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任撞见我在街头哭》斑筠

63、第 63 章

　　整个假期，二人都腻在一块儿。

　　穆筱筱发现，何凉变得格外黏人，像是害怕她逃走似的，巴不得每时每刻都缠在她身上。她也是在何凉时时刻刻的依恋中，觉察出了他从她身上得到的微薄的安全感，微乎其微。像是幸福如梦到来，总让他感到不太实在。

　　他真的很怕失去她。

　　因为穆筱筱暂时还没有出行计划，何凉也跟着在家里宅了好多天，成天以“担心你独自一人在家，不能按时吃饭”为由，变着法儿不去上班。

　　终于有一天，穆筱筱忍不住了：“何凉，你要是这么忍受不了我们分开，要不我们干脆住你办公室得了。我也不用上班，咱俩每天24小时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你愿意吗？”

　　他当然愿意，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张口：“但我知道你会不开心。”

　　她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他对她的关心有点太过急切，类似于看管孩子般，是那种可以用牺牲自己自由与交际为代价的关切，让她颇感压力。

　　更何况，穆筱筱作为一个成年人，四肢健全的，并没觉得自己需要看护。

　　终于在她好说歹说之下，第二天早上，何凉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可惜没过10分钟，她又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穆筱筱长呼一口气，刚想说你又怎么了，就见大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紧接着，一个穿着打扮特别华丽的女士走了进来，手肘处挂着一个极为不搭的篮筐，筐里堆满了新鲜蔬果。

　　穆筱筱一眼就认出了她是何凉的继母，李忆。

　　从她一进门，穆筱筱就感觉自己浑身绷紧，连呼吸都不会了，屏住呼吸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该放向何处。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喊了声：“阿、阿姨好。”

　　莫名地感到紧张。

　　李忆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穆筱筱，怔愣片刻，才将手里的新鲜菜品放下，对她说：“你好啊。”

　　她本是按惯例来给何凉冰箱添补食物的，担心他总是随口应付，并没好好吃饭。加之前段时间听他说跟穆筱筱一块儿过年，这年都过了大半个月了，也没见着人往家里带，李忆想当然地以为何凉在撒谎。其实他就是一个人过的年。

　　如今看来，他倒是没骗人。

　　照以往，李忆给何凉往冰箱塞完东西便会自行离开，这会儿家里有人在，她也不好立马走开。说起来，她也有好些年没有看到过穆筱筱了。

　　记忆当中二人也就打过两次照面，第一次是在警察局，事情闹得挺不愉快的，没能好好跟她说上话；第二次就更尴尬了，双方家长齐聚教师办公室，互相就跟对峙似的，她也不好主动找她攀谈。

　　谁能想到这一别，二人就再也没见过了。

　　从何凉高二算起，到现在差不多也有7、8年了，说实话，刚打开客厅的门，李忆有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姑娘是谁。

　　要不是想起何凉曾经在电话里提过两嘴，她怕是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来。

　　李忆是名戏曲演员，31岁那年认识的何斯年。她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一直把何凉当亲生儿子对待。

　　刚嫁到何家时，何凉已经是名高二的学生了，让一个陌生人进入自己的家庭怎么说都不容易。但何凉向来成熟，懂得如何讨长辈的欢心，没有表现出丁点儿对继母的敌意，还愿意跟她表示亲近，经常同她分享生活中的大小事情。

　　李忆也总是极为有耐心，常常抽时间给他回复。一来一往，母子感情逐渐变得深厚。

　　只可惜，自打去了英国，他整个人都变了，不是性格上的变化，而是联系渐渐少了，也不怎么回家了，一种距离带给人心态上的变化。这孩子变得越来越优秀，却让她感觉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了。

　　她还没能完全表达出足够的母爱，就好像突然失去了展示的舞台。说不失落，也是假的。

　　李忆有时候会想，要是何凉是女孩子就好了，母女之间的对话总归会坦诚、轻松些。不像是男孩子，很多事她没办法介入，也不好多加干涉，他也不会主动告诉她。

　　她知道何凉喜欢穆筱筱，不是少年心事，也不是一时冲动。只是他们两人之间，总好像隔着些什么，怎么都无法走到一边。

　　何凉提早一年去英国，李忆就曾猜想，是否与“早恋”一事有关。

　　尽管后来跟老师解释了无数遍，把事情化小，也尽可能地减少了传播面，但那一场闹剧过后，这孩子终究是再没开心过，也总是找各种理由，不再回来。

　　去年年初时，听说他要回国，李忆是真的开心。她有一种这孩子终于想通了的预感。加之后来他愿意接手家族产业，同家里的联络也变得频繁，她更觉得他想明白了。但她始终不清楚，他是怎么想明白的。

　　除夕前几天，何斯年喊儿子回家过年，他以要陪穆筱筱为由，拒绝了他们。也是在那一刻，李忆总算找到了他态度变化的缘由。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女孩。

　　李忆走到沙发前坐下，带着笑问：“凉凉去上班啦？”

　　穆筱筱点了点头，还是有些许局促，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是对陌生人的局促，而是一种面对曾经参与过她人生尴尬事件的当事人的无措。

　　那些过往点滴，如空气中的浮尘，从她眼前飘过，清晰可见。

　　她不太愿意回忆过去，可偏生所有人、所有事情都跟空气似的，不停地在帮她回顾过去，叫她不得不面对。

　　她没有足够坦然的心态来面对曾经，生怕李忆会问出这么多年没见，怎么突然又出现在何凉身边了？要是她这么问，她又该如何回答呢？穆筱筱脑子转不过来。

　　不过李忆完全没有揭别人底的意思：“除夕前一天，我们打电话给凉凉，喊他回家过年，他说要陪你，今年就不回他爸爸家了，我还以为这孩子蒙我们呢。”

　　穆筱筱想到除夕前一天，她冒雪赶回来。其实那天她到中午都没想好，订票也是临时决定的。何凉怎么就猜到她会回来呢？如果她没回国，他该怎么办？就这么守着一栋别墅，独自面对热闹非凡的节日吗？

　　她突然感到一阵寂寞。

　　李忆接着说：“我们当时想，这是你们的事，如果他真的不想回家，我们也不会逼他。就想着，年后带回来看看就好。谁成想，这孩子口头应承得好好的，过完年，就把这事给忘了。我今天过来，也是想看看他究竟有没有撒谎。”

　　何凉没回父母家，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穆筱筱忽然感到一阵难为情，脸也跟着泛起燥意，慌忙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阿姨。都是因为要陪我，他才没回去的。”

　　“啊，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俩感情好，我们做家长的自然开心。”她去桌上拿来两颗苹果，一边削一边说，“我前段时间碰到凉凉的朋友吕涛，这孩子结婚好几年了。最近听说老婆怀孕，又是开心，又是焦虑的，可把人急坏了。我当时就想，什么时候能轮到凉凉呢，他这么多年都没谈恋爱，我跟他爸在旁边看着都干着急。”

　　削完一颗递给穆筱筱：“并没有催你们的意思哦，只是看到你们重新走到一起，我很开心。”
　　穆筱筱接过苹果，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谢谢阿姨。”

　　之后李忆又拉着穆筱筱扯了一会儿，话题多半是围绕何凉的。她性格很好，又有些自来熟，穆筱筱在旁边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完全不用担心找不到话题，陷入尴尬的境地。

　　快吃午饭时，李忆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大概有要事找她，她看了眼，便准备告辞。

　　走到玄关处时，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穆筱筱：“筱筱，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喜不喜欢听戏曲，过几个月远洋大剧院有越剧表演，我手头正好有几张票，你要是喜欢，我到时候可以给你。”

　　戏曲......
　　越剧......
　　好遥远的词汇啊，似乎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接触过了。

　　那些曾经厌烦的事情，像风筝一般在远处飘，飘飘荡荡的，没有归处，忽然被地下的人想起，线头一拽，给扯了回来。

　　原来喜欢听曲儿的人不只萧淑华一人，这个年代还有很多传统文化爱好者。

　　穆筱筱的情绪开始泛滥，一下子思绪陷入旧时的记忆里，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玄关处的人又问了声，在耐心地等着她的答复，她才痴痴然点头答应：“好啊，那就谢谢阿姨了。”

　　李忆离开后，穆筱筱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满脑子都是越剧，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长时间过去，她才听到楼上的消息提示音响，一阵接着一阵。从房里拿出手机，原先停留在“清明节快乐”的对话框，蓦地弹出好几条消息，令她有些许错愕。

　　其实到现在，面对这个界面还是会令她感到一些迟疑，一些遗憾，还有一些难过。

　　她常常想，要是能恢复以前的微信账号就好了，当年那么多的聊天记录，怎么就被她给清理掉了呢。明明有那么多回忆，有那么多值得记挂的事，硬是被她搞丢了。

　　所以穆筱筱经常盯着同何凉的聊天记录，总共两句莫名其妙的对话，她能看好久好久。

　　此刻，对话框里跳出了许多新内容——
　　【在干什么？】
　　【吃过午饭了吗？】
　　【有没有好好吃饭？】

　　明明才分开一会儿，何凉就仿佛度日如年般，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她的动态，就好像她瘫痪了似的，完全没有自理能力，一旦离开他就无法生存。

　　穆筱筱顿觉好笑：【你工作不忙吗，怎么还有空关心我？】

　　她知道他很忙，今早催他赶紧走也是因为他秘书给他打了几百个电话，何凉的手机铃声实在聒噪，穆筱筱不胜其烦。

　　何凉收到回复，立刻开始扯犊子：【工作哪有你重要啊？】

　　穆筱筱有些无奈。

　　之后又聊了一会儿，穆筱筱借口要修图，想让他安心工作，何凉才没再扰她，整天都没再发来消息。穆筱筱猜测，他是真的很忙。

　　夜里十点多，穆筱筱突然接到Lucy的电话，她有些惊讶。犹豫片刻接起，透过语音，她都能感知到对方的心情愉悦。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穆筱筱问。

　　“刚刚谈了一笔大生意，别说，你哥人还挺好的呢。”

　　冷不丁听到“哥”这个字，穆筱筱有一瞬间恍惚，什么哥？她哪来的哥？

　　又听Lucy提了几嘴，穆筱筱才想起之前为了忽悠Lucy瞎扯的话，瞬间有些尴尬，她急忙敷衍道：“是啊。”

　　本来是准备给穆筱筱下达任务的，大概是谈判得到了不少好处，Lucy也没急着催穆筱筱工作，只说了句：“那你好好休息。”便匆匆挂了电话。

　　搞得穆筱筱一头雾水。

　　已经将近十一点，何凉还没回家，穆筱筱想着反正也没什么睡意，干脆在客厅看会儿电视，等等他好了。

　　十一点时，何凉从酒桌上下来。今晚喝了不少酒，看着天色越来越黑，同对方公司约好签约时间，他才从酒店出来。

　　秘书给他叫了代驾，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上了车，一路脑袋晕晕乎乎的，到家已经十一点半。

　　摸出钥匙开门，家里漆黑一片，仿佛没有人，只是远处的客厅时不时传来几声轻微的声响。

　　穆筱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一脸沉醉的样子，令他感到十分惊讶。

　　整栋别墅都没开灯，只有她面前的电视闪着些微光亮，将她整个包裹起来。她环抱着双膝，窝在沙发里，目光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部时下流行的偶像剧，整个屏幕都在落雨。年轻的男女主在暴雨中争吵，争得面红耳赤。

　　何凉站在漆黑的大厅里看着他们，他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可吵。

　　雨越下越大，将他们的衣服都浇了个透，湿哒哒地贴在身上，看着极为不舒服。路人纷纷围了过来，争吵愈发凶狠，最后女主气不过，冷着脸一把推开男主，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毫不停留。

　　何凉的脸当即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