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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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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相见
好容易得来的假期。
美中不足的,赵辞最近心情不佳。
今日的胃口更是骤减,摆摆手,放下手中的筷子——赵钦在家时,早餐吃中式,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则。
王熙智皱皱眉,只是赵钦在家,她没有多说什么。
她转头望向继子,希望他没有关注到他们这儿。
一想想那个臭小子得意的嘴脸,她就恨得牙痒痒,只是丈夫并没有像世人说的那样变成一个“后爹”,这才整治不了他们。
赵钊没有多余的眼神,沉默着吃着自己的那一份早餐。
赵华和哥哥不一样,他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
年过五十的赵钦抱着小孙女,用筷子夹起糖糕喂到她的嘴边。
就在王熙智怨毒的眼神下,未等赵华开口,赵辞就又拿起筷子,夹起一只汤包。
他讨厌这种气氛。
低着眉,把碗中的粥一口一口就着包子吃掉。
王熙智这才放下这口气。
她看向赵华和他身侧的赵钊,扯出一个难看得可以的笑容。
赵华嘴角抽搐几下,转头望向赵钦怀里的小孙女。
“欧呦,宝宝真乖。”他油嘴滑舌的,“跟爷爷这么亲,是不是因为最喜欢爷爷啊?”
小丫头手舞足蹈,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赵钦却很吃这一套,不苟言笑的他抱着小孙女的动作更加轻柔。
赵华趁热打铁:“宝宝最喜欢谁?”
换一种腔调:“当然是爷爷啦。”
这下子,除了王熙智和她心不在焉的儿子,就连赵钊都勾起了唇角。
赵钦很受用,连带着对这个不怎么正经的儿子都带上了平时没有的柔和表情。
赵辞忍着吐意,坐在饭桌上,手掌握紧成拳。
欢声笑语跟他无关,他跟父亲的关系也不曾像哥哥们同他那样好。
赵钊自小就是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培养。
赵钦曾在娶王熙智过门当天,对着所有亲戚朋友下了她的脸子,发誓没有任何人可以顶替赵钊的地位,加上赵钊逐渐长大,赵钦发现他的性格、模样简直复刻了自己,对他更是宠爱有余、保护有加。
凡是有关赵钊的事情,赵钦从来不愿假手他人,向来亲历亲为,惹得王熙智私下痛骂他那副疼子的嘴脸,好像自己是那害人的妖婆一般,让他小心提防。
赵华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歹是发妻的孩子,再加上他本身油嘴滑舌会讨人开心,有没有什么惹人讨厌的小动作,这样赵钊这个做哥哥的在前头顶着家业,赵华早早成家生子,赵钦可谓是满意极了。
赵辞相较之下就没有那么突出,父亲这些年的爱全部给了大哥,连二哥都只是沾着小孙女的光,他一没能力,二没成家,后头还有这新生的小孙女分享着父亲对幼崽的喜爱怜爱,要不是王熙智内心的不平,他在这个家里早就湮没消失了。
猝不及防地赵辞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瓷瓷,动筷啊。”赵华笑得恶意,“爸爸还没吃几口呢,你怎么就呆坐在这儿了。”
赵辞条件反射伸手夹了一块糖糕,胃里翻上来一阵不适。
赵钦闻言看向他,他并没有生气:“吃饱了吗?”
赵辞眼中一亮,正想要接话。
“把碗里吃净了吧。”平平淡淡的语调,仿佛前边的那一句问句只是为了寒暄。
赵辞从不还嘴,于是低下了头:“嗯,爸爸。”
像是想起来了些什么,赵钦放下怀中的小孙女,由赵华接手了去。
他假装不经意地冲王熙智问道:“前些日子,你去哪儿了?”
王熙智被点名,饶是关注这里一举一动的她也被吓了一跳。
嘴比脑子快:“我可没乱跑!”
赵钊在此刻吃完了,他冲父亲点一点头,见赵钦冲他挥一挥手就离了桌。
赵华见大哥要走,也觉得现在桌上这气氛再呆下去也不合适,虽说他很想看王熙智被下脸子的时刻,可是如今再呆下去兴许会惹祸上身。
只能下次来了。他颇可惜地看着怀中的孩子,借口小丫头坐不住,也离开了餐厅。
“没乱跑?”赵钦皱着眉,“人家的恭贺信都到我的手上了。”
他捞起几根鸡丝面,等待着女人的回答。
王熙智恍然大悟,她发现丈夫的语气中并没有质问之意,骄矜起来。
“受人之托罢了。”
“我听到的可跟你说的有些出入。”
“我,我想着,想着为了两个孩子好嘛。”撒撒娇。
她保养极好,此刻撒娇起来也不让人反感,是有那么几分风韵在的。
赵钦笑了。
赵辞埋下头吃糖糕,却忍不住偷瞄起父母的神情动作开来。
他的内心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期待父亲给予他一些小小的关注,更为期待的是父亲对于李濯微和自己的看法。
只是,他恐怕要失望了。
赵钦看向一侧的他,只觉得孩子不应当听那么多。
见他糖糕吃的差不多了,赵钦开口:“回去书房看看书吧。”
这句话没有主语。
赵辞却明白这是对他说的,多年来涉及这样的谈话,父亲都是这样的一副态度,按理说他早就习惯了,但是,他还是惹不住地失望。
天性使然,他沉默地退离开桌,听从父亲的话走向书房。
就这样,回避一切,就这样回避着关于他的未来的计划。
············
相比之下,李濯微的这个假期称得上充实。
叶芩一大早便被叶京和邢惜带了出去。
临走时叶京问了李濯微要不要一起去。
邢惜一口回绝:“不了,你也难得有空闲时间,多陪陪囡囡吧。”
叶京无奈一笑:“微微平时那么辛苦,也带着她一起吧。松快松快。”
叶芩老大不高兴,嘟着嘴,把脸撇了过去。
一向关注她的邢惜握住少女的手,安慰似的捏捏她的掌心。
“哎呀,今天本来就应该要陪陪囡囡啊,你都多久没陪女儿出去玩了?囡囡平时上学就罢了,现在难得放假~单独陪陪孩子嘛~”邢惜娇声埋怨。
叶芩也双眼噙着泪。
叶京一时失语,他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李濯微,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濯微摇摇头:“叶叔叔,你们去吧。”
在邢惜望向她的目光下,她遂了母亲的心愿:“我还有一段时间就要考试了,叶叔叔多陪陪妹妹吧。”
表面上乖顺,内里笑得倒是猖狂。
谁不乐得清闲呢?
邢惜见她还算听话,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
濯微也不小家子气,冲母亲也露出那么个笑来。
见她执拗,叶京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可惜架不住邢惜的三催四请且顾及着亲生女儿的心情,他只得点点头。
李濯微脸上洋溢着笑,并不勉强。
她独自站在门口,看着一家三口手挽手前往车库。
就在那个瞬间。
她好像听见了自己狭小房间窗户旁边的风铃在响动。
又好像听见城北街叫卖棉花糖的大爷用着方言告诉她,他们家的糖是整条街上最甜的。
她伸了个懒腰,只觉着自己最近读书读得自己整个人都疯了。
这里没有繁华的长安街,这里也不是月色如水的古宅庭院。
没有人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让她依靠;只有人告诉她,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个超级英雄在她落难时跳出来拯救她。
她就在这儿,秉持着邢惜给予她的那些条条框框,就这么过完一生。
手机的铃声响起,被带着走的思绪突然回来了。
她低头,从外套中掏出手机。
她没有设置特别铃声的习惯,此刻还没有被打开的手机就如同一个盲盒,就如同每个想要抽中隐藏款的人一样,她内心渴望的,是司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朋友太少,围绕在她身边的又都是叶京和邢惜这个圈子中的人。
那些富家太太们又是些惯会说闲话的,邢惜和她的存在在圈子里并不是可以让人忽略的存在。而在某些时刻,她觉着自己就像是一只玻璃鱼,浑身透明到可以看见内脏,履历清晰到她们可以悄悄谈论她是否会步她母亲的后尘。
而在司南这里,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罢了。
和千千万万的高中生一样,又和千千万万的高中生们不一样。
真正的松快并不是和表面和谐的家人们进行一场花费可能昂贵的出行,而是和自己想要在一起的人静静坐着,哪怕什么都不做。
不过,
今天或许就是一个注定令人失望的日子。
来电者是赵辞,她现在还不成文的小未婚夫。
她接起电话,兴致缺缺,语调却如同对面那人的心中所思念地升高,装出一副兴高采烈地样子:
“喂,瓷瓷?”
赵辞扣桌布的动作顿了顿,露出一个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笑。
他许久不开口,惹得李濯微迷惑地拿开手机看了眼备注。
“赵辞”两个字大大地显示在手机屏幕正中央。
李濯微皱眉,没错啊,怎么不讲话呢?她心中泛起了嘀咕。
不过,想起赵辞这个骄矜的性格,她硬着头皮:“喂,瓷瓷?”
他.妈.的,能不能说,不能说挂了,能找我肯定没好事。她暗自腹诽,挂断电话的想法却不假。
正在她开口要问第三次的时候,赵辞那边却来了声音。
“嗯,是我。”赵辞突然词穷,收起了前些日子那副嚣张跋扈的小公子相,语气态度软和了不少。
“瓷瓷这么早打来电话,是想我了嘛?”李濯微想起那天自己的言辞,重拳出击毫不客气,“瓷瓷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想起我来了。”
未等赵辞回复,她眯眯眼睛:“看来瓷瓷没有掌握到爬上年级第二的要领呢。是来向我求助的嘛。”
赵辞逐渐在那一声声的“瓷瓷”下迷失自我,他昏昏沉沉的,都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说了些什么,心中只有让李濯微赶紧去赵家陪他。
这个想法是王熙智提出的,赵辞本意是遵从母愿来打这通电话,只是不知道怎么了,自己这心里头对我们濯微的到来油然升起那么一种想法。
似乎不仅仅是母亲,自己,他自己也是很希望她可以来到赵宅的。
两家之间的距离并不很远,来回不过是点点头的事,只是濯微心中的那口气还没有被吞咽下去,不由得就要逗弄赵辞。
像他那样的“备受宠爱的小少爷”,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调侃落了脸子,想毕一定会厌恶她吧。
她倒要看看,到那个时候,邢惜会置她于何处。
李濯微悄悄隐去了赵辞口中的邀请之意,偏生逮着“年级第二”这个话端来同他打太极。
渐渐地,从赵辞口中听出那么几分懊恼。
李濯微的心情这才好了几分。
往前的日子里,她即便心有不甘亦不得不低头,为的可不是她的心,为的是邢惜和王熙智两个人的私下约定,为的是一场可谓是荒谬的婚约。
只是近来,通过王熙智和邢惜交谈后,让他俩一同上下学时相处相处的时光。
李濯微发现,赵辞并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赵辞一直都是一个在长辈和师长面前格外乖巧的孩子,他的长相和家世皆不俗,倒也是倍受女孩子们追捧的,只是兴许是二人相熟,又或许是初见时便相看两厌,他对她的态度并没有对普通同学那样的疏离客气,却带有满满的傲气和那么一些掌控的意味在。
看明白赵辞之后,李濯微才明白自己讨厌的是什么。
令她讨厌的一直都是横行指点的母亲,一直都是违背自己心愿的事不如人愿罢了。
逗弄赵辞,惹他有些生气确实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也要适可而止喔。
李濯微也有些累了,她挠挠鼻子,就让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吧!
她刚打算应下这场邀约。
却听闻电话那头少年有些不平稳的音色。
“你等着瞧,下次模拟,我是一定要考第二的!”
接着,于平日中不能听到的,软软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濯微闻言,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换起来鞋子,只是未等她答应下来,庭院外的大门的电钮声便响了起来。
她费力地拔起鞋子,踉跄着按了门口的监控。
视频一下弹出,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被悄悄挂断,少年文弱清秀的脸露了出来。
他似乎是奔跑过来的。
“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所以......”
“所以......所以,我们相见吧。”赵辞扶住门,喘着气,大声对她说。
·········
赵辞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是,那天的他并没有什么紧要的难题,也并不是受了大哥二哥的刺激想要证明自己是有人陪伴的。
他想的,不过是,希望这个女孩子不要觉得自己是孤独一人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就像他一样。
而他自己心情不佳,不过是见到了李濯微桌上那只丑丑的狮子配色的企鹅,那只企鹅还倍受宠爱与关注罢了。
······
······七夕小剧场······和正文(目前)没啥关系···
每年的七夕,司南都会亲手做一只花灯,形状可谓是千奇百怪,只有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出的——丑东西。
濯微偶尔兴致上来了也会和他一起。
不过,这两个人在一起做手工,不过是由一种风格的丑东西变成了多元化的丑东西。
司南坚决不承认丑东西这一点,并坚决称他做的是艺术品!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倒也不是不能把它称作艺术品。
毕竟,每一只奇奇怪怪的小花灯都被它的女主人细心地挂在家中的展览柜中,而在它们的四周则是大大小小的奖项。
女主人并不在乎奖项的摆放,倒是对这些奇奇怪怪的“艺术品”过分关注。
不信的话,你快来看看,展览柜的中央,摆放的是一只丑丑的狮子配色的小企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