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日宴会 ...
-
有这么一种随处可见又不为人熟知的小城市，你会坐着火车经过好多次，对其名字及地理位置熟稔于心，却又从来不会涉足。就像上下班时公车上的乘客，同一时间同一车次，来来回回总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却往往一直陌生。R城便是这样一个地方，没有历史古城的深沉，没有现代都市的活力，只是平平常常的一个填满地图的小城，住着普普通通的一些人，发生着简简单单的一些事。
二十四岁的年轻工程师陶帅便是在R城生活的普通人之一。白□□九晚五，晚上呼朋唤友，周末偶尔上教堂做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又或抛开上帝、开着公司的小车去附近的果园或海滩狂欢。热情好客的性格自然而然地让他结交了不少的朋友，小日子过得甚是精彩。爱热闹如陶帅，在他二十五岁生日的时候自然不能闲着。早上心血来潮想开派对，短信息逐一发送，也不管这通知是不是发得太迟。收到信的人倒是很够朋友，晚上便陆陆续续来了一大群人，甚至有从别的城市赶来的，可见陶帅的魅力甚是了得。除了人格魅力，人如其名，陶帅还有着帅气的外表，浓眉亮眼，一笑起来露出一排牙膏广告式的皓齿，含情脉脉，似有十万伏电压排山倒海滚滚而来，瞬间让女生觉得日月无光，眼睛里腾地就只剩下陶帅一人。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参加生日派对的八成都是年轻漂亮的女生了。陶帅也乐得如此，左拥右抱不停地照相，有如包揽后宫三千，倒是苦了在一旁张罗相机饮料蛋糕贺卡的梁涛。
有陶帅的地方，往往就有梁涛。他自诩为陶帅的秘书并为此骄傲，总是为陶帅不少心血来潮的想法张罗。两人有着这样近似于主仆的关系却并不是意外：梁涛做事细心却全无决断，一切决定都得由陶帅拍版；而陶帅虽然满脑子都是新奇的主义并且十分有号召力，却常常顾着自我的享受而忽略组织者的义务。有陶帅的光焰作为后盾，两人是王者与智者的耀眼搭档，足以成为所有派对的中心——至少梁涛自己是这么觉得的。杯具的是，实际上梁涛的存在感过于薄弱，连他深夜专程开车送回家的女生翌日都会纳闷地想不起他的名字。置于陶帅的光焰之下，梁涛更是淡薄成角落里不起眼的影子，他黝黑的肤色与无光的眼神更是十分符合影子的形象。梁涛二十八年以来一直独身，据说他曾经暗恋一女生十年，没有告白，最近以女生和别人结婚告终。如今跟了陶帅，常常可以旁观桃花乡，自己的桃花倒是更遥遥无期了。每聊至此，他总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甚至连他的母亲都对他的婚姻持无谓的态度，让腐女姐姐端木泓严重怀疑他有断背倾向。
端木泓和这对一白一黑的主仆其实并不是特别熟，三人在同一个公司的不同部门任职，偶尔才会一起吃个午饭。她是拗不过陶帅的盛情邀请才来参加这个派对的，用她的话来形容，就是“陶帅和别人都很熟，别人和陶帅都不熟”。她和陶帅是在公司的圣诞聚会上认识的。
那天，端木泓的目光正瞄准了一盘水灵灵的三文鱼，半途忽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阳光的气息足以把三文鱼烤熟。如果端木泓集中注意力的话，还会注意到阳光的程咬金背后有个不易察觉的阴影跟着。毫无疑问，这是陶帅和梁涛过来打招呼了。
二人浅聊几句，交换了姓名。陶帅眼目生辉，使出招牌的牙膏广告笑容，一边称赞道：“‘端’这个姓很有特色啊！”
端木泓哭笑不得：“我姓‘端木’！”
陶帅于是记住了端木泓，端木泓也认识了陶帅。梁涛则没有给端木泓留下太好的印象，后来她描述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在家磨刀的变态”。相对的，梁涛也没把端木泓当回事，他认为陶帅是不会出错的，要是陶帅说端木泓姓端，那端木泓就姓端。
作为比陶帅和梁涛都成熟的七十后，和一群陌生人喝高了狂欢并不是端木泓的那杯茶。但陶帅生日聚会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的压倒性比例，着实让她对陶帅的魅力刮目相看——尽管这并不能阻止她开始觉得无聊。在她的眼里，有趣的东西包括远足、喂鸭子、钓鱼、美食、一切有文化艺术底蕴的话题、耽美以及YY；无趣的东西包括和不喜欢远足的人远足、花大钱去高档的地方吃难吃的晚餐、和没有艺术修养的人聊天以及“机器和机器”（非腐女请忽略，腐女请自行理解）。她欣赏一切美的男女老少和动物，却并不欣赏一群胸无点墨的女人穿得像孔雀一般诱惑男人。不久，她便找到了一个远离派对中心的角落，和坐在旁边的戴敏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打发时光。
戴敏莉比端木泓还要年长个两三岁，独身，多疑，和陶帅也仅仅见过一次。俩人一聊，得出的结论是这次聚会陶帅把八竿子能打着的女孩子都邀请了。这倒是冤枉了好心的陶帅，他是对戴敏莉最近的不顺心有所耳闻，才想约她出来开心一下的。戴敏莉最近和同事处得很糟糕，回家以后又觉得房东对她怪怪的，一个人呆着的时候胡思乱想，总是弄得神经兮兮的。难得有机会，出来认识点新朋友绝不是坏事，她便从R城比邻的W镇赶过来参加这个聚会，顺便也可以和好友叶芝聚聚旧。
戴敏莉对自己受邀参加生日会的这件事很是在意。生日会当天的早上，戴敏莉本想邀叶芝一起吃顿晚饭，叶芝却已答应了陶帅的邀约。那时戴敏莉还没受到邀请，便以为陶帅对叶芝有意思，很是调侃了叶芝一把。到了下午，陶帅的邀请短信终于到了戴敏莉的手中，她却开始疑神疑鬼了，立刻打电话找叶芝澄清事实。
叶芝刚接起电话，戴敏莉劈头就问：“你是不是让陶帅请我去他的生日会了？这样不好吧，他想见的是你，他不想我过去的话我还去，会弄得大家不开心的……”
叶芝一头雾水地打断了戴敏莉的话：“我啥也没有说啊！姐姐，陶帅是真心邀请你的，你就过来好好玩儿吧！”
“真的么？”戴敏莉依然对此半信半疑，“但是……”
叶芝说了不少好话，戴敏莉的怀疑总算是打消了大半。天地良心，叶芝可是啥也没说。她和陶帅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只在之前一次K歌的时候见过。那天晚上大家玩得很尽兴，以至于错过了所有的公交。叶芝的家是所有人之中最远的，一贯绅士的陶帅自告奋勇送她回家，深夜来回一个多小时。叶芝本是慢热的人，才见面一次的人忽然说要办生日派对，她十有八九是不会去的。但陶帅的热情和之前深夜送她回家的诚意毕竟还是占了上风，她倒是很乐意为这个并不很熟的新朋友庆生。只是，内向害羞的她实在不擅长面对一大群陌生人谈笑风生，派对渐渐地开始让她觉得茫然。她忽然发现房间另一端的范子龙在安静地看着她，缓缓举起手中的酒杯。叶芝心中的茫然减少了些许，无声地举杯以示感谢。
相较于忙着应酬的陶帅和忙着张罗的梁涛，以及别的忙着和女生聊天的男生，范子龙在在场仅有的几个男生中算是清闲的了。一米八五的个头，体格偏瘦却隐隐透出健康的肌肉线条，架着一副斯文的眼镜，衬衣总是烫得十分妥帖，外型上非常符合其IT精英的身份。他话语不多，似乎对派对的兴趣不是很大，只在陪酒的时候显露出一点微笑，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地坐着和旁边的人浅浅地聊着。过不多时，范子龙总会自然地站起身来，很纯熟地把众多酒杯添满，然后又不显山露水地坐下，不留意的话别人都不知道他帮忙添了酒。雷锋做好事会写在日记中，范子龙做好事似乎不张不扬，倒是总会有有心人看在眼里。苏媛便是这样的一个有心人。
苏媛和范子龙是一起到达生日会的。两人之间一直似乎有某种超越了朋友层面的牵扯，看苏媛的Facebook上写的是“In a relationship”，但范子龙却一直对外宣称独身，叫旁观者很是摸不着头脑。二人到得早，见陶帅热情地招呼，苏媛便跑到陶帅的身旁落座，有那么点派对女主角的架势。但是随着女生的陆续到场，苏媛便离陶帅越来越远，最终挤回范子龙的身边守着了。她的世界观很简单也很天然（或者说原始），可以用她自己的话来精辟总结：“女人就是要穿得漂漂亮亮，戴着闪闪发光的首饰出门，去吸引男人的注意力”。以此为行为准则，无怪乎她总是穿得过于隆重，脸上也常常铺着若干层粉。生日派对的女生数量以及质量都让她很是有危机感，因此聚会的后半部她一直像只警惕的老母鸡一样守在范子龙的身边，不让漂亮女生近前。这也许也是范子龙后来有些沉默的原因之一吧。
同一个生日派对，不一样的人便看出了不一样的颜色。如果苏媛是警惕而嫉妒的亮黄色，那么沉默的范子龙便是收敛起来的深蓝；路人甲一般的叶芝带着青绿色的茫然和生疏，端木泓的无聊则沉淀成安静的深褐色；戴敏莉在强作欢乐的外表下依然逃不开工作和生活的压力，红和蓝调和成某种叫人觉得不协调的紫；梁涛努力地要成为派对的二号男主角，无奈他只有黑色的阴影，怎么调和都鲜亮不起来。而派对的主角陶帅，时而是热情的大红，时而是暧昧的粉红，又或感动大家来参加他的生日会，散发出霞光一般的橙红——总之离不开最耀眼夺目的颜色。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从这时候起，他们便已经混在同一块调色板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生日宴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