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浔音》沐沐汐溧

56、道心

　　“小友此言掷地有声，发人深省啊！”一个方丈走过来笑着说道。
　　元澈轻声说道：“殿下，他是青龙寺的方丈闵嘉，是著名的得道高僧。”
　　“流传在外的虚名都传到你们耳朵里了，实乃受之有愧！老朽不过是一个老态龙钟的扫地和尚罢了，何以道高者论之？”闵嘉笑着回答道。
　　陈烨看着方丈问道：“不在此道，何以得道？方丈是这个意思吗？”
　　“小友甚是聪慧！”
　　陈烨看着闵嘉一脸认真的说道：“是方丈谦虚了，道有千万，不行此道亦是道！道之本身不在一处，而在一心！心念苍生，何以不可修？行之可道，何以不得道？”
　　“哈哈哈~小友颇有慧根，是为道高者也！”闵嘉摸着自己的胡须笑着说道。
　　玉清抬头看着天书说：“他的话和殿下当年跟我说的一样，道不在一处，而在一心！道有千万，行之可道亦为道！”
　　“殿下……我真的好想念殿下，不知此刻他……”小雪满脸忧伤的喃喃道。
　　天书似乎不在状态，只疑惑道： “嗯？闵嘉怎会在青龙寺？他不是去西天听坛会了吗？”
　　“你怎知他要去听坛会？”玉清回过神来，看着天书问道。
　　天书解释道：“我来人间时他跟我说的。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会儿他应该在听佛祖传授佛学才是。”
　　“你确定他是西天佛陀闵嘉尊者？我怎么感觉他只是一介凡人呢？”小雪歪着头满脸疑惑。
　　玉清喃喃道：“他道法高深，又有佛门术法修容，你勘不破他的术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来陈国趟这浑水，难不成真有了不起的大人物出现？”
　　“哈哈哈~老朽闲来无事到此一游，玉清仙尊和天书灵君到此又是所为何事呢？”闵嘉的声音从天上传来。
　　“这……这是化身？都说尊者可化千人相，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小雪惊呼道。
　　“小白可还记得我？”闵嘉笑着问道。
　　“我们见过？”
　　玉清笑着说：“嗯！你小时候叼着尊者的佛珠到处乱跑，还咬破他的经书呢！”
　　“哈哈哈~不妨事，都是些小事情。”闵嘉宠溺的看着小雪笑着说道。
　　玉清站起身抬头看着苍穹问道：“闵嘉，你可知陈烨是谁？他和我家殿下……”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也！”闵嘉笑着说道。
　　“可是他好像不只是殿下的幻影，他更像……”
　　闵嘉笑着说道：“纵有千万相，神魂系一心！何以是？何以不是？”
　　玉清没好气的说道：“你此刻还在跟我说禅语？闵嘉，难道你不想念我家殿下吗？”
　　闵嘉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回复了一个“嗯”便消失了。天书低头看着书卷里的陈烨一言不发，兴许他心中已有答案。
　　“殿下，您可要上香？”元澈看着陈烨笑着问道。
　　陈烨笑着回答道：“心诚则灵！以心焚香，佛知我心！”
　　“您要祈愿吗？这里很灵验的。”
　　陈烨看着元澈期待的眼神，没有再次拒绝，他走到供桌前，把手里的折扇放在供桌上，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说道：“陈烨愿以心为信，以念为祈，敬告天地，上祈神明，愿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哐~”外面的钟声响起。
　　“快看，是晚霞！好美的晚霞啊！”外面的声音接连传来，元澈看着陈烨欲言又止。
　　陈烨侧头说道：“想去就去吧！做你想做的事，在我这里不必拘着性子。”
　　“殿下！”元澈轻声唤道。他自己也一时间不知道唤的是眼前的殿下，还是心里的那个殿下。
　　陈烨挥挥手示意他去，他犹豫了一会儿便跟着其他人出去了。阿蕤紧握着剑柄看着陈烨的身影，似乎严正以待着什么。
　　“阿蕤，你是二皇兄身边的人，你来想必也有你的目的！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目的，我现在手无寸铁，无论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没办法反抗你。”陈烨闭着眼睛会在蒲团上，没有任何动作。
　　“殿下，如果你永远只是亲王，我也没有理由伤害你，可偏偏您是太子殿下！”阿蕤一脸黑线的说道。
　　陈烨心平气和的说道：“皇兄可知你要杀他的亲弟弟？他可认同你这样做？或者说你这种行径可算得上忠义？”
　　“二殿下当知我心！”阿蕤眼神坚定的看着陈烨回答道。
　　“阿蕤当真以为自己和皇兄的情谊比骨肉亲情更加深厚？”陈烨笑着回答道。
　　见阿蕤不语，陈烨接着说道：“或者说你认为在皇兄心里，比起那个尊位，骨肉亲情算不得什么？”
　　“我……”
　　陈烨站起来转身看着他笑着说：“阿蕤，请正视你的内心，回答我，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阿蕤低着头思考着，思索半晌也回答不上来。
　　“嗬~我若是你绝对不会这么鲁莽！如果你当真如此了解皇兄，也不应该这样做，在他心里能赢得那个位置的方式有很多种，但绝对不会是残害兄弟。你的忠勇并不能帮他解决什么，只会让他背负一世骂名。杀我很容易，可是堵住悠悠众口，抹去史书那一笔可不容易！如果在你心里这就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你可以杀我，我不会怨你！”陈烨张开双手笑着说道。
　　阿蕤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当真愿意让我杀你？”
　　“人总是要死的，或早或晚！只要你心智坚定，午夜梦回时依旧坚定自己的抉择，你当然可以杀我！”陈烨笑嘻嘻的看着阿蕤，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阿蕤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却始终没有勇气把剑拔出来，或许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陈烨收回张开的双手，笑着说道：“你犹豫了，阿蕤！如果你此刻没有答案，那就把答案交给时间吧！”
　　“殿下，时候不早了，该启驾回宫了。”元澈走进来轻声说道。
　　“嗯！”陈烨伸出手搭在元澈手臂上笑着应答道。
　　马车内。
　　元澈看着陈烨欲言又止，嘴角抿了抿，始终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陈烨放下手里的话本，抬眼看着元澈笑着说：“元澈，在我这里不必如此谨言慎行，旦说无妨。”
　　元澈抿了抿嘴角说道：“殿下，您为何让阿蕤杀您？”
　　陈烨一脸淡然的说道：“他想为二皇兄杀我。”
　　元澈好奇的问道：“那您不怕他真的会杀了您吗？”
　　“他不敢！”陈烨低头继续看着话本说道。
　　“为何？”
　　陈烨笑着说：“真正的杀手话不多！而且大多数都是出手果断，态度十分坚决，根本来不及听我讲那么多。”
　　“所以您就与退为进，攻心为上？”元澈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陈烨饶有兴趣的说道：“你知道吗？小时候二皇兄跟我下棋，我总是能赢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陈烨看着元澈语重心长的说道：“棋盘上的棋子无非就是那几个，落到何处都没有新意，但你要知道下棋真正要落的棋子不在棋盘上，而在对方的心里。两人对弈，真正的赢面不是棋局，而是诛心！”
　　“原是如此，殿下果真聪慧！”元澈笑着说道。
　　“这话我好似在哪里听过！”玉清喃喃道。
　　天书看着玉清轻声说道：“是殿下的原话，当年他陪你下棋的时候说的，只是当时你一心铺在棋盘上，没理解到这句话的深意。”
　　小雪恢复原身靠在天书的腿上昏昏欲睡，天书轻轻的抚摸着它脑袋上的毛发。
　　紫宸殿内。
　　玉清揪着白衣男子的衣角说：“殿下，您再陪我下一盘好不好？我感觉我快赢了。”
　　“玉清，可知你为何会输？”白衣男子笑着问道。
　　“我不管……您再陪我下一盘，再下一盘我就知道了，真的，我保证！”玉清看着白衣男子喃喃道。
　　白衣男子笑着说：“太在意得失只会自乱阵脚，有时候松松手，以退为进也能破局。”
　　“殿下，再下一局我就懂了，来嘛！快来，棋盘我都收拾好了。”玉清一句都没进去，只想着下一局如何逆风翻盘。
　　白衣男子无奈的摇摇头，坐下来看着玉清耐心说道：“如若对方攻势太猛，你要知道以退为进。棋盘上的棋子无非就是那几个，落到何处都没有新意，但你要知道下棋真正要落的棋子不在棋盘上，而在对方的心里。两人对弈，真正的赢面不是棋局，而是诛心！你可记住了？”
　　“嗯？殿下，到您了！”玉清放下棋子笑着说道。
　　白衣男子见他没有认真听，只能无奈的笑着说：“输了可别再缠着我哦！”
　　半盏茶后。玉清抱着白衣男子的衣袖说：“殿下，再来一局可好？求您了！”
　　白衣男子看了一眼玉清，笑着说：“小玉清呀！你的悟性还有待提高哟！”
　　说罢，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元澈的思绪被拉得很远、很远，远到他都快要想不起自己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