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堡李昭（暂定名）》YI

7、算盘先生

　　孟庭回来了。带着一篮染了红点的馒头，还有药铺的章员外。
　　孟昔安看了眼李昭，心里明白。右文这走得急，章员外这会儿过来多半是要借李昭用。
　　章胜海用血猪头吓李二是有前因的。
　　来上课没几天，孟庭就发现李二不会算盘，心算很灵。因此常夸李二，对着章胜海比对着儿子更多。章胜海不服气就找来了右文。那个时候右文跟章胜海还一通玩，他们找了李二打赌，打赌的筹是二百文。孟庭出一道数算题，右文拨珠子算，李二心算。谁先算得答案，谁就是赢家。结果李二就赢了。这个事右村里的几乎老少皆知。现在右文走了，章员外亲自来他们家必然是找李二的。
　　章员外来了没多大功夫，就走了。
　　孟庭来到偏房将正在拨算盘算账的李昭唤了出去。
　　孟昔安没有追出去探听，没多大功夫李昭回屋里来，脸上有喜色。孟昔安淡淡一笑：“是不是要你去章员外家当几天学徒？”
　　李昭笑着摇着脑袋：“不是。”
　　孟昔安顿首：“那一定就是去做账房先生了。”
　　李昭点头，竖着大拇指：“了不起，小安！”
　　孟昔安微微一笑：“你是那林中藏角的灵鹿，终会浮头。”
　　李昭看着孟昔安，过了一会儿，低头一笑：“小安一点也不像14岁少年。”
　　孟昔安嗤笑：“你更不像13岁！”
　　两人望着彼此，相互一笑。

　　从这时开始，李昭就格外的忙碌，只有闲下来的时候会去孟庭那边听会儿课。以前是李昭每天到私塾里报道，现在成了孟庭等着李昭闲。没三两天章明从梁羊城回来了，他是从女儿嫁过去的右村骑马回来的。一回来听他爹说把李昭赶出了去，拍腿叫了一声不妙。
　　章得义吓得一哆嗦扭脸看着儿子，看着儿子阴沉的脸好半晌才悄悄地说一声：“这事怎么整的……”
　　章明抬眼看了眼他老子轻叹一声：“少堡主是娇生惯养的能不能受得住这样的闲气尚不能肯定，希望他不要发无妄之火。”最后他又抬眼看了看章得义，重叹一声。
　　章得义又哆嗦，缩着肩，鼠眼瞄着儿子，低低地埋怨儿子：“一开始你怎么不说他这个身份……”
　　章明斜睨章得义一眼，忽而又道：“或许也不是坏事……此番他打消念头我乐得轻松……你可知他现在住在哪家人里？”
　　章得义低着头：“孟经济收留了他……”
　　章明松了口气：“那想必没吃什么苦。”
　　说完这话，章明又问：“家里有什么可吃的？”
　　章得义阴阳怪气地反问：“春华那边就没一点米粮，怎么把你这个爹饿着回来？”
　　章明站起来往外走，章得义瞄着儿子走了出去。一会儿章明拿着一只馒头在门口晃了下，径自走出院门。
　　等章明走后，章得义才站在大门口，踩着门槛；眼睛挤着嘴歪着鼻子里低低地哼了声。
　　章明刚走过祠堂，遇到了孟经济的儿子笑着唤住他：“小安！”
　　孟昔安抬头来看，是章明，微微一笑：“章明大哥！”
　　章明笑着已经走到孟昔安身边来：“小安，大哥问你，住在我家的李二现是否住在你家？”
　　孟昔安笑着：“是的啊。”
　　“小安，你帮我把李二唤出来如何？”
　　孟昔安心一凛，看着章明，随即他垂下眼眸：“李二现在在药铺里做算账先生，恐怕一时半会喊不出人来……”
　　“喔？”章明若有所思地望着药铺那个方向，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李二学经济学的如何？”
　　孟昔安看着章明，说了一句：“李二真的姓李吗？”
　　章明噎语，顿了顿：“小安，他确实不姓李。”
　　又顿：“不久会让你知道的。”
　　他又问：“他学经济怎么样呢？”
　　孟昔安想了想才说：“他如此聪慧，自然是好。”
　　章明笑笑：“他有多聪慧？”
　　孟昔安笑着直视章明的眼睛：“章明大哥，你若是小瞧了他，将来必定要吃大亏的。”
　　章明看着孟昔安，过了会儿笑了笑。
　　“如此说来，他往后必然是富贵在身了。”
　　孟昔安微微一笑：“不出两年。”
　　章明敛眉看着孟昔安笃定的笑容，忽然笑了笑：“为何肯定？”
　　孟昔安微微一笑：“别忘了我是学经济书长大的！”
　　章明微笑点头道：“小安，带我去见你父亲吧。”
　　孟昔安微微一愣点头：“请随我来，章明大哥。”

　　私塾里，章明与孟庭交谈，孟昔安躲在屋子旁边窃听。从后门进孟家的李昭眼尖的看出躲在私塾屋子外的孟昔安是在偷听，他也迅速的发现了正在私塾内的章明。他暗想着，这几天他也盘算着中秋快了答应满霜一定要回去正不知道如何回去，没想到章明守赶了回来。
　　李昭看着偷听的孟昔安，咬了咬嘴。孟昔安感觉到视线，才发现李昭站在走廊的末端。
　　两两相望，李昭叹了一声。
　　孟昔安不由的一哆嗦。
　　李昭往私塾走来，私塾内交谈的章明孟庭发现了他。孟庭微笑着呼唤李昭，李昭紧步而来，经过孟昔安身边时顿了下插肩而过。
　　进到屋子里，孟庭微微一笑说：“章明说了你娘想你，于是我决定休你三日假。收拾了随章明走吧。”
　　李昭愣了愣，开玩笑那一堆娘会想他？他笑着向孟庭作揖而后大步离开，朗声回头说：“请等待片刻，我取个东西。”他走出私塾一把勾住孟昔安的脖子往他们住的偏房大步走着。勾着到了房间后，李昭笑着：“回去后我带给你！”
　　撒开胳膊走到平时收放衣物的木箱前，李昭顿了顿，拿出青布来，随便取出几件衣物来收起。
　　孟昔安抿嘴，李昭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前天夜里李二才对他说起他家附近有一家人家养了墨竹，说去偷砍一根中秋回来后做个竹笛给他。此时却说马上就要回去了。再看到李昭随便挑了几件衣服，也没看清楚拿的到底是什么就收纳在包裹里。孟昔安微微皱眉，一直以来他与爹猜测过很多李二的真实身份。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李二会不是舒家堡的人，因为章明是给舒家堡做事的……想到这，孟昔安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收拾好包裹的李昭回头来喊孟昔安。
　　“小安？”
　　孟昔安往后跳了一步。
　　“怎么了？”
　　李昭走到孟昔安身边来，关切地望着他。
　　孟昔安摇头。
　　李昭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很快就回来的。”

　　章明把自己骑过来的枣红马给了李昭，这匹外貌不怎样的马，倒是在一天之内把李昭送回到舒家堡。到吊桥前李昭下了马来。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有一群人赶来。最前面的是坐着软轿的李昭的爹，舒家堡的堡主舒佩君。这群人后面还抬着一座空软轿。
　　舒堡主坐着轿子只是停了下，他笑盈盈地看着儿子，看起来很高兴：“上轿！”
　　李昭沉默地上了软轿。
　　脚夫们抬着轿子往城堡里走，一摇一晃中李昭看着那高高的碉堡。离开也没有多少天，却似乎是很久没有回来了。
　　下轿的时候，李昭跳下轿子，奔跑到他爹的轿子前给舒堡主当扶手。
　　舒堡主愣了下，看着儿子恭顺的面庞，忽而笑道：“回来几日？”
　　“两日吧。”
　　他抓着李昭的手，沉沉的拍了拍：“既然如此，今夜热闹下。去叶仪阁聚餐，让歌姬们舞得热闹些。”
　　李昭微笑：“好！”

　　未到城门前，看到一排华服浓妆的女人们。这里面没看到满雪。
　　李昭看了看周围，没看到白西凤问道：“我师傅呢？”
　　舒佩君顿了顿：“我也许久未见他了。”
　　李昭顿首，忽而笑着：“爹，你可知我已做到张先生的位置了。”
　　舒佩君淡笑：“甚不错。”
　　李昭笑笑：“等经济课结束后我便去梁羊城。如今看来两年时间只多不少。”
　　说到这份上，舒佩君才点点头，笑容深了些。
　　“这两年儿子不在身旁伺候，还望爹多多原宥。”
　　舒佩君转脸看了看李昭，笑意渐深：“远去不多日，似乎是大了些。”
　　李昭甜甜笑着：“虽不多日，见的住的吃的用的，都与堡里大不同。想的自然也就不同了。”
　　舒佩君轻叹一声，而后一笑：“原先我只以为你要出去玩耍，没想到这一番还真有作用。儿啊……你不能太聪慧啊……”
　　李昭笑笑：“儿尽量！”
　　舒佩君望着李昭，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他拍拍李昭的头大笑：“好，好，放你回去梳洗，两个时辰后带着你房里的来叶仪阁！”
　　“谢父亲恩宠！”

　　曲折弯绕的长廊，一路走来，李昭看见了谁都很热情得招手喊一声。终于在快到别院的拱桥前看见明巧，李昭大笑脱缰一样奔跑到明巧面前一把抱住她乐呵呵的绕了一圈：“明巧明巧！哈哈，明巧！……”
　　明巧紧紧抱着李昭，眼睛笑得眯不上眼。
　　李昭转了好几圈都还没停下来的趋势，明巧紧闭着眼睛深怕手一松她家这位欣喜如狂的少爷把她摔飞出去。
　　“少爷少爷！……”
　　满脸笑容的李昭慢慢放下明巧，明巧抓着少爷的一只胳膊想睁开眼睛些什么，眼睛睁开嘴张开又闭上软倒在李昭怀里。在李昭怀里，明巧轻轻笑着，一边笑着一边蹭着李昭，低喃着：“少爷，您可回来了……”
　　犄角旮旯里小霜咬牙切齿地唾骂着明巧，小脚时不时跺着墙角的凹出来的青石。
　　李昭笑着抚摸明巧的头发：“这不是回来了吗，且我才走几日你就这么挂念了，往后我去了京城十几年也不回来那你可怎么办呢？”
　　听到这边
　　明巧惊诧地看着李昭，她看着李昭好半天低下头：“……少爷您不是说要把明巧风光的嫁出去吗……”
　　李昭笑笑：“适才与你说笑罢了，少爷我自然会把你带到京城去的了！”说着他拉着明巧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走到拐角这边看见跪在地上的仆役装扮的女子。李昭停下来看了看，困惑地问明巧这是谁为什么跪在这边。明巧上前来抬起跪伏在地人的面庞来，李昭立即就笑着说：“是小霜！”
　　明巧仔细地看了又看，扶起小霜轻轻地问：“你为何跪在这边？”
　　小霜愣愣地说：“奴婢是路经此处，正好主子过来便跪候主子离去……”
　　李昭笑笑拍拍明巧的肩：“正好带着她，去满雪那边。”
　　明巧愣愣地回头看了李昭一眼：“少爷先去姨娘那边？”
　　李昭笑笑：“嗯，除了爹和你，我最记挂的就是她了。”
　　明巧发笑。李昭却从高度看到明巧眼睛直直地看着前下方。
　　李昭摸摸明巧的头发，明巧微惊。李昭笑道：“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落花时节又逢君。”
　　小霜低着头拼命的记忆回去一定要告诉满雪姑娘。明巧听了笑笑说：“少爷，少一句……”
　　李昭笑笑：“还有一句说的是江南好风景，不对景便没念。”
　　“呵呵，还是跟以往一样动辄就念诗……少爷啊，那边的村子住的怎么样呢？”
　　李昭想起了孟昔安来，微微一顿；一阵清风抚来他闭上眼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笑道：“尚可。”说话间又转了一个弯，眼前的院墙爬满了枯藤的枝蔓。
　　明巧走在前打开了偏门，偏门这边的门房里出来一个老妈子，她一看见明巧忙行膝礼：“明巧姑娘！”
　　明巧淡淡应了一声：“，七福婆，少爷回来了。”
　　七福婆忙跪下来：“老婆子叩见少堡主！”
　　李昭迈过门来笑着：“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人去见我的姨娘！”
　　“是！”七福婆应了声等着明巧退，发现明巧一动不动也不敢言语低着头看着明巧的脚后跟。小霜恨不能现在就进去找她们家姑娘，可是在这边呆的这些日子她很明显的感受到舒家堡的规矩很大，不敢进也不敢出也看着明巧的脚后跟。
　　李昭没看到这身后人的踌躇轻快的走到了屋子里去。
　　明巧眼睁睁地看着少爷离她而去，心里情不自禁的揪着，低头轻叹了一声折转出了院进。

　　挑帘进屋，李昭便发现屋子里的摆设换了位置，原先一进门就可以看见的大插屏变成了角房里的祈福象。走之前明明还不是这样的摆设。
　　“满雪？”
　　“谁？……”
　　李昭笑笑，声音是在内室里发出来的。往内室走，正与满雪相对面。
　　满雪看着李昭忽而笑道：“我心道声音如此熟悉，原来真是你！”
　　李昭他抓起满雪的手上下打量满雪，笑：“数日不见丝毫未变！”
　　满雪含笑：“你才去了几日？我又能有什么变化？”又笑了笑，“该是你有变化了吧！”
　　李昭抱着满雪在她额上亲了下，笑着：“果然是聪慧过人！”拉着满雪坐在架子床上：“这次去仙夷村认识了一个人，学识谈吐都超过他与我的年纪，我想把他拉到身边来。”
　　满雪微微一笑：“品性如此之好，那他来了你给他什么职位？”
　　“先不说这个，你可知两年后我要去京城？”
　　满雪摇头，懒懒地靠着李昭。
　　虽嘴角带笑，眼睛却是直直地直视着前方土地。抱着满雪柔软的身躯，贴着耳朵低声说：
　　“两年后的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