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红颜》九十六夜

195、红柳

　　云萝是不敢在万芳楼附近摆摊了，索性关了茶摊，整日待在孙少燕的药铺帮忙，反正孙少宇在药铺也是坐不住，有云萝在反而让孙少燕省心不少。
　　红柳带着丫鬟走进了药铺，云萝看到是她们俩，眉头微皱，自从茶茶大闹她的茶摊之后，云萝便对万芳楼的姑娘没什么好感。
　　“云姑娘！”红柳依旧是很客气，主动走到云萝的跟前，“前些日子，是茶茶的不是，我已经好好教训过她了，还望云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她一般计较，我在这里给姑娘赔不是了。”
　　云萝笑了笑，并没有说话，托茶茶的福，云萝也算看清了那帮客人的嘴脸，若是在待下去，说不定会出更大的乱子。这一点云萝还要感谢茶茶，不过她那天对玉儿说的话实属过分，便开口对红柳说道：“若说道歉的话，还是说给玉儿听吧！”语气明显不是很友好。
　　听到云萝这样说，红柳也不生气，而是继续说道：“正是，哪天我遇见木姑娘，定然要向她多多赔礼。我看云姑娘，这段时间也没有出摊，本来想着从云姑娘这里定一批茶水，只得来这里叨扰了！”
　　云萝有些不解，“你们万芳楼什么好茶喝不到，怎么能看上我那些不入眼的茶水！”
　　“再好的茶喝多了也没了味道，寻常的茶虽然平平无奇，但不就是像这平淡的日子吗？”红柳的一番话让云萝有些愣神，寻常平淡的生活是她们这种女子可望而不可求的，“这是茶水的定金，日后万芳楼的茶水便交给姑娘了！”说着红柳拿出十两银子，放到了桌子上。
　　“我的茶水可不值这么多钱！”云萝没有接银子，而是看向红柳。
　　“还有前些日子，茶茶的茶水钱，只当是给云姑娘赔罪了！”红柳温声说道，说完也不给云萝拒绝的机会，带着丫鬟离开了药铺，云萝想追出去将银子退回去，人已经没影了。
　　出了药铺，红柳脸上没了笑容，整个人似乎松了口气，面对别人，红柳总是习惯性的微笑，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生来便不是爱笑之人。
　　“姑娘，你何必大费周章，直接将张姑姑留下的银子给她不就得了！”翠翠有些不明白，自家姑娘何必多此一举。
　　“你那里知道，我若是直接给云姑娘，她会怎么想，而且她一定不会收，不然张姑姑就不会把银子留给我，让我大费周章地转交给云姑娘！”红柳说道。
　　“这个张姑姑也是的，她说不认识云姑娘，可是却偏偏留下银子让姑娘你照拂她的生意，她俩肯定认识！”翠翠嘟囔着说道。
　　红柳笑了，她怎么不知道，不过这其中的缘由，她是一点都不敢兴趣，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云萝接了定金，自然要给万芳楼送茶叶，去了两次便被赵玉朝发现了。这天云萝刚从万芳楼出来，便看到赵玉朝黑着脸等在外面，拉着她二话不说便往家里走。云萝有些心虚，自然什么也不敢说。
　　“万芳楼那种地方，是你一个姑娘能去的地方吗，以后不准再去了！”赵玉朝真的生气了，上次看到云萝被那些无赖调戏，他恨不能生吞活剥了那群无赖。
　　“大哥，我收了人家的定金，必须按时送茶水！”云萝小声为自己辩解。
　　“这个银子不挣也罢了，以后都不准去了！”赵玉朝有些明白为什么刘氏临终前将云萝托付给他，他这个妹妹涉世未深，对世俗礼法全然不知，当然不知道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若是进出青楼楚馆，又会遭到世人怎样的唾弃。
　　“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云萝故意岔开话题。
　　“若不是燕姑娘，我还被蒙在鼓里！”赵玉朝想也没想便将孙少燕供了出来。
　　云萝自然知道是燕姐姐，前些日子，她便劝云萝不要和万芳楼的姑娘来往，云萝没放在心上，这不赵玉朝便气急败坏地找了过来。
　　“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儿家若是被人知道去青楼可是嫁不出去的！”赵玉朝喋喋不休地说着。
　　云萝立马回了句，“这不正好，王家不要我了，我乐得自在！”
　　赵玉朝脸色又是一黑，这个妹妹当真是让她头疼，“你在这里胡说些什么，若是你娘知道了，非打断你的腿不可，今天你便是说破天了，也不许在去那种地方！”赵玉朝说完，站起身便往外走。
　　“大哥！你去哪？”云萝问道。
　　“去万芳楼！”赵玉朝没好气地瞪了云萝一眼，这种事情自然是他去，怎么好让云萝去呢！
　　云萝叹了口气，坐在屋檐下，看着满院子晾晒的鲜花，这些都是她辛辛苦苦采摘来的，如今不能再给万芳楼送了，只得将茶摊又开起来，不然这得喝到什么时候啊！
　　云萝将茶摊支在城门口，这里人来人往的，可是却没几个客人，闲得无聊，她便和玉儿做起了女红，云萝的手艺不及玉儿，玉儿便在一旁耐心地教她。
　　“云姑娘！”又是红柳的声音。
　　云萝只得放在手中的帕子，起身招呼她。
　　红柳倒是熟稔，自己坐了下来，云萝给她上了一壶茶。红柳笑盈盈从袖口拿出银子，“这是上次，你大哥送到万芳楼的，我却不能收下！”
　　“我大哥既然把银子给了姑娘，姑娘便好生收着，反正我以后是不能再去万芳楼了！”云萝没有接银子。
　　“你大哥说得也没错，好人家的女孩确实不该到我们那种地方，他也是为了你好！”红柳的声音依旧温柔似水，但是却温柔之中却没有掺杂半点自己的情绪，仿佛不管和什么人说话，或者不管什么事，她永远都是这副温柔似水的声音。
　　“云姑娘知道仙女城吗？”红柳冷不丁地说道。
　　云萝心里一惊，端着茶碗的手停在半空中，很快她便低下头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说道：“听说过！”
　　“万芳楼的姑娘大部分都是仙女城的女子，或者说仙女城的女子都在秦楼楚馆中。你那天见到的茶茶，只因为她的母亲是仙女城的女子，所以她一出生便是要供人卖笑取乐！”红柳自顾自得的说着，丝毫不避讳云萝，“楼里的妈妈教不了茶茶，她五岁便被卖了，卖来卖去，现在被卖到了万芳楼，也不知是这姑娘的不幸，还是幸运，以她的脾气，没耐心的妈妈或许将她卖到军营！”
　　云萝听到这里，身体已经微微发抖，可是她极力装着镇定的样子，缓缓说道：“红柳姑娘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红柳叹了口，“不知道怎么的，我见了云姑娘，便忽然觉得亲切，忍不住多说些，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们这些人只怕这辈子都要老死在这种地方！”
　　云萝心中恻动，出声安慰红柳：“世道艰难，也许以后不会是这个样子！”云萝记得临行前赵玉龙可是答应过她，要对所有的臣民一视同仁，可是赵玉朝会记得当初的约定的？云萝心里一阵迷茫，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云萝心底一阵叹气，原以为她已经置身事外，可是在听到关于仙女城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的痛心与无奈。
　　“借姑娘吉言，希望这世间再没这么多不公，我们也能和其他人一样！”红柳脸上少有的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更多的是疲惫。
　　送走了红柳，云萝心不在焉的做着女红，玉儿抬起了头，云萝和红柳的话，玉儿自然是听到了,“那天的事，其实我没放在心上。嬷嬷一直告诉我，这些女人其实比那些青楼里的女子更可怜！”玉儿说罢，叹了口气。
　　“嬷嬷？”云萝疑惑，很少有人会同情仙女城的女子，所以云萝一时有些好奇。
　　“便是我们家的那个老嬷嬷！”玉儿笑道，笑容里不掺杂一点怀疑的情绪。云萝没有说话，没想到玉儿竟压低了声音说了句更令云萝震惊的话，“其实嬷嬷也是仙女城的人！”
　　云萝不可思议地看向玉儿，她完全没想到玉儿竟会将嬷嬷的身份和盘托出，便带着疑问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嬷嬷亲口给我说的，爹爹也知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年那些可怜的女人逃难出来，不少好人家偷偷收留她们，改了名，好多生活在洛城，说实话，我没觉得她们和我们有什么区别！”玉儿缓缓说道，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转而又低头绣起了手帕。
　　云萝唏嘘不已，也许就这样隐藏在人群中活下去便是出路，何秀一心图谋的大业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红柳带着丫鬟走远了，翠翠有些不解：“姑娘怎么和云姑娘提起仙女城的事情了？”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红柳淡淡说道，从张秀找到她，让她将云萝带进万芳楼，她心中便隐隐有一种直觉，云萝似乎和仙女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今天她稍稍试探了一下，并未看出云萝有多大的反映，但是却又完全漠不关心，这让红柳心中有些困惑，当然她没有把这些想法告诉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