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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亲人们 ...

  •   第一个知道龙龑被刺消息的岑家亲属是严济生。
      六日夜晚,他突然被院长叫到广和医院的急救室,当时,医院内外高度戒备,警车、军警密布,严济生还不知怎么回事呢。然而,一见到手术台上满脸紫涨、血肉模糊的龙龑,他眉也不皱地对一边的院长说,“没救了!”

      这时,旁边一个身材魁伟、虎眼圆睁的老头一下子瘫软倒地,几个男人忙去搀扶他,“将军!将军!”

      严济生赶紧投入抢救。这时他这才看清,这不是龙霆总统?他惊出了一身汗,那台上的死人是总统的……

      总统的鼻子插上了氧气管,躺到另外一张病床上。第一夫人熊芯面色惨白,她看着眼前的景象,死了的年轻独子,昏了的年迈丈夫,她的眼里没有一滴泪。

      “严大夫,我儿子中了两弹,你能不能把他体内的子弹取出来?我不希望他带着子弹到那儿。”

      “当然可以,夫人,我一定为你尽力。”严济生没想到称霸天下的当朝太子被杀了,他连连摇头,真是翻天了,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干的?

      严济生化了一个多小时,完成了龙龑的手术。穿着白大褂、拿着搪瓷托盘的他走出手术室,面对神情冷漠、等在门口的熊芯,他好不容易才开口,“夫人,非常遗憾,射入你儿子头颅里的子弹,属于微型炸弹类,它一碰到人的□□,就会四散炸开,我不可能完整的取出子弹,这只是一些零碎……”

      熊芯看见托盘里黄色的碎铜,她明白杀手是抱着必成的决心的,严济生更明白太子结怨过头,终遭报应。

      “谢谢你,严主任。”她勉强地笑笑。

      这时一个高个子男人急急地走了过来,“夫人!”熊芯朝他一递眼色,那人赶紧住口。严济生识相地退进手术室,但他不甘的站在门旁,他知道这个军政府要完了。

      “凶手呢?”熊芯问,

      “夫人,凶手是圣京大学的一个女学生,才二十二岁。”

      “她叫什么?”熊芯咬着牙。

      “柯英韵。”

      严济生的眼镜差点掉下来,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

      “他们说她平时一直很规矩的,是学校里有名的女才子。”

      “她人呢?”

      “已被押入西郊了。”

      “哼!”熊芯和那男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严济生僵立在那儿,英韵不是说好明天就跟岑岚一起回岑家的吗?她是妻子的私生女,那么聪明、俊美的女孩子,别是他们搞错了?英韵怎么可能去杀太子?她一个女孩儿哪来的枪?那些子弹明显是外国先进弹药,不可能的,肯定是搞错了。

      严济生不急着回家,他留在医院里,想探探实情。

      龙龑的尸体被送走了,总统住进了高级病房,严济生发觉整个医院几乎没有人互相说话,医护们都紧张工作,军警到处巡视,这哪还象个医院?他慌张地离开了。

      严济生回到严宅,家人还都在睡觉,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如果他刚才在手术室门口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不想下去了,但愿是搞错了。他悄悄经过岑岚的房间,妻子还在梦乡,自己怎能去告诉她?严济生硬着头皮走进自己的房间,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疲乏、紧张,“我还是先休息一下再说吧。”

      “爸!爸!”严济生被一阵喊叫声惊醒,他恍然睁开眼,已是上午十点半了,是可森在敲门。

      严济生打开门,可森有点急迫,“爸,你快去岑宅吧!舅舅叫你有急事。”

      严济生脑子“轰”地一下,看来是真的了。他问,“你妈呢?”

      “一小时前也被舅舅叫过去了,不知什么事?”可森觉得迷糊。

      严济生长叹口气,“我这就去。”

      严济生坐在车里,他的眼睛被晴热的阳光刺得奇疼,“不妙!不妙!”

      他随着岑岩走上二楼岑岚的房间,岑岚正躺靠在沙发上,“阿岚!”夫妻俩四目相对,岑岚泪痕未干,神情痛苦,“济生。”

      严济生发现岑岚的手上紧捏一张信纸,“出什么事了?”他明知故问,他不敢捅破这层纸。

      一旁虎着脸的岑崴指着梳妆台上一只打开的精致小皮箱,“刚刚从裴梦卿的父亲那里拿回来的,小崽子去杀人了。”

      严济生脸灰了,“我昨夜就知道了。”他终于开口了,岑岚的眼泪涮的流了下来。“阿岚,英韵把太子杀了,我为龙龑取的子弹,龙龑的脸部血肉模糊,子弹在脑袋里炸开,脑浆外溢……死得蛮惨的。”

      岑岚人抖得连手上的信纸都掉落地上,梁敏安抚着她,济生拣起纸,“英韵给阿岚的遗书。”梁敏告诉他。

      济生看着信笺最上方鲜红的“圣京大学”四个字,他叹息着看下去,

      妈妈:

      这是我第一次对你发出我内心隐藏了二十多年的心声,我多少次想象能当着你的面亲口呼出这种亲情的声音,但今天我快要如愿以偿时,我才发觉我和妈妈已隔着无穷的天涯。

      我极其不信任的看着自己的笔在信笺上书写这无情的文字,可我无法阻挡真实的汹涌。我知道,你的高贵的面容早就告诉我,你从来都没忘记我的存在而在心底挚切地允诺、容接着,我一想起你的眼睛就明白我对于你的全部意义,然而,这样的意义我能领悟到怎样的程度?我总想使自己达到妈妈的女儿的可喜位置和美好情境,不是我因长久的思念蚀灭了聚会的耐心,妈妈的手已近在眼前,我即使恍然迷蒙也已感到温馨的母性气息,但那期待了多年的幸福真似祥云环绕我身?

      妈妈,我多么依恋你!我只相信你眼睛投射给我的母爱之光,这光将一直照耀着我直达天廷,或直坠地狱。我不想分裂自己,就象我畏惧妈妈的心被撕裂、揉碎。

      可是,我还是只能对你说——妈妈,此刻,我是多么依恋你!

      为了我对梦卿的绵长友情,为了她倾流的纯洁鲜血,为了象你这样挚爱我的母亲,我不能违背我在一个男人面前起过的誓言,我的血必须和梦卿的血流到一起,她的青春证明的悲惨之美,我的青春寻证的女性的英义。

      妈妈,我现在多么感谢你给我取的“英韵”这个名字,我是妈妈的英韵,是绝不会让你蒙受耻辱的正气而净洁。无论你是怎样的悲痛,我为这永远离别的不变之痛苦,绵绵地对你诉声:

      ——妈妈,我是这样的依恋你!

      怀着必死的复仇的血性,和决然投向你胸怀的巨大热忱,妈妈,我是在扑进你的永恒的母性世界啊!

      但愿我没有做错!

      女儿英韵

      六月五日深夜

      “快去救她呀!她被送进西郊监狱了。”济生捏着信着急地说。

      岑岩是他们中最沉稳的,“我父亲正在联系总统府,他和龙霆关系一向是不错的。”

      岑崴劈头一句,“人家儿子给你杀了,你还指望他什么?”

      济生直言相告,“龙霆正躺在广和接氧气呢!”

      梁敏说,“我已叫娘家人去想办法了。”

      岑岚第一次开口,“她跟我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出了这事?”

      岑崴发怒,“他们柯家人,都他妈太有种了……”梁敏制止丈夫。岑岚又流泪了。

      济生说,“不管怎样,凭岑家的势力,龙霆多多少少会卖点面子。”

      这时,佣人跑了进来,他急急地,“老爷来电话,他直接去广和医院求见总统去了。”

      “啊?”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岑岚知道父亲最爱自己,她激动得哭了起来。

      七十六岁的圣京首富——岑山一跨入总统的病房,他看见龙霆躺在病床上,呆呆地盯着自己,好象不认识他了。岑山觉得自己的脸都没地方放,突然,龙霆哈哈大笑,“岑山,没想到,你我也有今天!一个是我的儿子,一个是你的外孙女!”

      龙霆的眼里闪射着奇异的凶光,命运的无情打击并没有冲抹掉他盖世的霸气,“你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自从他获悉凶手是岑山的外孙女,他就变得特别兴奋。

      岑山汗都下来了,英韵出事后,他不能不豁出去了,他知道自己是在向阎王求生,“你准备怎么处置她?”他不再尊傲,软弱地问。

      “要是你在我的位置,你打算如何?”龙霆长舒一口气,好象满腔仇恨的疏放,岑山的低弱姿态多少使他感到一点满足。

      岑山望着那双敌恨的眼睛,内心被卑屈搅成了模糊的血团,“我们的交情自然不能与你的丧子之痛相比……”

      龙霆的脸一阵剧烈地抽搐,岑山惊得说不下去,过了一会,他又说,“总统,我岑山对你毕竟是有过用的……”他盯着龙霆粗大的双手,说出了他今生最为耻辱的话,“我是凭着与你执政十多年来互存相安、毫无妨涉的实在交情来向你恳求,我为我的与柯英韵分离达二十多年、至今尚未母女相认过的女儿岑岚向你乞求……如果你不能赦免夺去你儿子性命的柯英韵,我无权来怨责你。可是,我以我年迈的老体向你下跪乞求,求你以最为人性的慈悲饶恕柯英韵,求你不要玷辱她,求你让她清清白白地去死吧!”

      岑山拄着拐杖在总统的床前跪下了,而他另一只手把一张巨额的银行支票递了上去。

      龙霆冷冷地看着跪在他床前、与他同庚的大财阀,好久,这种令人窒息的静默让屈辱、亲情一同折断了岑山的铮铮硬骨,他的整个身躯在阵阵颤抖中麻木、钝化,他为岑氏家族坚强奋斗了几十年的雄心彻底破碎,为了他唯一的女性后裔。

      龙霆肥厚的腮帮上的胡须在突突起跳,他最终挥了挥手,“岑山,我不要你的钱,我要的是杀我儿子的人的命!我真没想到,你们清清白白的岑家怎么会生出这样的野种?”

      岑山抬起头,他看见龙莛的手不停地抚索着那张支票,冷暴的眼睛仍盯着自己,口里低语着,“血,血。取之不尽的血……”

      可森一个人在家里闷闷地吃着午饭,突然他接到朱丹的电话。

      “严可森,你,你快上我家来!”

      可森莫名其妙,“什么事?这么急!”

      那边又响起巴克斯的叫声,“你别问了!如果你是我们的朋友,你立刻就来!”

      可森看他们这架势不象开玩笑,“好!我吃完饭就来。”

      可森一进朱丹家的客厅,见朱丹病怏怏地躺在大沙发里,白朗、巴克斯也傻傻地坐在一边,可森笑了,“怎么,朱丹你病了?这么无精打采。”

      “英韵完了!”朱丹眼睛瞪得象死鱼。

      可森没听明白,“她怎么会完?你们昨晚不是一起去大会堂了?”

      巴克斯喊了起来,“就是去那儿才完了!”

      可森这才感到事情严重,“她究竟怎么了?”

      “可森,这次她是真的完了。”白朗慢慢把昨晚发生在大会堂的一切告诉了可森,可森听完也傻在那儿了,他从来没想过英韵会去杀人。

      “我们眼看着她被两个便衣反缚着双臂,带出了大会堂,我想冲上去,我要问问她,这个胆大妄为的……忘恩负义的……她凭什么这样毁了自己……”朱丹激动地。

      “谁给她的枪?”可森清醒地问。

      “哎哟!那哪象枪?那是一支pen!”

      “pen?”可森更吃惊了。

      巴克斯比划着,“龙龑到英韵面前敬酒时,还叫身边的保镖走开点,他想英韵是女孩子嘛。英韵喝了口酒,就拿出一个小本子,一支pen,假装让太子签名留念……”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可森。”白朗说,“太子刚接过本子,英韵就朝他射击了。”

      “朱丹的腰都给警察弄伤了,嗨!如果我们有枪,大概也会拚命把英韵抢回来。现在是彻底完了。”巴克斯摇头。

      “她现在人去哪儿了?”

      “还有哪儿?那个著名的□□集中营——西郊监狱呗!”

      “太子死了?”

      “哦!那家伙仰面朝天,血流满面,死得蛮惨的。”

      巴克斯截断白朗的话,“那个恶棍不知害死多少人,你还可怜他?我们赶快为英韵想办法吧!”

      “我们又没有权力,最多去打听一下她的消息。”可森的话让巴克斯觉得无情,但他们都不过是一介书生,事实上又能如何呢?

      回家的路上,可森的脑子里浮现的都是一些可怕的情景,“她要遭难了!拷打,****……这究竟为了什么?岛的唯美主义的冒渎?看来她要青史留名了。”可森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我才是最理解你的人,柯英韵。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了一点面子就把我一脚蹬开。现在你成了阶下囚……”他长叹了口气,“象你这样高傲自私的女孩子,就应该被一群男人痛打!”

      他已经好久没和英韵见面了,虽然,他一直从朱丹那儿获得有关英韵的种种消息,但他与她几乎等同陌路,她的生死与他无关。

      可森刚踏进家门,严济生正急急地等着他,“可森,你来了,我有急事。”可森跟着父亲来到自己的房间。

      “可森,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济生想怎样把英韵的事告诉儿子,岑岚现在非常需要安慰,可森与岑岚情同母子,而可桑正在考大学,不能让十八岁的少年知道自己的亲姐姐被捕的祸事。

      “你是长子,我还是告诉你实情吧,为了你可怜的妈妈。”

      可森听完父亲的叙说,他真的傻了。刚才在朱丹家里听到英韵的事,他其实是幸灾乐祸的,对他无情的英韵,他何必去同情?现在知道自己怨恨的英韵是母亲等待多年的私生女,他不由向父亲叫道,

      “她这是为了什么?她有什么理由这样对待妈妈?”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可森,英韵的事可别让外人知道啊!包括明玫。”济生一再叮嘱儿子。

      “爸,我知道。我现在就去看妈。”

      “原来她才应该处于我的位置,享受美丽母亲的温柔与关怀,不幸的英韵呵!我得到了你天天梦想的母爱,难怪你那么偏激、敌视男人,你和母亲都苦呵……”可森叹气,英韵是自己弟弟的亲姐姐,也就是自己的妹妹了,可森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他匆匆走进岑宅,他觉得英韵播洒在岑家人身上的如热流般难受的气氛,走到岑岚的房门口,他突然感到一阵羞惭,但他还是鼓足勇气来到岑岚的床前。

      “妈!”这声呼叫他觉得因为英韵的存在而变了质。

      岑岚从可森郁伤的脸上读到了他的深致的怜悯,“可森。”

      可森一把握住岑岚的手,从此他担起了英韵已不能承担的子辈的责任,他的眼睛一红,“妈,我全知道了,英韵的事……”

      岑岚的眼泪慢慢地落了下来,她总算没有白疼可森一场,透过泪眼她望着可森,她已说不出什么了。

      “你别太难过,妈,我和可桑一样,永远都是你的儿子!”可森生平第一次用情地拥抱了岑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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