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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破阵子 ...

  •   杨震宵外界风评甚恶,在秣城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这一代的青楼里没有那个姑娘他没有招惹过,只是他出手阔绰,虽花心,却是这些青楼歌姬眼里的最大的一棵摇钱树。
      杨震宵陪着薛以勤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转眼到了夜半,他醉醺醺的搂着两个歌姬笑道:“为兄先去忙,薛贤弟也自便,自便……”
      薛以勤点点头,便笑着看他摇晃着离去。
      身侧剩下三四个歌姬舞女围绕在身边,敬酒的敬酒,揉肩捏腿的揉肩捏腿,两个女子奏乐起舞,却是不胜欢乐。
      一个女子端着酒杯凑近他身前,目光迷离魅惑,小手在他胸口一探,笑道:“哥哥一表人才丰神俊朗,却怎的一夜都不尽兴呢?”
      薛以勤尴尬的笑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恰此时窗外传来更声阵阵,夜风嘶鸣呼啸。薛以勤忽而脸上掠起一丝浅笑,便转头看向那几个舞女,道:“几位姐姐都会些什么?”
      那些女人一阵娇笑,道:“那端要看哥哥都喜欢些什么了?”说罢便一齐扑上来。
      薛以勤生的瘦削孱弱,只觉得一阵浓烈的香风扑面而至,几个女人把他压得一阵窒息,只得艰难的向后退了一退,费力拉开那些纠缠在他身上的纤纤玉臂,心道这青楼妓馆里也是要有杨震宵那样的武夫才能消受自在了……
      他指指那一侧的乐器,气喘吁吁道:“那几位姐姐就给小生弹个曲儿吧。”
      他满脸尴尬,白皙的脸带出一丝红晕,那几个女子却更是娇笑连连,便在他下颚轻轻一勾,凑近了他面前,带来一阵熏人的体香。
      “那哥哥要听个什么曲儿啊?”
      薛以勤只见眼前一层薄纱罗裳掩映着两团白肉,白皙的面上顿时红成猪肝色,多亏了他那身轻功,便动如脱兔的飞快略后两尺,直窜到窗口,霍然拉开窗子,长风灌入,方吹散了那一室旖旎。
      “姑娘……姑娘便弹一曲《破阵子》吧……”
      夜风略微吹散了他脸颊上的燥热,风吹纱帐,掩映着薛以勤清澈的眸光,竟让那几个歌姬也是微微怔忡。
      几个女子移步琴旁,三人执起长萧,六弦琴,响板,一个女子端坐古筝之后,便奏起了一曲《破阵子》。
      《破阵子》曲风跌宕,加之六弦琴声调纤细,长萧音律深邃,真个把这曲子演绎得入木三分。
      那一道乐音绕梁而飞,忽而悠远绵长如高山流水,忽而铿锵急促如乱石惊涛拍岸,和着窗外的夜风呼啸林木飒飒,却让人不由心生敬畏,带了一丝肃杀之意。
      几个歌姬沉浸在这首乐曲里,一时间竟也忘记了那些粉色旖旎的男女之情,却只觉得指尖上拨动的并非音律却更似利刃。
      此时风声萧瑟,带动一片巨木呼啸生风,让人心胆交战,那树影嶙峋的宅院里,仿佛群魔乱舞厮杀交缠,肃杀之气挟风扑面,让那窗口肃立的书生也不由眉峰微蹙,平摊了掌心,便是一片树叶旋转着落在掌心,清晰的叶脉,青翠的颜色,却惟独那叶边上沾了一丝隐隐的猩红……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任长风压面,薛以勤临风而吟,一曲终歇,便拍手道:
      “几位姐姐这曲子弹得真乃绝妙。”
      乐音止歇许久,几个女子方从那一场肃杀急迫的意境里清醒,便定了定神,却只见薛以勤瘦削轻笑着拎起外袍,随手在矮几上留下一锭金,淡然踏出门外。
      窗外,树影嶙峋,只听闻一阵阵滴答声,天阴无雨,却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尸首,横挂在高大的树桠间,鲜血汩汩,兀自滴落。
      *
      第二日杨震宵从几个歌姬的床上醒来之时,只听见窗外一阵鬼哭狼嚎,吵得他满心懊恼,披了一件外袍推门而出,却见月华楼里几个老鸨姑娘们跟发疯了一般的哭号尖叫。
      杨震宵紧蹙眉头,心道这些女人美则美矣,却万万不能放到身边,不然脑浆都要被她们震出来。
      他正要揪住一个女人问个究竟,却听闻军靴踩着阁楼旋梯敲得山响,转眼之间一个军士已经奔到眼前,见了他便大喝一声:
      “大人!大人不好了!”
      “不好了你个毛,一早上就来触霉头!”杨震宵一脚踢开那扑在地上的军士,却因着只着了外袍,露出一条大光腿,只得收回腿势,便皱着眉头道: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没个规矩。”
      军士未容回话,小院里已经冲进来一队衙役,把惊叫的歌姬们围成一圈。几个衙役随着一个仆役的指引进了树林,没多久便拖出几具尸首,那些舞姬见了死尸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的尖叫。
      一夜间出了这么多人命,杨震宵心知事态严重,怕是要赶回府衙看看究竟了。他皱着眉头揉揉耳朵,问道:
      “怎么回事?”
      军士拱手回复道:“今天一早有人在月华楼外围的小树林里发现了十六具尸首,大人昨夜能安然无恙,真是吉人天相。”
      昨夜死了十几个人?!杨震宵一听此话,更是心头一紧,昨夜他贪色醉酒,竟然连一丝风吹草动也没有听见。
      杨震宵还在沉吟,那军士却满面焦急,一拱手急道:
      “大人且先不必管这月华楼的死人,先回府看看吧!”
      “怎么了?!”杨震宵一凌。
      “昨夜也不知来了什么人洗劫了杨府,府中死了十几口……”军士边说边哽咽起来,杨震宵狠狠揪住他的襟口,眼中喷火。
      “老太爷呢?”
      “杨大人他没事……杨大人没事!”那军士吓得慌忙摆手,语无伦次。杨震宵却早已掷开他,快步奔向马厩,策马狂奔而去。
      一夜间,原本整洁的杨府园林里一片狼籍,昨夜数十杀手潜进府院,杀了十几个家仆女眷,府里的侍卫誓死护卫,方才保全了一家性命。
      杨震宵一回府院见了满地尸首,又见了父亲杨郡守安然无恙,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那一夜秣城被血腥浸染,数十的尸首横陈在义庄无人认领,这一桩无头血案也只能不了了之。
      杨震宵虽然心中不安,却已然接了皇旨,第三日便拔营启程,直奔国都。
      六千精兵迤逦在蜿蜒的山路上,激起一路黄土,浩浩荡荡。
      沈青柠和卫锦坐在软毡的马车里,看着车外黑压压的骑兵,心思却依旧缭乱。
      那一夜她静坐屋中,连一丝风声也没听见,直到清早听闻屋外嘈杂的脚步和哭号,一推门,竟被一地血水沾湿了绣鞋。
      庭院里的牡丹芍药被踩踏一片,假山木廊上是泼墨般的殷红血渍,滴滴答答的流进荷塘,染红了原本碧绿的池水,皎白的莲花被染成粉红,染血的荷叶掩盖着几具浮尸徐徐飘远。
      她呆立门前,只听见心底阴冷断裂的声音。
      府里慌慌张张跑来的仆役只说是杨震宵在军中惹了恶人,可她心底却明晃晃的知道,此事绝不会这样简单。
      近在咫尺的杀戮,只隔着薄薄一道木门,她却无知无觉,她相信一个郡守家中的侍卫还做不到这样的悄无声息,这才是最让她心寒后怕的事情。
      到底是谁在杀戮,又是何人出手相助?
      她的脑海里猛然飘进横城槿那双阴森的眼睛,便仿佛一桶冷水从头浇下。
      横城槿——这个妖魔一般的存在,仿佛就潜藏在她身边的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就会突然跳出来……
      马车摇晃,黑翎军已经在秣城到国都的官道上行了整整三日,天气干燥,尘土飞扬,沈青柠收敛了慌乱的思绪,转身取来湿布巾给卫锦擦脸。
      这一路上卫锦时睡时醒,浑浑噩噩,喂他吃了些镇定心神的药物,只盼着到了国都青阳在做筹谋。
      布巾掠过他干涩的唇角,卫锦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迷蒙中只是静静的握着,便无声无息。
      沈青柠俯身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师父,过两天到了青阳,我定会想法子帮你解毒。”
      她话音未落,忽然车内一阵大亮,却是车帘子被人掀开,杨震宵跳上马车,身后随了薛以勤缓步踏入。
      “这几天旅途疲惫,可把沈姑娘这样的娇嫩人儿拖累坏了!”
      一坐进马车,杨震宵清亮的嗓音便打破了沉闷的空气,他呵呵笑着递给沈青柠一个水壶,道:“刚遣了几个弟兄快马取来的山泉,姑娘喝了润润喉吧!”
      杨震宵把水壶塞到沈青柠手中,又将一个蒲叶包裹的几个山梨野果放进一旁的矮几小箱里。
      薛以勤凑近了看看卫锦的脸色,又探了探脉搏,面色无波,便只淡淡道:“沈姑娘尽管放宽了心,到了国都,什么珍奇药草旷世名医,薛某定然都能寻来,定会全力保全卫先生性命就是。”
      薛以勤为人谦和体贴,沈青柠却无心听这些宽慰之词,只是默默然看着窗外黄沙阵阵,马车骤然一晃,便闻杨震宵唤她,却是不觉间倾斜了水壶,水渍躺了一塌。
      杨震宵一把接过她手里的水壶,飞快的取来布巾擦净了矮榻上的水渍,那忙碌的手忽然一顿,却是见了卫锦的面容——温润如玉,淡然若风。
      “杨大人?”沈青柠轻唤他,杨震宵便是尴尬一笑,又擦了擦矮榻上的水渍,便浅笑道:“这就是沈姑娘的师父?倒是生的真美。”
      这几日他忙于行军,只今日方才见了卫锦,却也不由微微吃惊。原只道这小美人的师父定然是耄耋长者,却不料生的如此年轻俊朗。
      杨震宵的目光停留在那个昏睡的白衣男人身上,许久方觉察到了自己的失神,便又是一阵尴尬的笑。
      几人正自尴尬,忽然马车狠狠一震,刹那间眼前一亮,马车车顶便飞出老远,喊杀声四下骤起,眨眼间路途便被从天而降的一片杀手阻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破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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