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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两小无嫌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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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缘!你还我的钢笔!”一个穿着小西服的男孩子怒目圆睁,大声说道。
“略略略,我就不给你,嘿嘿,谁让某个叫钟毓的人不给我抄数学作业的?”被称作是沈卿缘的女孩拿着一支泛着莹莹光泽的钢笔,一抛一抛地在手上掂量着,“这笔还挺好看的,”
“这笔很贵的!你要是不还给我,我就去告诉老师,你早上的防溺水家长承诺书是你自己签的!!!”钟毓急了,握紧了拳头,随时做好准备冲向老师办公室那个方向。
“啊钟老师,您别这样!有话好好说!”沈卿缘把手中的钢笔轻轻地放在了钟毓的课桌上,并做出双手合十的动作,“小点声,钟老师。”
“你下次再捉弄我,我可就直接告诉沈叔叔了。”他盯着沈卿缘。
“好,我保证下次还会捉弄我的好同桌——钟毓老师的!”沈卿缘说着,一溜烟地跑出了教室。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钟毓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打开了自己的课本,准备预习一点下节课的内容。
“沈卿缘在哪?叫她去我办公室一下。”钟毓回头一看,是老班。他心里大感不妙,这次沈卿缘估计在劫难逃了,那个防溺水承诺书签字的事情肯定被老师发现了。
“沈卿缘去上厕所了,吴老师。”班上一个同学说道。
“好,那等她回来,让她快点去我办公室一趟。”吴老师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嗒嗒声渐渐远去。
不行,如果真是伪造家长签字,那她回家肯定要被沈叔叔骂了。钟毓合上刚刚打开没多久的课本,内心十分复杂。沈叔叔和阿姨这几天确实不在,平时学习上的问题和学校里的情况也都是让钟毓帮忙盯着的。因为沈卿缘生性贪玩,经常不好好写作业,导致有时候钟毓都睡觉了,还能看见不远处,沈卿缘拉着窗帘的房间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过了片刻,沈卿缘一蹦一跳地回来了。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有像往常那样不开心了,就趁机在自己的头上薅一把。
“吴老师找你有事。”钟毓拿起水杯,装作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水。
“啊?刚刚不是找过我了吗?”沈卿缘一头雾水,愣在了他身旁。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钟毓更是没反应过来。
“对啊,吴老师让我当这期黑板报的负责人,说是看见我绘画作品,觉得还挺好看的,就想让我试试看。”她的话语中满是藏不住的开心。
“哦哦,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嗯?”
“没什么,是我多想了。”
“钟毓你最近好奇怪哦……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严肃的钟老师了。”女孩兀自嘟哝着,拿出书包里的课本,托着腮看了起来。
一天的学习结束了,沈卿缘终于熬到了放学时刻。今天是——礼拜五!!!也就是说,她可以回家尽情地看电视啦!她趁着老师还没布置完作业正式说放学的时候,快速地理好书包,放在并拢的双腿上。
“下课了,大家这两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但是也别忘了多看点课外书。”
沈卿缘抓起书包,跑走了。
她横冲直撞,一路上嘴上直喊着“麻烦让一下,谢谢!”
终于跑到了家,她用钥匙打开门锁,顺走了一点绘画资料,然后又带了一点学校里没有的别的颜色的粉笔,锁好门走了。
这时候,沈卿缘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暗处的一些人盯上了。
她小跑回到教室的时候,班上只有几个在讲台前被老师留下来训话的同学,她看了一眼,是前几天在走廊踢足球,打碎了消防栓玻璃的那几位“神仙”。
沈卿缘虽然性格外向,不怎么怕老师,但是在这种时候也会学着乖一点。她拿出粉笔,搬来一个板凳,左手翻书,寻找着需要的素材。
“找到啦!”沈卿缘微微一笑,开始了她的黑板报工程。
“这边先留出一部分给黑板报的艺术字,然后左右分别是雷锋叔叔和党旗。”她拿着粉笔勾画着自己脑海中大致的轮廓,“先把大体的形状勾勒出来,然后边框也要留一定的空间,最后再把字给写好。”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过了一许久,她放下手中的粉笔和书,跳下凳子,才发现天已经快全黑了,就连之前挨训的同学也都走了,空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沈卿缘一个人。
她小碎步走到走廊楼梯旁边的洗手间了洗了洗手,因为书包已经放到了家里,就直接走出了校门。
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条破旧的小巷子,这边又经常停电,路灯有也是形同虚设。她摸索着向前走,不想在此逗留。正当她快步要走出巷子的时候,一群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喂,小妹妹,”来者是一个穿着跟沈卿缘一样校服的高个子男生,她甚至得费力地昂起头来看他,“识相的话,就给我二十块钱,小爷我要去网吧打游戏。”
“可是,大哥哥,我,我没有钱啊,我只是想快点回家……”沈卿缘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绞着自己衣服的下摆,显得很局促不安。“砰,砰,砰——”她听见了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没有钱?那你就在这等着,看看什么时候有人拿钱来带你回家吧。”不良少年双手环胸,揪起她的衬衣领子,“反正我可是很有耐心的。”
沈卿缘想逃走,但是她整个仿佛被施了魔法似的,跟一个木头人般一动不动停在原地。
“哒哒——哒哒哒——”她的牙齿也在上下打架,眼泪随时就要决堤而出。
“放开她!”她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钟毓!他身后是一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叔叔!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刻,警察叔叔冲上去抓住了不良少年。
钟毓焦急地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沈卿缘,你没事吧?”语气里是满满的关心。
“钟毓!谢谢你……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我向你道歉……呜呜……”沈卿缘一把抱住钟毓,枕在他的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钟毓只能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一种独特的情感——是之前他从未有过的。
“别怕,我不是来了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牵起她的手,“我们先回家吃饭吧。”
“呜呜……好。”沈卿缘乖乖地和他一起回去了。
晚上,钟毓家。
“来,卿缘,多吃点菜。”钟毓妈妈谭丽珺拿出一双干净的公筷,热心地给她夹菜。
沈卿缘低着头,沉默不语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除了钟毓,桌上的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她的眼泪正无声地滑落在碗中。
饭后,钟毓将沈卿缘送到她家门口,才放心地走了。
随后,他叩开了妈妈的房间门。
“小毓,有什么事吗?”谭丽珺问道。
“妈妈,沈卿缘好像受到刺激了……我有点担心她……”
“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感觉不对,忙问道。
“今天她办黑板报,一个人回家,遇到了我们学校高年级的人,他想找她打劫……”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小毓,你快跟妈妈说,有没有跟警察叔叔讲?”谭丽珺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我……当时找她回家吃饭,发现沈卿缘被他拦住了,于是我去找附近有没有人能帮忙,后面看见了有一个肉店的叔叔准备关门了,我问他能不能帮我打110,后面跟警察叔叔一起去找她了。”
“唉,孩子你也别太自责,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吧,”她拍了拍钟毓的后脑勺,“去客厅看电视吧。”
“好的,妈妈。”钟毓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等钟毓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耳边后,谭丽珺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是沈卿缘妈妈吗?对,我是钟毓妈妈……”
钟毓没有去客厅跟爸爸一起看电视,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他打开台灯,端详着那支钢笔,喃喃道,“我希望你,好好的。”
后面的两天,钟毓没有在小区公园里面见到沈卿缘的身影。他手上拿着本沈卿缘最喜欢听他讲的童话书,走到曾经他们经常一起看书的榆树下,抬起头望着穿过层层叠叠树叶的光线。他坐下来,双腿并拢,背靠着榆树粗大的树干,沐浴在阳光下小憩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后来,路过的一个老爷爷对着他喊了一句。
“孩子,醒醒,醒醒——”一个略有些沧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小毓?你醒了?”
钟毓睁开眼睛,面前是满脸焦急的妈妈和小区里一个老爷爷。
他揉了揉眼睛,拍拍屁股上的土,说:“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不好意思。”
“哎……小毓啊,时间不早了,快晚上了就不要待在公园里了,快夏天了可能会有毒虫。”谭丽珺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拉起他的手,谢过老爷爷,回家了。
深夜,爸爸妈妈都睡着了,可钟毓确难以入眠。他脑海中装满了与沈卿缘之间的回忆。
春天的时候,公园人造小溪旁的柳枝被风吹下来不少的柳絮,他们就在纷纷扬扬的毛茸茸的柳絮间放风筝。虽然有时候会出现沈卿缘会跑着跑着跌了一跤,哭着喊着要钟毓帮忙拉他起来这种小插曲,但总体上,钟毓还是很喜欢和她在一起玩耍的。到了夏天,他们会一起穿着雨靴去郊区的小河沟边摸螺蛳、逮螃蟹。螃蟹总是喜欢沈卿缘白白嫩嫩的小手,只要她准备抓到它们,都会收获一个流着血的伤口。这种时候,用她的话来说,钟毓就派上了用场。他会单膝跪地,托起沈卿缘的手,用大量清水冲洗后,轻轻地捏住伤口周围的皮肤,挤出脏血,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都说了多少次了,以后不要这么不小心,听到了吗。”钟毓蹙起了眉头,放下了她的手。
“我也不是故意的啦——”沈卿缘的脸鼓鼓的,显然是有点不满意他的这个评价。
“以后注意点,留疤很难消掉的,上点心。”他刮了下沈卿缘的小鼻子。
……也快夏天了呢……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在一起玩。
金秋时节捡拾落叶,在院子里用胶水和剪刀做拼贴画;时间再晚一点,就可以踩着草地上的枯叶,发出脆脆的声音。
冬天是钟毓最头疼的季节。倒不是因为穿得厚重不方便活动,而是自己要忍受沈卿缘的雪球攻势——她经常会躲起来,偷偷攒了一个很大的雪球,然后趁他不备,将雪球砸在他头上,那可真是一个透心凉。还有的时候,她会把雪搓得扁扁的,塞到他衣服里面。钟毓没办法,不敢对沈卿缘做什么,只能自己苦笑,当作没发生一样。
钟毓双手枕在脑袋下,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出神。他没有拉上遮光窗帘,而是选择任由冷冷的清辉照到自己的身上。
在恍惚迷离之中,他浅浅睡去。
次日他醒来,拖着脚步去洗漱,然后吃饭。
谭丽珺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一边递了果酱给他,一边说,“小毓,你的眼睛怎么搞的?都有黑眼圈了。”
“啊……有吗?可能我没休息好吧。”
“那你今天写完作业早点睡觉,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别看书到太晚了。”
“好的,我一定早点睡。”钟毓将果酱抹在吐司上,拿起来吃完了,背上书包,跟妈妈说再见。
谭丽珺望着他的背影走出了视野,转过身去,整理了一下餐桌,也去上班了。
他到了学校,注意到到本来属于沈卿缘的位置上,空空荡荡的。
他心里有些疑惑,按道理来说,沈卿缘并不会迟到旷课……也许是,她请假了?他一个上午都在游神,起来回答问题了好几次,险些被老师发现他压根没怎么听课。还好他预习过了,才不至于“好学生”人设在今天崩塌。
另一边,N市中心人民医院。
一个面容较好的女人,带着沈卿缘一起,在科室里面。
“最近还好吧?没有受到过很严重的心理伤害吧?”问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和蔼可亲的女医生。
“我……被……一个人……抢……抢了……”沈卿缘断断续续地开口说道。
“小朋友,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她耐心地说。
“啊,医生,是这样的,她那天放学回家的时候,有点晚了,然后高年级的一个男生想找她勒索,她被困在原地脱身不了,后来她同桌喊了人来帮忙,这才回到家了。”
“那……她后来有没有什么跟之前不一样的地方?”
“唉……她本来是很活泼的一个孩子,经历了那个事以后,也不怎么说话了,问她什么问题,也就是点头和摇头。写作业看书就在纸上乱涂乱画……这不是礼拜一吗,我就赶快带她来看了。”沈卿缘妈妈杜笙禾的语气中满是焦急。
“这样看来啊……她应该是收到了刺激。大概率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我先开点药,让她在家里吃药,然后自己调整几天,情况不好的话,再考虑住院治疗。”女医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取出打印机里的A4纸,在处方笺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后划了一道,递给杜笙禾,“拿着这个去一楼药房取药,上面写都有怎么吃的说明。”她补充说。
“好的,谢谢医生。”杜笙禾拉起沈卿缘的小手,走出了问诊室。
又过了几天,钟毓还是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甚至她家的灯光,也没亮起过。钟毓本来想去问问妈妈关于沈卿缘的消息,可转念一想,这样可能会被妈妈察觉到。他只能闭口不言,继续缄默地学习。
殊不知,这个时候的沈卿缘正和杜笙禾一起在乡下散心。
“卿缘,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沈卿缘坐在木制的秋千上,腿有时回缩,有时伸展,杜笙禾在她身后一下一下地推着她。
浓浓的树荫下,趴着一只萨摩耶,“呼哧呼哧”地伸出舌头吐着气。她跳下秋千,揉着狗狗的头,“我感觉好点了妈妈,我想回去上学了。”
杜笙禾听到她这么说,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好,你感觉好一点了就行。”杜笙禾走到她的身边,蹲下来,和她一起欣赏着风景。
“还好……卿缘没留下太大的阴影,至少,这几天假请得有用。”杜笙禾这样想着。
在农家乐吃过午饭,她开车带着沈卿缘回家了。妈妈见她往窗外张望着,便摇下了车窗——窗外,是大片大片金黄色的麦子,风一吹,涌起了一层层的波浪,沈卿缘嗅了嗅,是清甜的、快要成熟的谷物气息。麦田中,偶尔会出现一两个穿着红色衣服的稻草人,有的还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麻雀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停着,咻咻叫唤着。
她从后视镜里面看着沈卿缘,眼里好像恢复了一部分神采。这样……她就放心了。
翌日,沈卿缘和杜笙禾一起到了学校门口。杜笙禾蹲下来,轻言细语地凑到她耳边嘱咐道,“以后趁着中午和课间办黑板报吧,放学了就跟钟毓一起走,好吗?”
沈卿缘点了点头,朝杜笙禾挥了挥手,走进了校门。
她一进教室,刚坐到位子上,钟毓就将一个东西递给了她。
“这个……送给你。”
“这不是……你的钢笔吗?”沈卿缘有点疑惑。
“嗯,送你了。”
“诶?为什么要送我?”她觉得同桌今天是不是生病了,将手背贴到了他的额头上,“你没发烧吧?”
“没……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想着这支钢笔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就想送给你。”钟毓因为沈卿缘刚刚的动作,脸一下子烧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
“那……就谢谢你了!我没事了嘿嘿!”沈卿缘接过钢笔,坏坏地捏了捏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