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柯学世界的游戏舱》荷月棠

9、桂魄

　　“事关重大，上报国家吧。”宋卿月严肃道。

　　“……没有用，”好友低着头，“昨晚我没干等着你醒——也尝试过其他的应对措施。但拨打报警电话的时候，说起这个事信号就开始紊乱，严重的时候直接掉线。我不信邪，给我爸打电话，明明说的就是游戏舱，但他那边听到的一直都是别的事情。要不是你和千灯陪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宋卿月长舒一口气，安慰她:“现在最坏的猜测也不过是更高文明的操控。可能他们在做实验来着？不要害怕，至少我们不是孤身一人。”

　　好友抓住她的手，担心到语无伦次:“不要。我们还是把游戏舱扔了，然后我派几个保镖保护你，即使是更高的文明，我也不想他们有随意剥夺你的生命的权利……”

　　宋卿月抱住她:“没关系。如果是更高文明参与，他们也并非无孔不入。刚才我明明说了住在你家，快递却还是送到了我家不是吗？
　　“而且我感觉很奇怪，背后操控的人应该是知道我喜欢萩原研二的，所以才特地投放我在这个时间点。他们的目的未必是坏的。
　　“最最重要的是，对于我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尤其死在梦境中，几乎称得上是死亡形式中最浪漫的那种。
　　“所以完全不用过于忧心。”

　　好友低声抽噎起来，宋卿月安慰她:“今天先看看我的身体情况吧，如果能保持精力，那就没什么。这游戏舱就像特地给我造梦一样，我还巴不得做这样的梦呢。”

　　她擦拭着好友的眼泪，语调平淡，又带着特别的悠远:“我也有点私心啊——我想救他。”

　　意气风发的生命，不该终结在罪恶的爆炸里。
　　我想救他，哪怕只是游戏。

　　只要想到他还活着，即使这根本不是真正的结局，但这一次我至少不是袖手旁观，有尝试做出过努力，这样就够了。

　　好友的泪珠还在往下落，“真心的吗？”
　　“比珍珠还真啦。”

　　好友强行扯出一个笑容:“那你一直在我家住，不然我不放心。”

　　宋卿月轻声应下:“好啦，答应你。”

　　现实世界的夜晚再次来临时，宋卿月登入了游戏。
　　周围的一切都与她离开之前没什么两样，除了宋卿月手机里多出的未读消息。

　　发信人是萩原研二。
　　消息不是每天都发，应该是遇见了有趣的事和吃到了美味的食物才会分享，不过发信态度始终平和，没有因为没有回应而骤然冷落的意思。

　　宋卿月抿着唇一条条回复消息，将所有的信息都作了答复后，发送了自己到达日本的简讯。

　　游戏此刻是夜晚八九点，因此宋卿月并没有预料到在她发完最后一条简讯后，萩原研二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是刚下飞机吗？有没有吃饭呢？”他说话的背景音有些嘈杂，混杂着歌声和说话声。

　　根本没坐飞机的宋卿月脸不红心不跳，“已经到家了，刚下飞机手机就没电了，所以信息刚刚才回。至于晚饭已经吃过了。萩原君呢？”

　　“我的话，也吃过晚饭了哦。周边可能有点吵，抱歉，和朋友一起来唱k了。”萩原研二回。

　　宋卿月有点意外，“诶？我不知道，那我先挂了，希望萩原君玩得开心。”

　　萩原研二急忙挽留，“小姐是忘记了电话是我打来的吗？我只是别人联谊拉来凑人数的而已，其实也不怎么想玩啦。”

　　宋卿月更意外了，“为了凑人数拉萩原君联谊？”

　　“嗯？对啊。怎么了嘛？”萩原研二有点疑惑。

　　宋卿月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委婉道：“这个想法挺新奇的。”

　　萩原研二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先谢谢小姐对我能在联谊上大放光彩的肯定，但是大家都已经知道我有有好感的女孩子了哦。不过因为这个，收到的邀约反而比以前更多了——很多男性朋友也开始邀请我了，不过大部分我都拒绝了哦。至于今天——因为马上毕业，才参加今天这个联谊会的。”

　　“有好感的女孩子？”宋卿月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唔，虽然暂时还没分清楚是对朋友的好感，还是对恋人的好感，但是已经产生这样疑问的话，就没必要接触其他的女孩子了——以后告白说‘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的时候，我希望我的行为配得上这句话。”

　　宋卿月有点奇异的开心——不愧是我喜欢了那么久的角色。
　　她含笑道：“我很欣赏这样的恋爱观，向萩原君看齐！”

　　对面笑了两声，“明天要去买一下日用品什么的吗？上次离开时购置的东西应该不够用了吧。明天是假期，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哦。”

　　“好啊。那就一言为定了。今晚玩得开心！”
　　…………

　　等挂断电话后萩原研二回房间，不出意外地对上了幼驯染复杂的目光。
　　他回幼驯染一个疑问的目光，心中竟有些欣喜——是看出来他去做什么了吗？看来有点长进啊，小阵平。

　　松田阵平恶狠狠道：“他们说怕诸伏和zero太受欢迎所以没有喊他们来联谊，真是可恶，平白无故地就低了那金毛混蛋一头……”

　　萩原研二：……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啊。

　　宋卿月和萩原研二约定在百货大楼前见面，购置完食物和一些必需品后，宋卿月开口道：“萩原君有说自己以后的警察工作是拆弹吧，拆弹的工作那么危险，有没有想过多加一层保障之类的？就比如电影里会出现的□□，停止后如果又恶意启动，买个带开关的信号屏蔽器应该就可以避免了吧。”

　　萩原研二认真思考了一下，“说的也对哦。等哪天有空和小阵平一起来挑吧，今天主要陪你逛街嘛。”

　　宋卿月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没关系，今天就挑吧，早买一天多一天保障。走吧走吧，一定要好好挑哦。”

　　去挑选的路上，宋卿月不自觉地感叹:“今天又发现了萩原君一个优点——好听劝。”

　　因为嫌热不穿防护服挨了幼驯染不少拳头、屡教不改坚持惹姐姐生气的“听劝”的萩原研二:……那倒没有。
　　只是看到你的期待眼神，就不自觉想答应了。

　　不过表现在外面就是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然后一点都不犹豫地回答:“嗯嗯。”

　　去选购的路上萩原研二问宋卿月，“这次会在日本待多久呢？”

　　宋卿月有点犹豫，“可能两个月左右。”
　　她骗了他。现在距离她设定的登出时间，仅有两天——这游戏舱太过诡异，她不打算多呆，之所以答应来买日用品，也是想多和萩原研二多相处一段时间。

　　萩原研二倒是没表露什么情绪，只是拉长了音调，“这样啊。”

　　选购完信号屏蔽器、宋卿月准备与萩原研二告别的时候，萩原研二突然递给她一个纸袋，纸袋上是她常用口红的logo。

　　“不清楚你的肤质和化妆习惯，所以没能选购护肤品和大部分彩妆用品。还好记得你常用的口红牌子，他家出了新色，正巧有你喜欢的紫调，跟你喜欢的那条紫色裙子很配——就当做久别重逢的礼物吧。不要说‘不好意思，我没给你准备礼物’之类的话哦，送礼物的本意就不是索要回礼啊。”他眨了下左眼道。

　　宋卿月一时怔怔，半晌才盯着他的紫色眼睛回：“谢谢，我最喜欢紫色了。”
　　最喜欢你了。

　　那双紫色眼睛弯起来，剔透华美如宝石一般，“喜欢就好。我们下次见啦。”

　　“下次见。”
　　抱歉，萩原。没有下次了。

　　宋卿月在房子里枯坐了两天，在距离游戏登出的最后一个小时，她给萩原研二发了一条信息：“国内发生了一些事，我现在必须要回去。没时间说太多了，拜拜。”
　　没说下次见，约定不作数啦。

　　宋卿月在现实中醒来后，发现这漫长的一夜还未过去，疲惫涌上身体，她勉力支撑住自己打开手机，试图与那场梦境割离，可当她打开手机看到设置的萩原研二的壁纸后，眼泪突然排山倒海般决了堤。

　　这游戏真实到荒诞，无论是他眼里的温柔，还是拥抱的温度，都有种让她喘不过来气的悲哀。

　　下定决心与这一切告别时，情绪并不是对“死在梦境”这种想法的后悔，而是害怕自己深陷其中的慌乱。

　　好友并未睡着，此刻看见她的眼泪，正急急地寻找纸巾。
　　宋卿月低声道:“我好难过。”

　　“我成功地救下了他。可似乎，又不是那么成功，”宋卿月语无伦次，“我用拙劣的谎言欺骗了他。”

　　“边际效用递减规律——当你过度地消费某件商品，这件商品的效益就会变得越来越弱，我以为我对他的感情也会这样，只要见面就会慢慢削弱。可是，就像工藤新一所说的那样，掺杂了太多感情的因素，根本没办法推理出正确的结果，也根本不适用于理性的规则……”

　　而她见过那么温柔的月亮，以后要一个人闯入黑夜的时候，该如何自处呢？

　　好友默默地抱着她，等她情绪稳定下来时不经意地说:“不过什么叫你成功地把他救下来了？他不是一直活到了最后吗？还是说你说的根本不是萩原研二？”

　　宋卿月声音艰涩，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他一直活到了最后？”

　　好友疑惑:“对啊。不过作者真不做人啊。明明是五人组，最后只剩了两个人。萩原研二在说‘我死了你要替我报仇哦’的时候，一定没想到幼驯染的死亡吧。不过他最后亲手逮捕了歹徒，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卿月拿起手机，慌忙地点开无比熟悉的集数，然而开头的爆炸没有如愿重演，而是被替换成了一个她知道却并未亲眼目睹的画面——

　　在歹徒停止计时的那一秒，本该吸烟静坐的人打开了信号屏蔽器等待人群疏散。顺利拆除炸弹下楼时，意料之中地被暴怒的幼驯染揍了，甚至因为旁人拉架脸上也挨了一拳。半长发的警官用着调笑的口吻保证，活跃的弹幕止不住地滚动。

　　但此刻宋卿月顾不上这些，她的手甚至已经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却还是匆匆地点进了以前点赞过的萩原研二的帖子——
　　内容与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记住了他的死亡。

　　手机掉落在地，好友慌忙扶住宋卿月，问:“怎么了？”

　　回应她的只有宋卿月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