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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坦白从宽 ...

  •   李昭看到满雪在流泪,心疼得为她擦拭掉眼泪。擦拭的手法很轻,很温柔,口吻也很温柔:“满雪,满雪……”
      满雪突然扑到了李昭怀里,放声大哭。
      她有想过,如果她的运气够好,碰到一个如意郎君那有多好!哪怕是折寿折福她都愿意,如今看来就算折寿折福老天也不愿意给她这样的机会!
      哭得声音许是大了,小霜冲了进来。她一进到内室来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姑娘跟少堡主坐在地上抱成一团,她原本以为是姑娘伺候的不好少堡主责打才冲进来的。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左思右想,最终还是退出了屋子。
      七福婆等下人守在左右,见小霜出来忙围过来问候里面的情况。小霜皱着眉头直摇头,她也没说什么。偏巧这时明巧过来了。在门房没看见人明巧心里便嘀咕着少爷回来了,这些下人反而偷懒,过于反常。进到二院又看见下人们围团一片,又听到隐约的哭声,心里更加嘀咕。
      七福婆她们看见明巧来了,个个毕恭毕敬的行礼。
      明巧看了看她们,淡淡的让她们都下去便进到主房内,还未到内室听到李昭安慰满雪的话语。
      “如果你不排斥,我想对你好好的……我想对你好好的,好弥补我的所作所为……”
      所作所为?少爷到底对舒姨娘做了什么?她突然想起前阵子娘跟钱三婶说去求些药,好让爹能好好的疼娘。她问紫叶,紫叶笑说这是男人跟女人欢好的说辞。难道少爷也是因为疼了舒姨娘所以想对舒姨娘更好的吗?

      满雪从李昭怀里坐起来,她抹着脸上的泪痕,忽而咯咯一笑:“爷对奴家够好的了,奴家很是知足。纵使是这样,奴家也不会怨悔。如此比起青楼来已然是一天一地了……”
      李昭笑望着满雪,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然后抱着扶她站了起来:“今日能把话与你说白,我心里好舒服。舒服得很,也不往这次匆匆来回。”
      满雪嬉笑着:“爷是要回去见心上人了吧!”
      李昭一愣后发笑:“你倒是不辜负我对你的欣赏,果然有些与众不同!”
      满雪淡笑:“虽说你不爱奴家,奴家有些伤怀,只是并没有觉得多么的悲切。或许是奴家本性淡然罢,刚刚恸哭是真,本性淡然也是真……”
      “我相信你。满雪,我现在最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
      “那你的心上人呢?”
      李昭头疼得很,目前这样的状况还真是没想到过。
      “我若是说仅仅是我单相思,你会如何笑我?”
      满雪噗嗤一笑,倒在李昭怀里:“您对一个乡野姑子也用得着文绉绉的单相思吗?”
      “他可不是平凡的乡野人……”李昭直接就忽略掉了满雪言词中的姑子,一想起孟昔安,他满心的欢喜哪里顾得上这些细节字眼。
      “嗳,真想见识一下爷心上人的模样。什么样的人甚过奴家,不过又能甚过美誉京都的白馆玉,奴家也乐得!”满雪笑得也开心,“奴家刚才想起白馆玉来,她可是纵使是荒野村落无论是红阁还是青楼里都传颂的美人儿!”

      明巧听到二人的对话,都痴了。
      少爷有心上人了。
      痴得她都忘了自己来的用意。
      直到李昭满雪挑帘出来,双方都吓了一跳。
      李昭收惊而笑:“明巧你何时在这的?”
      明巧惊惶之下忽然想起自己的来意,忙道:“堡主让明巧请少爷以及姨娘去二厅相见。”
      李昭点头,搂着满雪往外走,留下明巧在后头。

      二厅里,除了正坐在上座的舒堡主,其余两旁坐着八位姨娘,其后个站着五位。自打十九姨娘□□舒半水不成,就再也没在堡里见过她的人。这些李昭当然不知道,也从未想过。只有红袖知道细端末节。虽然十九姨娘进堡时日不久,可舒堡主对她倒也没见多少怜惜之情。□□之计完败堡主便让人将十九姨娘送给北族买卖马匹的蛮夷了。蛮夷人不懂礼仪又可能懂得到怜香惜玉,十九姨娘临去之前心灰意冷。她说还不如在青楼,虽然冷言冷语也总是少有些快活跟自由,可进到这样的门底里片刻的自由跟快活也享受不了。
      满雪冷眼瞥了与她站在一起的红袖,这个厅堂上所有的女人都是姨娘,一个丫鬟也不留;不论以下要讲什么话,红袖也与她站一起,那先前青袖所说红袖是通房丫头就是真的了。纵使舒半水爱的不是她,纵使舒半水并未沾惹红袖,满雪依旧心里不痛快。
      舒佩君轻轻一咳,四下蚊虫止息。
      “今日大聚是为了通告一件事。”
      舒佩君拉起李昭的手:“我们舒家堡的人世代要在京城成长,直至子嗣成年方可返回这舒家堡,半水吾儿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例外——六年前茹倩携吾儿同吾先后赶赴吾父古稀大寿被贱人李氏害于长滚坡,半水坠入肠崖,因此吾父之寿日瞬间转变成丧辰!”
      说话间二人已经站在厅堂中央。
      “此事我隐忍六年便留住半水六年!”
      舒佩君看着李昭,温和一笑。
      李昭微微一愣:“爹……”
      “由舒佩君起,这数百年的规矩陡变——舒佩君回到了舒家堡,吾儿也留居在舒家堡,若非亲家白公上书呈荐只怕我舒家堡百余口人都命丧黄泉;皇帝赐恩准许吾儿成婚之际再返回京城,这是多么大的恩宠!”舒佩君说的激昂,一气的话说完才大喘一口。李昭看得出来舒佩君是真的很激动,但到底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愤恨这心底里的事谁人能知呢?只不过六年前的事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个为了垫底的娘名字叫做茹倩,也是才知道原来历代的舒家人都这么惨。比他还惨,原来这么多年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们舒家历代只生二子,一子留京,一子留堡。可奈你们这一群娘们儿互相争斗,个个都不想别人怀上孩子,个个都使坏,还差点害了我唯一的孩子!”舒佩君厉声之后长叹一声:“今个儿把这件事说白,是因为昨夜京城飞鸽传书,而今晨从有一辆香车载着两名美貌婢女带着亲家公的亲笔信函。信函上所说,白家小姐送两名贴身丫鬟来侍奉半水,希望这两年此二女可以代替她侍奉好舒公子。”
      他转脸慈祥和蔼地对李昭说:“吾儿的命是好是坏也只由你慢慢品尝罢。那二女非要见你,她们还说非要跟着你。这个就由你跟她们说去。”忽而他又偷偷地笑说:“我看那二婢体健臀大,生育必定不困难。不像你娘,生你的时候把我的手掐得一块紫一块青的……唉……”
      李昭忽然问舒佩君:“爹,您爱过娘吗?”
      舒佩君微微一愣,忽而又笑,他摸摸李昭的头:“当然,她可是唯一给我留下子嗣的人……”
      他转脸看向一群女人。
      那些女人被他聚过来听了这一番话,也不知道缘由,但各个心中有鬼。胆小的红袖听得兢兢战战,只有满雪一人听得有滋有味,原来这富贵人家的事真比得上戏文里讲的!
      “我跟你们讲白一件事——我百年之后,这个家业也只有半水扶持!你们一个个做的小动作别以为可以遮掩过去,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钱粮养你们这些屁也生不出的东西来!来人!”
      舒佩君一声喝令,从下处蹿出一群黑衣持刀的屠夫样的人。
      女人们吓得不敢言语。
      舒佩君笑得很开心,好像从来没这么开心过:“这世上如果人肉可以称斤论两不知道是个什么价!”
      李昭吓得一哆嗦:“爹!”
      舒佩君回头看了李昭一眼:“这些年,你的饮食里有毒,你的衣裳里有针,你的被褥里有虫,你要走的路上有蝎,这些为父皆知——”
      “爹?”
      “我本意是想磨练于你……”
      李昭觉得今天的舒佩君很奇怪。一开场就讲六年前的事,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白馆玉送来了两名丫鬟?
      舒佩君却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里竟然噙泪。噙泪余他回头看了眼那些屠夫,微微一笑:“这些女人,不看一眼我都记不住她们长什么样……你们把她们都带出去,今日不是要跟布哥族买卖么,上次他们不是嫌我们送的女人都经不起折腾吗,这些女人可强悍得狠!”说着话咬牙切齿。
      把这些女人都送走李昭是无所谓,他有所谓的是为什么舒佩君到底是为谁噙的泪。
      舒佩君是在京城出生除了京城哪里也不能去的公子哥。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娶皇帝让他娶的女人,为什么有人在他的家里指手画脚的做他的主。他有心爱的女人,有自己的意欲。所以他跟那个心爱的女人私奔,刚出城门未过二里便被大内高手抓捕。还没他醒过来,他心爱的女人全家都已经被带入宫内,成了太监的成了宫婢的都能知道他们在哪里。而他最想知道却唯一不知下落的就是他心爱的女人。他不明白自己留在京城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和亲人相隔天方?为什么不能跟他想要成亲的人的成亲?
      自私奔之后他又目睹了父母生的三弟被溺死在血盆之中,无声哭泣的婴孩满脸满身都是血,眼睛瞪得像个鬼童一样。那双红色的眼睛他怎么也忘不了。反正有人给他吃有人给他钱,他就到处宿花眠柳。直到遇到了白茹倩。皇帝改用绵柔心计,先让他与白茹倩私下认识;他喜爱白茹倩的模样与性格,像极了蓝水。
      心里一番又一番的暗嘲汹涌,舒佩君收心回望着儿子。坠崖前儿子的性格极弱,太似他的母亲,反而坠崖之后有些像他了。虽喜欢动刀动武,却能言善辩能吞能咽;这样不至于想他少年时一般受不了皇帝的约束。
      自从肠崖下救下水儿,他就再也不愿意接近这个孩子。所有的女人都想生他的孩子偏偏又生不出来,偏偏要害他唯一的孩子。他一直远远观望,有人帮他监视,有人告诉他一点一滴。知道孩子被毒蝎蛰伤他竟然不震不惊,知道孩子被人推下了谁他居然风轻云淡,知道孩子中毒他只是漠然而过。以前觉得皇帝心狠,后来发现女人心狠,最后发现自己的心不但狠还很硬。
      到如今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泪是为谁留的。
      隐忍不语只是为了千锤百炼半水,让他好适应了皇家的规矩。吃了苦莲再吃盐就不觉得咸了:他有一对和睦的父母,半水不会有;这些年来他禁半水的足,不让半水出堡半步;这些年来他对半水不理不睬,半水所要的东西一半给一半不给,一时给一时不给。
      不过在舒佩君想的这会子里屠夫们已经把女人们带走了。女人们尖叫,惊呼,挣扎,挣开了束缚只不过也只是扑在了地上。还未等她站起来或是靠近舒佩君就已被屠夫一把扛起带走了。这些动静都没有打扰到舒佩君。李昭不知道舒佩君在想什么但对他佩服之至。

      舒佩君领着两名婢女来至角堂,居李昭身后的满雪一见心里便念叨,这未来的舒家堡少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送了如此美貌的两名婢女,是她自视无人敌过她的美貌还是自视这二位婢女的忠心可靠呢?满雪心里念叨当然别人也会念叨,舒佩君一面称赞白馆玉之贤惠,一面猜疑白馆玉之真实。
      两名婢女一见到舒佩君带着一个少年,行叩礼,启朱唇颖颖之音响彻在角堂:“一一/二二给姑老爷,姑爷请安!”
      李昭轻笑:“名字好奇怪,怎么叫一一、二二呢?”
      婢女之一双鬏上束有青白绳者又道:“小姐说道,奴婢二人皆是姑爷的人故而名字也应是姑爷而起。”
      李昭笑了笑:“小姐太客气了。”他看了看舒佩君道:“爹,你说她们非要跟我去仙夷村是吗?”
      舒佩君笑笑,拍拍李昭:“你若不要给爹爹,爹爹正好遣散了所有的姬妾无聊得紧!”
      李昭直摇头:“这两个可是白家小姐送来给我的,我可不让!等到两年之后京城成婚,白家小姐问我一一二二哪去了,怎么回啊我!”
      “真是小气的孩子,白养你了!”
      李昭吐了吐舌:“爹,您的事是您的事,我的事是我的事。我们可是有约章的!”
      舒佩君哈哈大笑:“没空跟你斗嘴,你是今日走还是明日走?”
      李昭一想到走,不舍起来;但又想到见到孟昔安,欢喜又压住了舍不得。
      “明日走,我想再与爹爹聚一日。”
      李昭看着舒佩君,舒佩君看着李昭,没一会儿功夫他又长笑:“那就晚宴再叙,爹爹现在给你找娘去!”说完出了角堂,留给一堂人的只有他绵长不断的笑声。
      李昭含笑招满雪到自己身边:“满雪,这一一二二可是白家送来的,这两年让她们服侍你罢。”
      满雪看了看李昭,坏坏一笑:“你就是不想带着她们嘛……不怕别的,就怕到时候少夫人拿一差二错怪责奴家……”
      李昭笑了笑:“白小姐我见过,不像是那样的人。”
      满需更惊诧了,听到舒半水说有意中人时她不以为然,只因乡野村姑的野味终究比不上天上仙女的神韵;可没想到舒半水见过白馆玉,如此可见舒半水心意之真。如此她可真想见一见那人了。
      她看着李昭的笑容,挑了挑眉:“那好吧,奴家再问问这一一二二,看她们可愿意侍奉于我……”她转身去问两名婢女,两名婢女清朗回道:“一一/二二定会尽心尽力侍奉姨娘左右!”
      满雪抿唇含笑道:“那,奴家可以给她们取名么?”
      “好啊,我倒想知道你会给她们起什么样的名字?”
      满雪微微撅嘴:“奴家屋子里已有了青袖红袖还有小霜,再起其他的名字也恐难以记住,不如也随了青袖红袖之名,叫玄袖,黄袖。”
      李昭哀呼一声:“这名字一点也不好记!还不如一一二二呢,我觉得这白小姐挺会起名字的!”
      满雪鼓着眼睛瞪了李昭一眼,斜睨两名婢女。忽然瞥见立于另一旁红袖,她低着头藏着椅柱之间缩首背腰,忽然觉得这小丫鬟也挺可怜。又想起以前在青楼里常受鸨母之气,左思右想眼睛瞥到门外飘摇的竹林莞尔一笑:“那就叫青竹,绿兰。”她又解释道:“这门前就长了青竹绿兰,我每天打这走过好记得很。”
      “这个好记是好记,就怕与其他人家的名字相重。”
      “有什么好怕的,人家见了我们有这样的名字他们愿改不改那是他们的事,反正我们不改。”满雪说着走到两名婢女面前,手把手的扶起她们:“我出身微薄,还望两位姐姐教导教导,免得将来冲撞了少夫人。”
      两名丫鬟,一个脸稍长,一个眼稍长。二者不怯不傲,仅仅是满面笑容她们二人齐道:“不敢当,姨娘!”
      满雪支着二人的脸孔,仔细端详之后笑道:“我看你便叫青竹,她叫绿兰。”
      头上系有青白绳的便是青竹,青竹笑盈盈地施礼:“多谢姨娘赐名,青竹拜谢!”随即绿兰又施礼道:“多谢姨娘赐名,绿兰拜谢!”
      这厢名字已经有着落了。
      满雪笑得很满足。
      李昭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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