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念唐朝》暮雨惊秋

28、第二十八回 突变（4）

　　“咝~~~~”李承乾倒抽了一口冷气，却没有抽回手臂。
　　我只觉得嘴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垂眸一看，李承乾白皙的手腕上已经渗出丝丝血迹，心下一惊，我缓缓松了口。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李承乾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牙印，含笑问道。
　　我不语。
　　“看着我！”李承乾猛然一使劲，大力地扳正我的身体。我极力别过脸，却又被他狠狠捏住下巴。
　　“你怕我，你恨我！？”李承乾褐色的眸子闪着寒意，轻笑道。
　　我冷笑一声，开言道：“不知太子有没有听过‘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李承乾有些不解，轻轻摇了摇头。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因为有爱所以有了忧愁，因为有爱所以有了恐惧。”我顿了顿，继续道，“我对太子殿下从未有过爱，那又何来忧和怖，这件事结束后我想我们也不会再有机会接触了！”
　　一番决绝的话出口，我感到李承乾身子猛然一震，搂着我的手臂紧了紧随后便缓缓松开了。
　　“你走吧！”李承乾背转过身，沉声说道。
　　我并没有走，只是立在原地。
　　“放心，见媚娘的事我会遵守承诺的！”李承乾回道。
　　····································
　　昨天的一场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
　　推开屋门，冷冽的寒风夹杂着雪片儿直贯而来，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一埋头便走进了雪地中。
　　甘露殿中，铜质碳炉中燃着西域进贡的金丝碳，暖意充斥着空阔的大殿，龙涎香的味道淡而飘渺，一点也不嫌气闷。
　　李世民盘腿坐在御榻上，埋头看着一本本奏章。我悄悄换下已经冷去的茶水，换上了刚刚煮好的茶。
　　“嗯，这茶盅中是些什么？”李世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手中的奏章。
　　“回陛下，奴婢在茶里加了些花瓣！”我低首回道。
　　“嗯，花瓣，你这有什么新花样呀？”李世民颇有兴趣地问道。
　　“这里面加了风干的茉莉花和菩提子，有安神助眠的效果，陛下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奴婢便得了内侍官同意后煮了这花茶！”我回道。
　　“花茶？”李世民饶有兴趣地端起青瓷杯微抿了一口。
　　“嗯，果然另有一番风味，呵呵呵···”李世民笑看着我，道，“勿念，有心了！”
　　“陛下过奖了，这只是奴婢该做的事！”我俯首回道，“其实这些花瓣还是春天时奴婢和媚娘一起采的！”
　　李世民脸色微微怔了怔，随即颇具意味地看着我，道：“勿念，你想说什么？”
　　不愧是天子，一下子便看透了我的心思。
　　“陛下，难道您真为了那疯癫的道人的几句话就要处死媚娘吗？”我直言道。
　　“你知道的好像太多了些！”李世民低头轻啜着茶。
　　“奴婢该死！”
　　“哼哼，你确实该死！”李世民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眼看着我突然厉声道，“你与太子、吴王和蜀王私下交好，当朕不知？”
　　我心下一沉，却也没说什么。
　　“你可知在宫人与皇子私交是犯了宫里大忌的，更何况你是朕的御前侍女，仅凭这一条朕就可以杀了你！”李世民褐色的眸子里闪着寒意。
　　这天下事果然都逃不出他的眼睛，我们这些人的小肚鸡肠在这位千古一帝面前显得是如此拙劣可笑。思即我也慢慢静下心来，开言道：“陛下若要决心杀奴婢，奴婢恐怕现在也不会在这儿了！”
　　“呵呵呵，你果然聪明！”李世民缓了口气，道，“朕十分欣赏你的聪明，在这宫里及得上你的女人屈指可数，这也是朕舍不得杀你的原因之一，只不过女人太聪明也不是好事！”
　　“原因之一~~~”我喃喃问道，“奴婢斗胆问原因之二是什么？”
　　李世民愣愣瞧了瞧我，缓缓开言道：“不杀你的原因之二是你长得十分像朕的一位故人！”
　　“陛下···”我刚想追问却被李世民打断。
　　“你不必再问，朕不会详说的！”
　　虽然心有不甘，但我还是不再开言。
　　“至于媚娘一事，朕自有定夺，朕知你与她情同姐妹，但此事关乎国运，你最好不要再插手，朕可姑息你一次，但绝不会有第二次，你好自为之！”李世民说完扫了我一眼，便挥手示意我退下。
　　无奈之下，我只好退到了下来。
　　“勿念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哟，这大冷天的你怎么还流汗，是不是病了····”内侍官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这才猛然发现不知何时我已是一身冷汗了。
　　终于等到了约好的时间，敲门声准时地响了起来。
　　我开门一看，只见来人退下披风，竟是李承乾。
　　我诧异地问道：“怎么···怎么是你···”
　　“来带你去看武媚娘啊！”李承乾不屑地扫了我一眼道。
　　“可是···可是···”
　　“武媚娘可是要犯，派别人来我可不放心，倒不如我亲自走一趟！”李承乾解释道。
　　我思忖一番倒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便不多说，收拾一下便随着李承乾出了门。
　　一路走来，越走越觉得荒凉，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惶惑来。
　　“这里是宫中禁地，很少有人知道自然也很少有人前来，所以不免少了几分人气，多了几分荒凉！”李承乾走在我的身侧，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便解释道。
　　我微微点了点头。
　　“安陆王、河东王、武安王、汝南王、钜鹿王，哈哈哈哈~~~~~~”
　　一声尖厉的女声陡然想起，惊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心下疑惑，凝神听了听。
　　“李世民，你这个骗子，你把他们都还给我，还给我~~~~”女声越发凄厉，在空荡荡的四周萦绕不散。
　　“这个女人是个疯子，每日每夜都在此叫嚣，不必理会！”李承乾面色沉静。
　　心里牵挂着媚娘，我也没有多问，只认为不过是个失了宠的妃子罢了。
　　在一间有些破陋的宫殿旁，李承乾停了脚步，“媚娘就在里面，里面的人我都打点好了，我在此等你！”
　　进了殿门，一个内侍迎了上来道：“姑娘这边走！”
　　破陋的大殿里散发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气味，虽有大门阻挡，但寒气依旧嗖嗖往殿里直窜，我不禁紧了紧衣服。
　　“姑娘，有话快说！”内侍将我引到一道木质栅栏面前停了下来，说了一句便退了下去。
　　殿内光线昏暗，我压根瞧不见媚娘的影子，于是开言轻轻唤道：“媚娘，媚娘~~~”
　　被木栅栏隔断的里间突然闪出一个人影，黛眉朱唇，不正是媚娘嘛，只是面色憔悴些。
　　“媚娘，是我，过来呀！”
　　媚娘走近栅栏，面色先是一喜随即便冷漠下去：“你来做什么？”
　　“媚娘，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确是一直无意与你相争些什么，我孤身一人，在这宫里也只有你这么一位知心的姐妹！”
　　“·····”媚娘没有说话。
　　“媚娘，又下雪了，梅园的梅花又开了。”我别过头看向殿外，“还记得我们一起去采雪吗，呵呵呵，那时多么快活啊····那时你说你一直把我当亲姐姐，你可知那时的我也暗暗许下心意把你作为亲妹妹看待！”
　　媚娘缓缓低下了头，不久竟传来啜泣声。
　　“好了，也不多说些什么了，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我探了陛下的口风，他并没有决意杀你之心，你只需安心等待，我和太子一定会尽全力救你出去的！”我解下肩上的包袱，递进栅栏里，“这里是些衣物，天凉了，好好保重！”
　　转身欲走，却听得一声轻唤：“姐姐。”
　　猛然转身，媚娘正仰脸瞧着我，泪流满面。隔着栅栏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泪水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姐姐，对不起····我···”
　　“好了，没事，姐姐怎么会生妹妹的气呢！”
　　“姐姐，我怕，我怕，我会不会死，我还不想死，不想死···”媚娘反握过我的手，我可以感觉到她内心的惧怕。
　　“不会的，不会死的，姐姐不会让你死的，你还有很多大事没做呢，怎么会死呢！”武媚娘可是一代女王，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姑娘，该走了！”内侍提醒道。
　　“媚娘，放心，姐姐保证你不会有事，相信我！”我向她点了点头，虽然心下不舍，但耐不得内侍的催促，我只好起身往外走去。
　　“姐姐，这宫里我只有你一人了！”
　　媚娘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