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去孤求鸾

2、急诊

　　“学姐，你没事吧？”林艾看梁原面色苍白，脚步踉跄，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不由地伸手扶了一下。
　　“小艾？好巧，你也在这里吃饭。”梁原宕机的大脑终于成功认出眼前这位扶着她的女孩。注意到两人的距离挨得有点过分亲近，梁原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一步，扶住吧台稍稍站直了身子。
　　“我没事。”梁原虚弱地笑笑，“那你慢慢吃，我今天有事先走了，下次再找机会聊。”如果是平时偶遇熟人，即使梁原不善社交，至少还会再寒暄几句，只是今天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叙旧的日子，梁原此时只想赶紧回家，一个人安静地呆着。不等林艾回应，她已经顾自走出了Xspace的大门。
　　没有了酒吧里的热闹气氛烘托，梁原感觉周身的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因为一晚上没有吃东西，又空腹喝了很多威士忌，此时胃里的酒精疯狂地叫嚣着，随时要冲出她的喉咙。滴滴上叫的出租车还没来，梁原找了马路边上的梧桐树靠着，好为摇摇欲坠的身体找一个支撑点。
　　树枝上还挂着过春节时的装饰灯，一闪一闪的。梁原想起大二那年春节，自己因为参加数学建模集训没有回家，夏妍夕怕她一个人在学校不好好吃饭，过完年初三就借口学校有事赶来见她。那天晚上她等在校门口接妍夕，也是在一棵大梧桐树旁，学校的路灯坏了，一闪一闪的，像她忽明忽暗的情愫，当她看着那个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女孩手忙脚乱地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仿佛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撩动了一下她的心弦，从那一刻开始，她的心跳因为一个女孩而失衡了。
　　突然的一阵恶心，把陷在回忆里的梁原抓回了现实，最后还是没忍住吐在了地上。

　　“小艾，刚刚那个女生是你大学校友么？是美女哎……不过看着好像有点喝醉了，不要紧吧？”陈晨有些面露担忧地和林艾说。
　　“嗯，是我本科的学姐。”林艾还沉浸在偶遇梁原的震惊中，听了陈晨的话木然地点点头。
　　“陈晨，我还是不太放心学姐，想去看看她。不好意思，我们改天再约过。”林艾充满歉意地拿起背包。
　　“嗯嗯，没事，快去吧，学姐一个人喝醉了在外面不安全。”陈晨无所谓地摆摆手。
　　林艾追出餐厅，朝马路左右两边看了看，还好，梁原还在。只是学姐看上去状态不太好，扶着梧桐树的背影显得脆弱又无助。

　　吐过之后，梁原觉得舒服了一些，想要找纸巾擦擦，才发现混混沌沌地出门，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真是狼狈，梁原自嘲地笑笑。
　　一张湿巾递到了跟前，梁原惊讶地回过头，原来是小艾。
　　“学姐，你还好吧？”
　　“吐了感觉好点了，谢谢。”
　　“学姐，你等我一下。”说着，林艾小跑开去，不一会儿，拎着便利店的袋子气喘吁吁地跑回到梁原身边，“学姐，喝点水漱漱口吧。”
　　漱了口，又喝了点水，梁原感觉比刚刚清醒多了。看到小艾一脸关切地站在旁边，梁原虚弱地笑了笑，“好久没见了，小艾，都不知道你也在海城。”
　　“嗯，我也是毕业才过来的，海城离家也比较近。”有句话林艾没有说出口，还因为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也在海城。
　　“挺好的。”说完，梁原又沉默起来。因为合凯路附近交通太拥堵，滴滴上的司机取消了订单，再重新打车，排队等待的人数已经上百了，梁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朝林艾挥挥手机，“今天这日子打不到车，看来我得去坐地铁了。”
　　“正好我也准备回去了，学姐，我和你一起走吧。”

　　这个时候身边有人陪着，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梁原觉得好像也不错，连心底落寞的感觉也减轻了些。上次见到林艾好像还是在两年前离开北城的送别宴上，可能因为开始工作的缘故，身侧的女孩气质比之前更成熟了，虽然只是化了淡妆，但眉眼精致，一身正装隐隐透着一股职场精英的气场。
　　“小艾，你在附近工作么？我记得你原来好像是学统计学的？”
　　“嗯，现在在一家基金公司，就在金融街那边。学姐，你呢？”
　　“我在高新区那边一个研究院工作，嘶……”梁原突然感到胃部一阵痉挛，疼痛随之而来，身体也跟着晃了晃。林艾赶紧扶住了她。
　　“学姐，要不我们去医院吧，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
　　梁原略微朝着林艾靠了靠，胃部的疼痛感减轻了很多，便轻轻摆了摆手，“好点了，应该是因为没吃东西又喝了酒，我们回去吧。”
　　看她脸色确实恢复了些许，林艾轻轻嗯了一声。
　　进了地铁站，本来两人不坐同一条线路，但是林艾执意要先送梁原回家：“学姐，你这样子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坐地铁，而且你家离我家也不远，送你到家我再打车回去很方便的。”林艾望着梁原，明亮的眼神里写满了认真和坚持。
　　梁原看着眼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女孩，眼神里充满坚定和关切，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坚持给自己塞糖果的样子。梁原无奈地轻笑着摸了下她的头：“你啊，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固执啊。”
　　意想不到的轻柔动作，让林艾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部，白皙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在地铁明晃晃的灯光下特别显眼，林艾赶紧低下了头，25岁的人了，好丢脸啊！

　　梁原家离市中心并不远，2号线坐几站路就到了。本来在地铁里坐着没什么感觉，下了地铁走起路来，胃痛又一阵一阵袭来，梁原紧咬着嘴唇，额头上开始直冒冷汗。林艾也感觉到她身体的不自然，所以一边走得很慢，一边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她的情况。
　　晚上的居民区街道，很安静，行人也不多，地面上是两旁树木的倒影，随着风发出细微的响声，仿佛把繁华和热闹都隔绝在了另一头。
　　“到了，小艾，就是这个小区。那你快回去吧，有点晚了。今天太谢谢你了。”梁原的嗓音有些微颤，门口橘色的路灯照的她的脸色更加苍白，额头的细密汗珠散射着柔和无力的光。
　　看着学姐摇摇欲坠的样子，林艾还是不放心，刚想开口。梁原仿佛读懂了她的下一句台词，摆摆手，笑着说：“赶紧回去吧，不然太晚我会担心的。我真的没事，就是空腹喝了点酒，回家睡一觉就好了。”林艾有些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可是好像自己也没有留下来照顾学姐的立场，便只好低头拿出手机开始打车。这里不比市区，司机很快就接单了，“学姐，打到车了，还挺近的，两分钟就过来了……”
　　林艾还没说完，感觉一个重量靠到自己身上，林艾一个趔趄，赶紧扶住了倒下来的梁原，“学姐，学姐，学姐！！！”梁原口中模糊地应了一声。幸好还有回应，林艾悬起的心稍稍放下。正好叫的出租车开到了跟前，林艾便小心地扶着梁原坐上去。到了医院，医生诊断为空腹饮酒造成的急性胃溃疡，再加上长时间缺乏休息疲劳过度，需要住院观察。
　　梁原安静地坐在医院大厅的金属连椅上，看着偌大的空间里，林艾一个人神色担忧地在各个窗口间穿梭给她办理住院手续，额头上大概因为出汗沾着几缕发丝也来不及整理。梁原心里泛起一丝酸楚，好久没有一个人这样为自己忙前忙后了。和夏妍夕来到这座城市后，好像大多数时间里，自己都是一个人，以后，也彻底是一个人了，这样想着，被疼痛掩盖的情绪又席卷而来，染红了眼眶。
　　终于办完了所有手续，林艾拿着单子和药水瓶跑到梁原跟前，“学姐，住院手续办好了，你还能走吗？要不要我去借个轮椅？”
　　“没事，我好点了，我们慢慢走过去吧。”

　　等到躺到病床上，挂上点滴，已经凌晨一点了，梁原想让林艾回去休息，可是怎么劝都不行，无奈只好向医院借了陪护的折叠椅凑合过一夜。
　　“学姐，明天是周末，没事的，我明天再回去。你快睡吧，我看着点滴。”林艾帮梁原挂点滴的手轻轻盖上被子，坐到折叠椅上，不放心自己打瞌睡耽误事，又拿出手机每隔五分钟定一个闹铃，做完这一切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梁原已经睡着了。
　　林艾看着梁原平稳地呼吸着，可能还有些疼痛，眉头依然紧皱，这一天可真漫长啊，没想到在海城的第一次相遇，居然这么跌宕。不过真好，时隔两年，又再见到学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