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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兄长是在第三日夜里回来的,守门的阿肆火急火燎来报,我还没歇,赶忙起身去迎。
      门口马儿瘫软在地上粗粗的喘气,兄长站定了,一副疲倦模样,满脸的胡茬子让他看上去年长了十岁不止。
      乍见兄长,几日不落的泪又盈满眼眶,喊了一声“兄长”就不停的流下来。
      兄长轻抚我的头说:“是大哥不好,回来晚了。”
      在我印象中,兄长从不曾这样亲近我,他总是远远的看着我。如今父母俱去了,我在这世上,只兄长一个亲人了,他一定也是如我这样想吧?
      我们回到府中,兄长见过父母,在床前磕了三个响头。今夜的月儿皎洁明亮,我们兄妹二人在院中坐下。
      兄长问我怎么不在宫中,我向他说明原委。我问兄长是否收到了父亲的信,兄长应了一声,掏出信纸来。
      上面只写着:“风自南来。”
      “怎么只有四个字?”
      兄长温和看着我笑,他说:“是!四个字已经足够了。”
      想起父亲给我与母亲的信,我犹豫着问:“兄长……你和父亲,关系很不好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父亲给母亲的信上说,你们父子不亲。都是我的错,兄长,对不起。”
      兄 长说:“傻姑娘,你对不起我什么?”
      “父亲信上说,小时候我犯了错,你替我顶罪,挨了好一顿鞭笞,可我竟全然不记得这件事。兄长,你还因此记恨父亲吗?”
      兄长问我:“信在何处?”
      “烧了……”
      兄长显然没想到,愣了一下,他又问:“父亲原话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我默想片刻说道:“十二年前,月儿顽皮,摔坏了张大人的官帽,旭儿顶罪遭我一顿鞭笞……你日夜的哭……这么多年父子不亲,有一日相见,请替我向旭儿请罪。原话大抵是如此。”
      “十二年前……母亲日夜的哭……十二年前?那不是你……”
      兄长话说到一半,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我看不明白他的神情,等了很久没等到他下半句话。
      我问:“兄长想起什么了?”
      兄长说:“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他又问:“你可知道父亲同我说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
      兄长说:“我投军那一夜,父亲问我是不是非去不可。我说不愿少时蹉跎凌云志,留得老来空嗟叹。父亲很轻易的不再拦我,只是缓缓伸出他的双手十分郑重的对我说,你要谨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忽有所感,将信中那四个字接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风自南来?”
      “月儿聪慧。父亲是想告诉我,危机来自京城,要我小心行事。”
      月亮偏向东方,虫鸣声也清晰起来,夜已深了。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
      我对兄长说:“兄长不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一时半刻我也无法说清楚。明日诸事繁杂,兄长早些休息吧。等丧礼结束,我再详细说与兄长听。”
      兄长点点头,对我说:“你也早些去睡,这些时日磋磨你了,如今万事有我。”
      我与兄长起步同行,我说道:“兄长,天色一亮,我就要回宫去了,双亲后事多半已安排妥贴,陛下给的时间将止,我已无力协助兄长,只好将玉洛留下,听凭兄长差遣。”
      “你说谁?玉洛?”
      “是,玉洛年幼在祖母身前伺候的,我出嫁时,母亲便让她跟了我。”
      兄长漫不经心地说:“原来如此。”
      再次回到宫中,一切仿佛同从前一样,纵使我不在,宫婢们也没有怠慢,宫殿依旧是一尘不染。
      我沐浴更衣,挑了件素净些的常服换上,坐在桌前开始抄写佛经,让芽衣去找个侧间置办佛堂。我从前不信佛,不信鬼神,如今才明白,何为宁可信其有。
      有宫人来报,太子殿下到了。我抬头看天色,应是下朝不久。我懒得挪动,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抄写着。
      殿下在殿中落座,我们没有交谈,气氛逐渐变得僵硬起来,我心中很是纠结,想起几日后,要去府中吊唁,还得劳他出动,我只好叹了口气,放下笔,到他面前向他行礼。
      “殿下来了?臣妾见过殿下,殿下您几时来的,怎么不出声?”
      太子殿下喝了口茶,也不戳穿我。“太子妃这几日辛苦,面色比从前差了许多。”
      我自然是知道自己辛苦的,遇到这些事,我难道还能面色红润,精神百倍?殿下这开场糟糕透了,甚至不如一句节哀顺变。
      我在另一侧坐下,面无表情的替殿下斟茶,还来不及还嘴,殿下又说:“侧妃有孕,膳房里多炖了些补汤,我命人给你拿来。”
      说起侧妃,我便问:“殿下,安阳公主如今还在禁足吗?”
      殿下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他说:“你放心,她犯了错,我不会轻易姑息。”
      “殿下,禁足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不过让她更厌恶我罢了。我不怪她,您解了她的禁吧。”
      “她不顾礼数是不争的事实,动手更是逾矩,如今不给些教训,日后她要越过父皇头上去吗?”
      “找个教习嬷嬷跟着教导就是了,她还小。”
      “你与她一般大吧?”
      我也懒得绞尽脑汁拐弯抹角,直说道:“侧妃帮助过我,我答应她,为公主说情,我也是真心不怪公主了。您解了她的禁,就当是为了成全臣妾的金口玉言,行吗?”
      殿下幽幽看着我,他说:“行。”
      我诧异的回望殿下,他今日这样好说话吗?我又试探着说:“来日府中吊唁,殿下可与我同去吗?”
      殿下又说:“好。”
      我便行礼道:“臣妾谢殿下恩典。”
      他放下茶盏,起身走到我面前将我扶起来,我只觉得十分不适应,他突然问:“那夜,你是怎么出宫去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悬了起来。
      我沉默着不敢轻易开口,殿下按着我坐下,俯身盯着我的双眼“那夜殿外守卫森严,你是怎么出宫去的?”
      “臣妾……趁着夜色……”
      “没人发现你吗?”
      我急中生智,努力镇静着对殿下说:“臣妾换了宫人的宫服,敷厚粉画浓眉,翻窗出走。”
      “你半夜出行,竟无人疑心?”
      “臣妾运道好没遇着人,否则怎么出得去?”
      “守卫宫门的人怎么没见到你?”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对宫中细碎的事务应当是不熟悉的,事到如今我反而面不红心不跳,煞有介事的说:“臣妾绕着宫墙走,不知走到何处,看到运煤的板车停放着,就上了板车走小门出去了。”
      眼看殿下有发怒的预兆,我看着殿下抢先问:“殿下今日,是来问罪的吗?殿下若觉得臣妾行事不当,不若等丧礼结束殿下再罚我吧。臣妾此时,真的没有心力了。”
      殿下没有说话退开两步,目光落在我的袖口上,那里沾染了些墨水,黑色的墨汁在素净的衣裙上十分惹眼。
      他说:“从前的事,本王不会再追究。太子妃好自为之。”
      他 既不追究,为何今日又要问?太子的心思真难懂。但他已经给了台阶,我自然是要顺杆而下的,我回:“多谢殿下宽容。”
      又是一段时间的静默,我和太子似乎总是这样,除去衣食住行外,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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