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心怀鬼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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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彻澄是一个奇妙的人，譬如在存筇彻底认为他是一个烂人的时候他还能更烂。
“道士。”尤彻澄突然轻点足尖落到存筇身前，凑到她脸边语气暧昧，“你知道纬络是怎么死的吗？”
“真是一个废物，成天冷着张脸好像多厉害似的，想不到剑都拿不稳，还一心要找天材地宝装饰她那把剑，剑修都是这样的吗，好蠢啊。”
“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补药一颗一颗吃着，本来最多打一刻钟，结果硬生生撑了半个时辰，我是不是该说经脉尽废还能坚持这么久很厉害啊？”
“和你一样，都是没用的废物罢了。”
正常人被骂到这份上，早应该红了眼提把剑哪怕打不过也得上了，然而存筇听完以后什么反应也没有，还能微笑拱手道：“啊，是这样。”
这就比较让尤彻澄接不上话来了。
你以为存筇是单纯的剑修，哪有剑修修到金丹连剑气都没练出来，遇到困难不提剑就上，一把剑上承载几十年的打工史的？
而面前这个女子，就一把孤零零的剑带着毫无装饰的木头剑鞘，和纬络恨不得拿金子锻造的剑鞘完全走两个极端。
你以为存筇是一个寻仇心切的正派人士，那对尤彻澄就应该杀之而后快，哪有这样“对对对，是是是，您说的都对”，被尤彻澄侮辱到这份上连脸色也巍然不动。
往坏里想，她干脆是个鲜廉寡耻之徒，面对高手就装死，哪怕对方侮辱自己师傅也完全不在意，可从一开始到现在，存筇按在腰间玉牌上的手就没放下来过，尤彻澄一眼就看出来她在等待一个时机。
所以她到底在想什么？
尤彻澄冷了脸看着存筇黑的眼，感觉这真是深不见底一汪泥潭。
白瞎了一张好脸。
*
要不要把纬络留下的玉牌用了？
存筇一边任由尤彻澄对自己上下评估，一边漫无边际的想。
纬络一天喝醉酒了，微醺的面庞红红，手上却干脆利落的掏出一块玉牌扔给存筇。
虽然醒来后纬络听说玉牌被自己扔给存筇了，一脸懊悔的敲了敲手上的言情话本，但既然送出去了，作为师尊的自己也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纬络只好叹口气教存筇怎么使用这块玉牌。
“拿着玉牌啊，沉下心注入灵力，为防万一，最好注入所有的灵力，然后……反正能保你不死吧，所以之后有没有灵力都没关系的吧。”
“原则上是不到生死关头不用，但如果感觉到危险……你也就用吧，我估摸着这也不应该是一次性的，要不我也太亏了。”
纬络小声嘀咕完最后一句，看存筇还直愣愣的在原地看着这块玉牌，不知为何突然不耐烦起来。
“走走走，以为有了保命利器就不用修炼了吗？也不知道设置的是要多少灵力，万一抽干了你都拿不出要的灵力该怎么办。”
存筇估计这应该是权真留给纬络的，她设想过很多次注入灵力后会发生什么，但由于一直没有机会到纬络说的生死关头，她就只好按下不想。
如今倒是一个趁手的时机，但万一这玉牌只能用一次，就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提供证道机会的魔修，这还是值得商榷的。
毕竟存筇终究认为如果自己全心全意修炼十年估计元婴的门槛也不是不能看看，但有面前的捷径又为什么不走呢？
她就只好等待看尤彻澄的意图，如果尤彻澄真的想杀掉她，在反抗不过的事实下面她才会使用。
然而尤彻澄是个奇妙的人。
你以为他真的太烂了，都想好他应该接受什么样的死法，他又瞬间冰雪消融，露出个笑。
“好吧，要是我说纬络不是我杀的，虽然我的确把剑都点在她额前，但她说认输很快，我还没来得及下手。”
所以是她不喊认输你就来得及了吗魔头？
“我一向是个……我那天是个好人，遵守规则，既然她都那么说了，我就停手了，剑哐啷一声扔地上，实在是诚心诚意吧。”
你倒是敢说你一向是个好人试试看啊……
“她这个人有趣，打完还邀请我一起去何溪里共饮，然而我和里面的人有些旧怨，得解决一下才能顺利就邀。”
“啧，我才刚把旧怨解决完，结果徒弟找上门。”尤彻澄双手一摆，“这不就收到死讯了吗？还八成和我有关。”
倒是非常有自知之明。
存筇虚虚的摸了摸下颌，又迅速收回手，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
“啊那真是冤枉您了，您看有没有什么证据能洗刷您的冤屈呢？不瞒您说，我这次前来就是专门为了您。”
她微笑，然而并不像信了的样子，反而有种应和少儿的话的老师，声线和蔼，在尤彻澄耳中格外虚伪。
但存筇此言不虚，她这次来确实就是为了眼前这个不知道沾了多少血洇出一身暗红衣裳的少年，只不过不是为了洗刷尤彻澄身上的冤屈，而是为了让他爱上她然后找个时机杀掉他。
尤彻澄也微笑。
怎么可能啊，他无声想，真是假到装都不愿意装一下的程度，这个人就是来杀掉我的。但是修为不够，只能靠手里那个玉牌。
不得不说修士真是像印象里那样无情，连自己的师傅都毫不在意，说到底就是个来讨伐自己的借口罢了，很没有意思。
他感到疲倦，而他这时候才十九岁，就好像看到血与暗的尽头，但是抬头却看见存筇一身白袍无瑕。
有的人一出生就在高高的云端之上，学不会善良同情心共理心都没关系，她连衣角都掠不过自己所在一片粘稠烂泥沼。
凭什么呢？
尤彻澄千百次又想问这样一个问题。
这些无耻而虚伪的人，凭什么呢？难道他就要看着这样一些人过得好，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付出呢，明明他们只会用虚伪的口吻说些轻浮至极的话呢。
凭什么要眼睁睁看着这些人高高在上。
所以尤彻澄微笑，深深拥抱眼前半分不愿意靠近自己的女子，刻意装出依赖，靠在她瘦削的肩，他说：“谢谢你，还从来没有人这样相信过我。”
“带我走吧，我会找到纬络的，我会给你证据的。”
那时候就是你们这些人都要死的时候了。
他灰色的眼亮的骇人，犹如毒蛇捕猎前那样专注，嗅着少女发间尚未淡去的皂角香，甜甜笑了起来。
红衣上尚未干透的血就这么沾上存筇一尘不染的白衣，她空白的表情逐渐染上不可思议的色彩。
原来爱情就是这么简单，原来魔修就是这样好骗，原来修炼就是这样容易。
她那时候毫无怀疑的想。
＊
找到纬络说的简单，如果没有纬络的本命灵剑作为媒介施决，这就实际上是空谈了。
且不论纬络现在魂灯都灭了，死的彻底。就算纬络人还活着，只要没有媒介，在北境上千万人口里找这么一个人也犹如大海捞针，更别说北境还是六大域之中面积最大的。
六大域分别是北境，南域，西城，东陆，洛海与赤鬼渊。
北境是占地最多最荒凉的，在其中千万人里有近六百万修士，战斗力高的可怕。
没办法，北境多高山，物种丰富，虽说动物里能修炼的那是极少数，但在北境这样的苦寒之地能坚持下来的妖修，无一不暴虐狠厉，实力强横，要不然怎么能在这样险恶的环境里生存下来。
这也造成了北境修士多，毕竟大家靠山吃山，遇到开了灵智的动物那是常事，妖修呢，也没有那么不常见，这种情况下你不练点什么，下田种个草都难，何况家家户户都有打猎的老传统。
尤彻澄打听到纬络的消息是三天后，听到纬络最后在冽云山消失，还有详细消息道纬络还在山下的茶棚和老板由于雷惊木还是奇门木对锻剑更好对骂，最后纬络气冲冲的一口喝完茶就直接进了山。
存筇会觉得有些微妙，所以只好微笑。
“纬络道友是个很有趣的人。”尤彻澄慢悠悠这么说。“想当初她答应我和我较量，定规矩的时候第一句就是打不过缴械不杀。”
我能说更微妙了吗谢谢你啊。
“师尊一向活泼。”存筇含蓄一笑，“权真宗士往赤鬼渊去后也不改其心，可赞可佩。”
尤彻澄好像想起了什么，表情一下子糟糕起来，突然俏脸一红，迅速落座在存筇身旁，几乎是贴着耳朵和存筇说：“我刚刚是不是说的不妥当，我真的不是故意这样对阿筇的师傅的。”
存筇竭力让自己没顷刻闪到一旁，然而还是极不自在，侧了脸轻咳一声，道：“没有没有，哪里会有这样事情，师尊就是这么一向活泼。”
即使过了三天存筇还是没习惯尤彻澄突然靠近，她以为爱情类似于两个人一起擦剑，就像权真和纬络做的那样，没事纬络就拿着剑开始擦，权真看到便拿着自己的剑在一旁也细细的拭去灰尘。
那时候存筇年纪小，刚被纬络收养，大概也就三四岁的样子。
但这一幕在她脑海里印象很深，因为实在是很平静。
也没什么事，也没有什么对白，只是两个人默默的做同一件事情，再平常不过。
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当时的稚子已经要扛起一峰的重任，当年的爱侣被证明是一场镜花水月的骗局。
即使是这样，即使只是旁观的人，回想起当初的时候还是那么美好，恨不得一辈子只要那一刻。
尤彻澄看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温柔的存筇，心中升起一种烦躁的念头，甚至想干脆撇下这个剑修直接潜心修行再杀上正道门前，明明是干干净净一剑就能解决的问题。
现在骑虎难下，杀了这个结丹的还有什么？况且这个道士还有保命的底牌没用，自己才金丹中期没那个瞬间解决她的能力。
真是令人厌恶。
当存筇对上尤彻澄的眼，他们只是一怔，忽而笑意深深，似是故人相遇，轻轻浅浅有了拥抱的念头。
但是也都觉得可笑，想伸出的手也不收回，尤澈澄很自然的把存筇前面的发丝摆回后面去，存筇则是轻轻捏着玉牌，一动不动的盯着尤澈澄垂下的眼睛。
“好了的。”
尤澈澄微笑，目光却从没给过任何回应。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心怀鬼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