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骄阳》南星北落

8、拉扯

　　吃完饭，陆骁送初夏回宿舍。

　　白日里热闹的县委大院，如今寂静无比，本地人都下班回家了，只有几个住宿舍的外地人偶尔进出。

　　陆骁把车挺稳，初夏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我走了，你回去的时候慢点开车。”

　　陆骁点头，“恩，我看着你进去。”

　　初夏下车，没走几步远，忽然又听见陆骁叫她。

　　“初夏，如果说为了李奶奶，为了李胜，为了村里那么多贫困的百姓，还为了......，恩，让你去当这个村书记，你愿意吗？”

　　初夏回身站定，两个人之间隔着大约四、五米的距离。

　　陆骁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更显得坚定有力。

　　“还为了谁？”初夏问。

　　“还......为了我。”

　　男人的眼睛漆黑明亮，在黑夜中仿佛能反射出点点星光。

　　初夏在听到这句回答的一瞬间，仿佛有一种酸麻的感觉震碎自己的四肢百骸。

　　初夏什么都没有回答，转身跑上了楼。

　　拿钥匙开门，初夏回到空荡荡的宿舍，也没开灯，就在黑暗中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好似刚才经历了一场战争。

　　陆骁无疑是优秀的。

　　可是，自己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爱情，做好投入下一场感情的准备了吗？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上面显示，新消息提醒。

　　陆骁：“对不起。”

　　初夏按灭手机，房间恢复一片黑暗。

　　一晚上的时间，咨询了3个人的意见，没有一个人给出初夏想要的答案。

　　-

　　陆骁在说完之后就后悔了，这句话，显然是把初夏吓到了。

　　但是，话已出口，无法挽回。

　　乡村小路上，在夜里这个时间点，更是四下无人，只有偶尔的几声虫鸣，陆骁开着车窗，把车开的飞快，好像这夜晚的凉风可以把自己吹的清醒一点。

　　扪心自问，陆骁，你凭什么替人家做决定，凭什么让人家为了你留下来？

　　陆骁，你真可笑。

　　第二天一大早，陆骁就回了市里，去原单位争取一些资金，顺便回家看看父母，整整忙了两天，两天时间，初夏也没回复他那条微信。

　　初夏考虑了两天，也没得出一个结果，所以她特别害怕遇到王主任，因为她不知道怎么答复人家。

　　周一上班的时候，吴梦瑶神神秘秘地跟初夏说，“初夏，你知道陆骁他爸爸是谁吗？”

　　初夏正在桌子上整理各乡镇报上来的贫困户信息台账，她放下笔，认真地看着对方，“谁啊？”

　　吴梦瑶看了看门口，又不放心地站起来把门关上，才走到初夏旁边，咬着耳朵说：“是我们金川市的市长，是正的，可不是副的。”

　　初夏抬眼看了她一下，吴梦瑶给了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初夏开始回想自从认识陆骁以来发生的种种。

　　为什么杨军在发现陆骁的桌牌被写错时会那么生气。

　　为什么交通局齐局长会那么战战兢兢。

　　为什么县委书记对陆骁都是客客气气。

　　人家原来是市长的公子啊！

　　有那么好的家庭背景，人又是如此优秀，怎么会下来驻村呢？

　　是，他好像说过，是他父亲逼着他来的。

　　就算下来扶贫，最多两年，肯定就回去了，有了宝贵的基层经验，回去之后肯定是平步青云。

　　他有大好的前途。

　　可是自己呢？

　　初夏就这样在桌子上托着腮发呆发了好久。

　　吴梦瑶忙完手头工作，又继续跟初夏八卦，“哎，初夏，你知不知道陆骁有没有女朋友啊？”

　　初夏还没来得及张口，吴梦瑶就否定了她，“估计你也不知道，我还是问问董晓光吧。”

　　初夏感叹：“你什么时候加的董晓光的微信啊？”

　　“就那天中午在小吃街啊。”

　　这可真是社牛跟社恐的区别啊。

　　初夏看着吴梦瑶认真编辑微信的样子，忍不住调侃她，“你可是有对象的人，关心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干什么？”

　　吴梦瑶轻弹了一下初夏光洁的脑门，“我这是替你问呢，傻瓜，我当然知道我有男朋友，你看你，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要是有这么优秀的人可以依靠，也不用觉得那么孤单了。”

　　初夏心里蓦地一酸。

　　前几天，初夏把李森的事都跟吴梦瑶说了，说自己孤身一人在这里，想回老家去。

　　原来她竟这样放在心上。

　　“谢谢你，瑶瑶。”

　　初夏握住吴梦瑶的手。

　　“但是，我跟他差距实在太大了。”

　　吴梦瑶安抚地拉着初夏的手，手机叮咚一下，有新消息进来。

　　董晓光：“陆骁没有女朋友啊，好像上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分了。”

　　吴梦瑶拉着初夏的手尖叫起来，“啊，太好了，姐妹儿，对陆骁发起进攻，冲啊……”

　　两个女生在办公室笑作一团，都没注意到杨军什么时候进来。

　　“笑什么呢这么高兴？”

　　杨军一开口，两个女生讪讪地各自回到座位，“没什么，杨主任。”

　　杨军并不在意，“马上就该年底的贫困户脱贫退出了，这可是一项大活啊，咱们新做了一批扶贫手册和档案盒，在二楼大厅，你们俩通知各个乡镇派人来取。”

　　“好的，领导。”

　　两个女生分头去打电话了。

　　整整一天的时间，所有的档案资料都已经分发下去，但是，接下来面临的更大的问题是，这些资料都要怎么填？

　　按照杨主任的意思，让乡镇把资料领回去后先按着别动，等待上面的通知，应该会统一培训。

　　下午临下班，初夏就接到了去市里参加培训的通知，除了她，还有统计信息股的两个男同事。

　　培训时间是三天。

　　这几天，初夏跟陆骁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有联系谁。

　　陆骁从市里回来的时候，到县组织部交材料，准备把他的党，员关系转过来，组织部在5楼，办完后，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8楼。

　　上班时间，大家都在各自办公室忙碌着，空旷的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陆骁走到初夏办公室门口，看见门虚掩着。

　　吴梦瑶从水房打水回来，就看见一个大帅哥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

　　“哎，陆书记，来我们单位干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么巧碰见熟人。

　　陆骁佯装迷路，问吴梦瑶，“我去找一下你们王主任，哪个是王主任办公室？”

　　吴梦瑶指了指水房西边，“喏，836，但是你不用去了，王主任带队去市里培训了。”

　　陆骁：“哦？什么培训，都谁去了啊？”

　　吴梦瑶：“就统计信息股的两个同事，还有初夏。”

　　陆骁点头，“初夏也去了啊。”

　　吴梦瑶抱着胳膊盯着陆骁看了又看，“你是来找初夏的吧？还不承认！她没和你说培训的事吗？培训3天呢，大后天回来。”

　　从县委出来，陆骁打开手机，翻到和初夏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消息，是那天晚上自己发的那句「对不起」。

　　想了想，还是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

　　陆骁：「你去市里培训了？我今天来县里办事，看到你不在办公室。」

　　-

　　培训课程安排的满满当当，初夏认认真真地听课，记笔记，丝毫不敢怠慢。

　　因为，回到县里后，还有由她来培训乡镇和村干部。

　　这是王主任给交给初夏的任务。

　　初夏上课期间是把手机静音的，中午休息的时候，才看到陆骁发来的信息，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回复了一条：「恩，对，培训三天。」

　　陆骁秒回，好像手机一直在手里拿着。

　　陆骁：「市里我熟，想去哪或者买什么东西都可以问我。」

　　初夏回复：「培训课程很满，没时间出去玩。」

　　发完这句，初夏就没再回复，忙碌的培训让她暂时忘记了王主任的那个问题，她到现在都没有回复，出来培训他们一直在一起，王主任竟然没有再问她。

　　培训结束，回程的路上，大家都在车上轻松地聊天，王主任和杨军竟然谈起了陆骁。

　　王志明：“我早就知道陆骁这孩子不错，刚到北良不到半个月，就给村里申请资金修了路，老百姓现在都念他的好呢。”

　　“是啊，”杨军附和，“我虽然跟那孩子接触不多，但是虎父无犬子啊，看陆市长的行事作风，就知道那孩子错不了。”

　　初夏坐在后排座位上，稍微开了一点窗户，微风吹到脸上，那个名字时不时的传进耳朵里。

　　天气越来越凉，天黑的也越来越早，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晚上七点，华灯初上，商务车稳稳地停在大院里，所有人互相道别，别人回家，初夏回宿舍。

　　人走光了，司机大哥把车停好，跟初夏打了声招呼，也骑着电瓶车回家去了。

　　初夏背着双肩包，走到大楼跟前的石狮子处，就看见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慢慢地踱步，手里仿佛拎着一袋子东西。

　　是陆骁。

　　车子刚进院的时候，陆骁就看到了，只是一直躲在这里，想着等大家都走了再出现。

　　初夏对于陆骁的出现毫不意外，两个人现在处在一个什么阶段呢？暧昧吗？

　　谈不上。

　　也许是陆骁对自己有意思，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陆骁走进两步，站在初夏对面约50厘米的地方，“培训回来啦?”

　　一开口，沙哑的嗓音，把初夏吓了一跳。

　　“你嗓子怎么了?”

　　陆骁笑了笑，“没事，最近村里不是修路吗？老百姓需求不一，给他修多了，给他修少了，一大堆问题需要解决，我每天就是包青天断案，所以嗓子就哑了。”

　　初夏定睛看着他，嘴角好像有个火泡，皮肤也变黑了不少，嗓子哑成这样......

　　“吃药了没？”

　　“吃过了。”陆骁心里觉得比吃了蜜还要甜。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谁也没说话。

　　起风了，吹响了陆骁手里拎着的塑料袋。

　　“我差点都忘了，这是李奶奶让我给你带的沙果，特别甜。”

　　陆骁把袋子递给初夏。“李奶奶盼着你去呢，我和她说，你最近比较忙，不忙了就会去的。”

　　初夏看着那满满一大袋子沙果，小小的，但是个个都红彤彤的，干干净净，不知道老人家精挑细选了多久。

　　初夏觉得，在新安，她不是孤单一个人，她也是有人惦记的。

　　初夏觉得眼睛突然很热，“恩，这个周末，我一定抽时间去看李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