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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岁月洗礼 ...

  •   “夏哥……”江愿心疼的贴了贴他的额头,蹭了些眼泪在他脸上,破涕为笑,还朝他说,“不要哭。”

      夏连枝反驳他:“我哪儿哭了,都是你的。”

      话末还用指骨勾了勾他眼上的泪水,再抹了把自己的脸。

      “我说昨晚。”江愿把眼闭上,他还坐飘窗台上搂着站在他眼前的夏医生。

      夏连枝声音里终于带上了点笑意:“那赖谁啊?”

      “赖我。”小家属乖乖的在他怀里忏悔,“我让夏哥难过了。”

      夏连枝“嗯”了一声,他很少在江愿面前示弱,从前是现在也是。

      虽然他早就从孟河嘴里知道这些了,昨天江愿主动和自己袒露心声,他还是很窒息。

      他今天却带着点儿委屈说:“夏哥这几年都可难过了。”

      不说还好,一说给江愿刺的,心里一阵一阵疼。

      “好了,不说了,不提了。”夏连枝轻轻亲在他的唇瓣上,揉了揉江愿的头发,“去洗漱,吃完早饭咱们出去。”

      江愿差点就应声了,从窗台上下来之后夏连枝牵起他的手把玩,他才被这人的体温提醒:“你还没退烧,去哪?”

      夏医生却不以为意:“等会就退了。”

      他是做医生的,他明白自己的情况。

      就是因为过度疲劳加上精神损耗太大。

      从他入职到现在大概有个小半年,除了今天一天假都没请过。

      他医术在年轻一批的医生里面可谓十分精湛,妙手回春,与他同龄的医生们都还在上学,他就已经可以在时时刻刻都需要经历百分百集中的高难度神外科独当一面了。

      江愿话突然密起来:“开什么玩笑?是医生了不起?我还没说你,怎么六年不见还把自己折腾出胃病了?”

      说完他自己都惊了,他这些年大概一天加起来都说不了这么多话。

      夏连枝被他这一通话怼的有点发懵:“……没有啊,我没得胃病,昨天是喝酒喝的多了。我天天是挺忙的,但是我都挺在意自己的……别担心。”

      江愿一脸“你在放什么屁”的表情小声嘟囔:“在意自己还抽烟抽出肺炎。”

      “你说什么?”夏连枝挑眉看向他,目光炸的他不得不说实话。

      “……昨儿晚上邵燃哥来过了。”江愿本来没什么底气,一提起这个火更是往头顶上窜,“就允许你打听我啊,你看看你现在抽烟喝酒,哪个也没戒掉。”

      夏连枝就这么听着他数落自己,听着听着竟还泛起一丝笑。
      他现在看着江愿说这些,就好像过去的日子又回来了。

      他权当小家属在撒娇,他们已经错过六年了,夏医生不会让这事情还发生。

      然后夏医生用自己还发热的面庞遮住他的视线,温热的气息堵住了小家属滔滔不绝的嘴。

      江愿被突然一下亲的发怔,半晌红着耳根,悻悻的问:“……你今天还上班吗?”

      夏连枝一点也不害臊:“我发烧了,为什么要去上班?”

      江愿心说,真是。您应该去做核酸。

      夏医生保持了四个月的全勤记录因为小家属的回来而破例了。

      但其实刚刚好,今天没有手术,哪怕如今没有这些事他也决定请半天假,他要出去办事。

      “快去收拾,我没事儿。”夏连枝揽过他,“今天必须要出门,都定好了的。”

      江愿被他说的一脑袋浆糊,有什么事是他一早定好了,而且自己回来了也能跟去一起做的?

      夏连枝出去上学之后他家里就没人了,阿姨负责巨大别墅的清扫工作,但不会特意去做饭了,一般就两三天来一次打扫打扫。

      今天估计是邵燃给她打电话了,他们俩下楼的时候阿姨已经做好粥了:“夏少,小江来啦?今天做的比较清淡。”

      阿姨看见江愿还有点惊讶,但想想夏连枝这些年不着家江愿也去上大学了,就捋顺了。

      没有人去特别留意他们的过往,但夏父夏母是知道的,当年江愿觉得自己除了夏连枝以外,最对不住的就是他们。

      夏连枝应了句:“嗯,阿姨辛苦了。”

      他没什么架子,别的世家长子大学都去读什么经管,未来方便管理家里的资产。

      他家资产比任何一家都大,而且大的不少,特别的是他和邵燃谁也没去读管理专业。

      尤其是夏连枝,邵燃好歹还在自家体系里工作,夏连枝直接去的是公立医院。

      大概是因为夏秋承和冉晴还年轻,甚至还不到五十岁。

      夏连枝看江愿发呆不知在想什么:“赶紧吃,等会凉了。”

      “噢。”江愿应声,“等会去哪啊?”

      “不太近,到了你就知道了。”夏连枝没有明说,而且提到这个神色也不太自然。

      吃完饭两个人和阿姨说了一声就出门了,夏连枝说今晚不回来住,江愿也说:“我回我自己家。”

      他们不赶时间,一起朝停车场溜达:“在哪儿买的房?”

      “学校附近。”江愿这些年成绩非常好,拿了很多奖学金,自己也会做一些兼职,再加上江牧辙留下来的,买一套小公寓已经足够了,甚至还有余力的买了一辆车,“离你医院其实也挺近的。”

      夏连枝“噢”了一声,心里美滋滋。

      小家属这是在邀请他同居吗?

      他直球的问江愿:“所以呢?要同居吗?”

      江愿属实是没想到这层意思,但要真问他想不想,那当然是想。

      他家是个复式,但加起来也没多大,上层两张床还是榻榻米式的,他逗夏连枝:“我家床不太大啊夏哥。”

      “用不着。”夏连枝说着掏出车钥匙,“你学校旁边有图夏的产业,我在那儿有房。”

      他这么一说江愿瞬间就联想到了他学校和医院附近的一个别墅区,里面都是独栋别墅,但肯定是没图夏的大,大部分都是条件好的新婚夫妇在住,一套也得上千万,但对夏哥来说就是洒洒水:“你说星溪湖别墅区?”

      “嗯,好不好?”

      江愿看他说的云淡风轻有点喘不过气,自己这不相当于抱着大腿麻雀变凤凰:“……你等我考虑考虑。”

      本以为夏连枝会不开心,但他说“行,你慢慢考虑。”

      说着说着就走到了车前,夏连枝按钥匙开了一辆车,一辆白色的奥迪,车型A8,阳光下银色车牌照的发亮。

      “诶,我来开吧。”江愿拦下准备上车的夏连枝,眉头微蹙,“你不舒服。”

      夏连枝淡淡笑了下,把车钥匙扔给他:“行。”

      江愿坐到驾驶位上还有点疑惑,夏连枝家连司机开的都是迈巴赫,这辆车虽然也说不上很廉价,但确实就是那种普通车,大街遍地都是。

      他打着了火,忍不住问:“你的迈巴赫呢?”

      “那不是我的,准确来说是我爸的。”夏连枝身上还是有些无力感,静静地仰在副驾驶车座上,但黑色宽松的衬衫衬得他很得体,没有一点病气,“怎么了?”

      江愿嗯嗯点头,回了句:“我以为你会开那种土豪开的车。”

      夏连枝心道,合着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土暴发户。

      “你都在想什么?”他还是忍不住吐槽江愿,“我今天开着迈巴赫去上班,明天就会被约谈,后天就被炒鱿鱼,你信不信?”

      江愿一拍脑袋,这种弱智问题他怎么就没想到:“……抱歉。”

      “江愿:去哪儿啊?”

      夏连枝声音里带着凝重,有点冷的告诉他:“城西的陵园。”
      这话一说,江愿也彻底沉默了。

      夏连枝担忧的望向他:“还能开吗?”

      江愿静了几秒,不再犹豫,挂挡踩油门打轮出库,沉稳的说:“没关系。”

      他早该想到,哪怕荒芜了六年,他早晚还是得面对这些。

      “嗯。”夏连枝拿出手机打了打字,“出了庄园直走的路上就是花店,到那儿的时候停一下。”

      夏连枝买的是无尽夏和勿忘我,活力茂盛,在这春天显得生意盎然。

      这一路上江愿都没怎么说话,但他车开的很稳。
      -
      纪末一家人于六年前被葬在城西陵园,离他们的学校和生活地很远。

      一家三口,同一天,同一时刻里这个世界远去。

      江愿这些年都没再来过,他们所有人都和向帆彻底失去了联系,他也没敢去打听过纪末被葬在哪里。

      与其说被葬,不如说那只是一座碑。

      一座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证明他们存在过的东西,没有遗言,没有墓志铭,没有骨灰。

      江愿静静地把花都规矩的放好,他看着墓碑上三口人的模样,年轻又晴朗。

      纪末还是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甚至还能听见这人在自己耳边絮叨。

      “江愿,才和夏哥和好,怎么这么磨叽啊。”

      “喜不喜欢我送你的十八岁礼物?我画了好久呢。”

      话在耳边游荡,还有昔日艺术节上喊出的梦想。

      他们一起长大,如果不是那场空难,今年是他们认识的第二十一年了。

      纪末就是话痨的性格,实际上开朗阳光情商高,从小到大绕在江愿身边十几年。

      人们都习惯了这样一个小火炉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过他突然的不告而别。

      江愿半蹲下,轻轻擦了擦有些灰尘的墓碑,看着上面阳光爽朗的男孩,眼眶发红:“纪末,我来的有点晚了。”

      江愿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可纪末还是十八岁,也永远都会是十八岁。

      他沉痛的说,不知道是不是在自言自语:“都说人一辈子要死三次。”

      停止呼吸是一次,下葬是一次。

      最后一次,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不在了的时候,才算彻底的凋零。

      那么他们之间相隔的时空会越来越辽阔,没人能在这残酷的世界里长命百岁。

      纪末甚至连个孩子都没有,一瞬之间消失不见,留下了向帆一个人。

      “我挺好的,夏哥也挺好的。”不知道这是否算是一句谎言,他继续说,“所有人都回到正轨了。”

      “……你和帆哥什么时候回来?”

      江愿眼睛红的透彻,眼底闪着光,对着墓碑低语:“我有时候总是不切实际的去想,我这辈子是不是还能有这么一次机会。”

      他含着热泪苦笑:“我是不是还能看见咱们从前的日子,还能再看得见你,还有机会去实现那天中午你跟我说的那句约定。”

      江愿伸手,微抖着触摸了纪末黑白照片上的脸庞。

      “以前都是我嫌你烦。”

      “今天我还是得跟你说,纪末,我以前总是嫌弃你,但愿哥其实特别想你,不是故意不来看你。”

      他们这种“忘年交”从小到大的,因为江愿比纪末高一些,纪末又娃娃脸显小,所以喜欢喊他愿哥。

      “我太胆小了,我有时候甚至不敢坐飞机……不敢去机场。”

      六年前的那段日子永远是个悬崖,他怎么也不敢再把自己置身其中,怎么也不敢面对承载往日的天空。

      “我有时候对着你送给我的画,看着艺术节和旅行时候的照片发呆。”

      江愿越说越受不住了,落下两行热泪,笑道:“我就觉得过去的日子又回来了。”

      “你在,夏哥和帆哥都在。”

      “那我就也在了,我就能感觉到我还活着。”

      夏连枝一直沉默着,听着江愿说这些,连他都一无所知的事情。

      江愿需要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

      他无力的闭上双眼,任泪水肆意流淌,恍惚一瞬,他好像听到了纪末的声音。

      少年背对着发光的太阳,清朗的声音一如往常。

      他说:“愿哥,得好好爱自己。”

      “咱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不管在哪里都是。”“我会在另一个世界一直看着你们好好生活。”

      “不要哭,不要再停留,你们该朝前走了。”

      江愿哽咽着回应这本不存在的话语:“好……”

      江愿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夏连枝揽住了他。

      此刻脚步声渐进,两个人似有预感一样不约而同的回头。

      来人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衬衫,精英气场很足。

      但其实很熟悉,面庞轮廓都没怎么变,只是变得不再温和。

      江愿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他,反倒是夏连枝先开口:“……向帆?”

      “是啊。”向帆的眉头舒展了一些,没有笑容,“好久不见了。”

      这一遭重逢,江愿已经快不认识他了。

      他十二岁上初中认识的向帆,那年向帆清俊沉稳,但言谈举止温和谦逊,眉毛总是弯着的。

      如今只剩下了沉稳清俊,嘴角下垂,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当年的事情把他一身阳光洗劫一空。但那些东西本来就都是纪末带给他的,如今这般模样,他没理由还留着。

      向帆没再多说话,把花留下在三座墓碑前。

      随后他直接转头问夏连枝和江愿:“换个地方说话吧?”

      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如果真的再次遇见从前的故人,在不愿意面对过去,他还是要体面一些。

      他不想在这说话,不想让纪末知道他这些年过得不好。
      -
      夏连枝哪哪都认识,也不管他难受不难受了,他直接开车把人带到了一家有单独房间的咖啡厅。

      向帆开口就有一种生意人的气场,很是陌生:“你们这些年一直都在国内吗?”

      向帆走的比夏连枝更早,可以称得上是消失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他都不清楚。

      “没。”夏连枝堵住了江愿的话来应对他,眉目间带上了一些锋利,“我今年年初回的国,现在在京华国际医院神外科。”

      向帆挂上了一丝笑容:“能看出来,还是那么厉害。”

      江愿这时候才接过话:“我在P大读研,天文系。”

      向帆点点头。

      “那你呢?向帆。”夏连枝语气沉冷,“六年前消失之后,你去哪了?”

      “我去的就是加州理工学院。”向帆把玩着手上的杯子,“没有消失,没有蒸发,只是没再联系任何人。”

      向帆如今和江愿学历是一样的,提前毕业回国工作,他学的是航天工程,在国家航天研究所,做测绘一类的工作。

      被问起为什么突然转向了航天类的工作,向帆只是苦笑道:“我也知道很多事情弥补不了,可年轻的时候就是想钻牛角尖,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夏连枝点他:“你今年才二十五。”

      向帆低着眼,这时候才能看出来他脸上绷不住的落寞,小声回答:“可我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死过一次了。”

      江愿很心痛,很难受。

      向帆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了,也没人能一如往常。

      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们都不过是太抓着过去不放。

      一场空难改变了四个人的所有轨迹,没人能孤守一颗星,保证它不再坠落。

      向帆到了最后也还是带着礼貌与疏离:“那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联系。”

      江愿心里门儿清,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了。

      他是很心疼的,他不想看见向帆这样。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连夏连枝都说:“走吧,江愿。”

      “咱们没有办法。”

      向帆这样的经历已经可谓是非人的折磨了。

      纪末与世长辞,向帆彻底把自己封锁起来。

      江愿和夏连枝两个人能互相救赎,他孤守一生,又能等到什么呢?

      六年的时间,看似所有人都在朝前走,可如今回过头再来看,又有谁是满载而归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岁月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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