罩，彻底改变了我既定的轨迹。
　　自小被当作继承人培养，既然是良种马，自然没有任意驰骋的自由，可是，我喜欢严厉的祖父，喜欢他无视其他人，他拥有一颗沉静又冷酷的心，如他跟我讲的一样，他也只是一直看向前方。
　　未来在我面前是一条既定的笔直的路，而我能改变的范畴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程度。当然，我并不孤独，身边有几个要好的哥们，时不时地我们也会在繁忙的课业之外，得些空闲培养点小嗜好，比如打台球。
　　打台球这件事在很多学生甚至老师眼里大概都是正属于不务正业的，太多的电影或者市井痞子让这个运动变得俗烂而廉价。可我喜欢，大概是因为常在祖父阴暗的书房里看他和老友抽烟打球，他常说，那该是一种很安静的动作，但是又不失激烈，能把握力度和发觉时机的人才能有胜算。我有时也跟祖父打上一两局，可是却多半因为自己的好胜心切都被祖父嗤笑，如此常常败下阵来后，我渐渐地开始想在外面打。
　　双胞胎兄弟根本鄙视这种慢节奏的游戏，而黑子又对打架比较感兴趣，于是，常常到最后，就剩下我和阿一，在烟雾缭绕的弹子房，跟那些小流氓们比肩斗阵。说实话，换到平时，我压根不会跟这群混混产生任何牵扯，可是，人就是这样的，总抵不过心头好的诱惑。近墨者黑这句话我并不是没听过，只是不觉得自己会受那些小渣滓们影响。
　　可是，等到以后回想起来，我才惊觉，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希柔的地方。又真是奇怪，和她的相遇，似乎每一次，她都好像是被一阵光包围着，无论是昏暗的灯光还是刺目的日光。
　　那晚，弹子房里格外地吵，我意外地透过人群的缝隙中看见，那个手臂纤细的女孩，眼神镇定，轻描淡写地，一颗颗球便应声入袋。我和阿一虽因喝彩和口哨声而生出些许好奇，却仍未挤入人群，只有在她推开门要走出去的那一刹那，我偏头看到她被包裹在门阶的灯光中，手里拽着皱皱的一叠钱。
　　阿一和我仍是不紧不慢地打着自己桌的球，却免不了听见旁边的阿三们说，那妮子技术实在是了得，赌金那么高也丝毫不露怯，自信得很。。。不停唏嘘。我便有些上了心，对于赌球这件事，我其实心动得很，虽然只跟朋友家人打过对局，但看看旁桌的人，我自信自己已足够好。
　　还没等到把这个想法付诸实际，学校已经开学，课程也紧，军训完几天后便是模拟考，毕竟是高中第一次考试，我竟也不由得感觉出如临大阵的紧张气氛。其实，这大概就是祖父觉得我不够成熟的地方，即使就读的学校再师资优良，再高手如云，我也该有举重若轻的自觉，毕竟这么些年，出自名校的祖父给我特有的精英式培育与指导，跟一般的学校教育自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家里也另外请了数个专科辅导老师。考试，对我来说，只有好和更好的差别。可是，那时我多么年轻，年轻到会紧张，更有15岁特有的争强好胜。
　　当然，一等成绩出来，就有相熟的老师告诉我是第一名，还真是毫无悬念。可等我到教师办公室查看时，才发现我有单科成绩没有夺冠，还偏偏是数学，如果是其他科目也就罢了，最多不过是老师没辅导到位，可数学，我是如此笃信自己的天赋，自以为足够强大，却没想到这里竟有人胜我一筹。
　　所有的夸奖都失去意义，我所谓的桂冠不过是由名师家教堆积到姓氏上的一个空荡荡的虚名，我感到这般泄气，偏偏还要听跟我已混得很熟的实习数学老师讲，“听说隔壁班有个女生拿了满分哎。”这次考题是真的很难，做题时我已有所感觉，却没甚所谓，学校大概是想要先来个下马威的，可怎会难倒我，但是，满分？要知道这次的平均成绩是及格线以下，我一开始很兴奋于自己的高分，可看到实习老师的话让其他老师也兴奋起来，我后悔来教师办公室，这个八卦中心。
　　我走出门的时候，才隐约听到他们说到一个名字，“。。柔”我的表情一定很不屑，因为路过我的同学都现出困惑受伤表情。可非得如此才能掩盖我那一颗骄傲受损的心。
　　课间的时候，黑子过来找我，一看我的臭脸就要我去看美女调剂调剂心情，因为迎考的缘故，我错过了之前的轰动，据说是个美得很祸水的女生，这两天都已经开始发生争风吃醋的打架事件。我心里虽然还在纠结着考试的事，却还是做出一副极有兴致的样子，跟着跑去看那女孩所在班级的体育课。黑子还在前面叫嚷，“快点，操场上肯定挤得水泄不通了。”我应着，却心不在焉地漫步，突然，迎面的一阵力过来，我差点撞倒，只看见眼前有东西飞起来，啪啪两声后掉到了地上，《难解。。。之谜》，我捡起书和笔记，才看起被掩盖住的另外几个字，“数学，难解的数学之谜”，我不由得抬头看前方的人，黑色镜架有些被撞弯，头发也有些凌乱，在我未回神之前，她接过我手中的书，道了声谢谢。而我也迷迷糊糊地被返过来的黑子拉上了路。
　　美女在重重人群间看到了，的确，脸蛋身材都属上乘，不过，这样的女孩子，说是祸国殃民倒也还不至于。只是我有点疑惑于那个名字，“凌喜柔”，我念出来时舌间都含着困惑，数学天才难道是这个长手长脚的美女？
　　等我稍微回神过来，我才发现我手中还拿着刚才捡起来的那本小册子，看来在匆忙的交接中发生了错误，我随意翻了几页，却深深被吸引。这本貌似普通的大众读物，内容实在是有够豪华，趣致而极富挑战性，有横亘几百年未解的谜题以及数代人努力探索的成果，也有生活相关的各种有趣应用。数字，图形，让我忘记众人注目的所谓美女。回到教室我也一直翻看着，老师讲什么也并没留意，以为大概就是说说考试结果的事，哼。
　　等到晚上回家，我才发现书页后面写着名字，“凌希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白天他们说的是这个名字，我想要回忆那个撞上我的人，可是，一点印象也没。不过，我安下心来，反正就在隔壁班嘛，明天就可以看到，而且，名正言顺，因为手中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