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红颜》九十六夜

203、嫁衣

　　魏周是在晚上的时候醒了过来，孙少燕已经离开了，云萝还没有睡，坐在灯下翻着书页。魏周没有惊动云萝，歪着头静静地看着她。几年前，那个牵着他的手要他折梅花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大人，只是小小年纪，眉宇间却是历经磨难后的平静，似乎与她的年龄格外不相衬。
　　不经意间，两人的视线交集，魏周赶忙转过头，却没有开口，云萝放在书本，走了过来，脸上是惊喜，“你醒了！燕姐姐煲了鸡汤，还在炉子上煨着！我这就端过来！”说着便起身去了。
　　孙少燕在这里忙碌了一天，魏周退烧之后才离开，临走的时候，考虑到云萝的手不方便，又特意熬了鸡汤。
　　云萝伸手拿了碗，手指的疼痛瞬间让她失手，饭碗打翻在地，碎了一地，云萝疼得失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魏周有些紧张。
　　“没什么！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云萝背对着魏周，并未让他发觉异常，又伸出手咬牙拿出一只碗，忍着疼痛给魏周盛了一碗鸡汤，快速端到床前的小几上，双手却背到身后，眼睛不敢看魏周，“你赶紧喝吧！明天一早眼姐姐过来收拾！”
　　“你的手怎么了？”魏周早就察觉出云萝有些不对劲，面色苍白，虽然只是一瞬间，魏周还是看到了云萝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被碎片划破手指也不至于缠成这样，况且这一看便是早就受了伤。
　　“没什么，不小心切到手了！”云萝想要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这可骗不了魏周，强行拉过云萝的双手，没想到反而牵扯到手上的伤口，痛得云萝立刻皱起了眉头，伤口再次浸出鲜血，染红了纱布。魏周吓了一跳，赶紧松手，满眼都是心疼，慌忙就要起身找纱布药品给云萝包扎，然而身上的伤口却疼得他无法动弹。
　　云萝急了，连忙出声制止，“你不要乱动，你若是伤口崩裂，我可没法给你上药！”
　　魏周赶忙不在乱动，开口道：“你把纱布拿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云萝点了点头，忍着剧痛将孙少燕留下药箱拿过来，魏周急忙拿出纱布药品给云萝包扎伤口，揭开层层纱布，魏周才知道云萝的手指伤得有多严重，心中自是无比愧疚。
　　“为什么？”魏周包扎完，眼睛直视着云萝。
　　“你救过我的命，我不过是报恩，现在我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云萝躲开魏周的目光，心中的伤痛那是手指上的能比的。
　　“谁也不欠谁？”魏周听到这句话很明显愣住了。
　　云萝转了身，立在窗前，看着窗外，今晚的月亮好圆啊，月光落了一地，烛光将她的身影拉长，就像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近在咫尺，却无法拥抱。
　　“白夜告诉我，是赵玉龙下得手，你怎么会得罪他！”云萝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着。
　　魏周沉默了，他并不想云萝卷入他们之间的恩怨，可是若是不回答，他们之间似乎没有话可说，只是这么沉默着反而让他心中更加不舒服。
　　云萝看到魏周没有答话，没有强求，而是在窗前的榻上躺了下来，“睡吧！”云萝说道，正要吹灭蜡烛，却听到魏周略带急切的语气。
　　“可能我坏了很多他的好事！”魏周看向云萝。
　　云萝有些惊讶，有关雾隐门的事情，她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一向与朝廷走得很近，而且魏周还曾是赵玉龙府上的贵客，怎么想赵玉龙都不可能与雾隐门翻脸。
　　魏周笑了，“大皇子在流放途中，一直是我们雾隐门在暗中保护，赵玉龙一直没有得手，期间派过几批杀手都被我们解决掉了，或许赵玉龙察觉出了异样，才派了杀手追杀我！可是我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云萝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晚了一步，原来是晚了一步！为什么？为什么？”云萝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几分凄厉，低垂的头颅猛然抬起，眼睛红红的，直勾勾地看向魏周，泪水再次落了下来，“你为什么不早一点，也许……也许大哥便不会死了！”
　　魏周没有说话，昨天晚上的时候，他便察觉出了异常，刘氏不在，从昨天到现在，刘氏都不在，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刘氏已经去世了，云萝在一年内接连失去两位亲人，她已经处在一个崩溃的边缘，而魏周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压垮了云萝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是啊！如果他早一点过来，大哥就不会死了，她是不是就不会看到那封信，是不是不用嫁人。云萝哭着哭着便感到眼睛有些刺痛，想起孙少燕的叮嘱，连忙止了眼泪。
　　“云儿！对不起！”魏周开口说道，这件事本不是他的错，可是看到云萝伤心难过，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道歉的话，
　　云萝平复了一下心情，脸上是麻木，冷冷说道：“这件事怨不得你，是我一时把话说重了，魏先生早点休息吧，我去偏房睡！”说完便吹灭了蜡烛，摸黑走出了房间。
　　魏周便是想要再说些什么也是不能了，他对云萝心中满是愧疚。
　　这一晚，两人辗转都没有睡好，一大早孙少燕便来了，刚刚帮魏周换了药，王家便派人送来了嫁衣。本来这嫁衣该女方准备的，可是刘氏已经去世，只剩云萝一个孤女，王家倒是想得周到，连带着嫁衣也备下了，当然云萝并未将自己是木将军亲生女儿的事情告诉王家，对外也只是声称木凌风的义女。云萝走出去应付着王家，孙少燕赶忙将里屋的帷帐放下来。
　　“别出声！”孙少燕小声对魏周说道，眼睛却看向窗外皱了眉头，这云萝当真是准备嫁给王家。
　　媒婆跟着云萝进了屋子，却闻见屋子里一股药草味，微微皱了眉头，但是很快便笑吟吟说道：“姑娘快瞧瞧，这可是上好的丝绸，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都是洛城出了名的绣娘绣的，姑娘快试试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再改了！”
　　“有劳大娘了！”云萝称谢，便要去拿衣服。
　　“呦！这手怎么了？”媒婆看到云萝的双手缠着纱布，刚才云萝一直将手背在身后，她便有些奇怪，现在看到这个云萝这个样子便有些明白了。
　　“不碍事，做饭的时候，切到手了！”云萝连忙将手缩回去，又背在身后。
　　媒婆还想继续问下去，孙少燕已经掀开帷帐从里屋走出来，“我带云儿去里屋试试衣服吧！”说着拿起嫁衣，将云萝拽了进去，媒婆还想跟着进去，却被孙少燕一把推开了，媒婆撇了一下嘴，却没敢吱声，这个姑奶可是出了名暴脾气，她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魏周躺在床上，床幔虽然放了下来，可是透过薄薄的床纱，那大红色的嫁衣依旧刺人眼目，他没有出声，心里却空洞洞的，有些疼，也许她嫁给别人会比和自己在一起幸福吧！
　　魏周苦笑一声，脸上说不出是笑还是痛苦，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只有骗骗自己，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道这是一句多么可笑的借口！
　　云萝任由孙少燕将嫁衣穿在身上，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没有任何的表情，眼底的失望却落在孙少燕的眼中，孙少燕看着云萝的眼睛，又看向床上的魏周，轻声问道：“想好了！”
　　“嗯！”云萝点了点头，脸上忽然露出了微笑，然后穿着嫁衣走了出去。
　　“哎呦呦！我们姑娘真是个大美人，这衣服做的真合身，瞅瞅！洛城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姑娘这样标志的美人！”媒婆眼睛放光，围着云萝转着圈夸赞，她这话可是打心眼里说出来的，这王家的小子真不知前世修了几辈子福，娶了云萝这样的姑娘，当真是便宜他。不过这句话她可没敢当着云萝的面说出来，“姑娘请好了，下下一个月十八便是好日子，我就等着喝姑娘的喜酒！”
　　“有劳大娘了！”云萝笑着说道，送走了媒婆等人，孙少燕赶紧帮着云萝将衣服脱了下来，云萝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这衣服放哪？”孙少燕捧着衣服问道。
　　云萝淡淡地说道：“放偏房吧！反正这些天送来的东西都放在那里！”云萝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看嫁衣一眼，仿佛很是嫌弃的样子。
　　魏周一直躺在床上，始终没有说话，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