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惹骤雨》沈酒

3、一夕之间的冷漠

　　叶生自从说过帮才舒补习后，还真是说到做到，可是每次叶生总感觉才舒都没怎么认真听讲，她似乎总是思绪飘邈，完全没把心思放在自己所讲上。
　　可是每一次，叶生都很生气时候，才舒却又总是能对他说讲的题对答如流，甚至，比他讲的还好。
　　这让叶生越发对才舒好奇，但是才舒却总是不愿意提及此外其他的事情。
　　两个人这般越来越亲密的相处，让一边的寸心是越来越妒忌，心里对才舒恨得牙痒痒。
　　她是个女生，家里人只想让她认几个字，以后出去找工作方便，好替家里兄弟赚些彩礼钱。
　　可是她很想读书，她想跟着叶生一起读高中，读大学，她不想一辈子不是困在这山里，就是出去为了给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挣钱而活。
　　本来，本来她可以和叶生在一起的，就算不是现在，也会是以后，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偏偏出现了个叶才舒。
　　明明这个女生看起来比自己幸福多了，为什么，还要无意中抢了自己的叶生了？
　　寸心坐在两个人身后的课桌上，死死盯着叶才舒的背影，一切的一切的不甘心快要喷涌而出。
　　村庄里信号不是很好，大晚上的，才舒刚刚洗漱完一番，正用毛巾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擦拭一边拿出来了手机，就见一条未读短信，半个小时前有过几个未接电话，可能是信号的原因，现在才收到，是妈妈发来的，才舒打开看了一眼，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像是掉入冰窖，冷得让她整个人动弹不得。
　　叶行舟正在自己办公桌批改着作业，他疲倦捏了捏鼻头，还有一段时间就要带领这群孩子去参加中考了，这段时间至关重要，是他们迈出大山的第一步路。
　　只有考上了好的高中，才有机会考上好的大学，这群孩子的命运，才会有所改变。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暴躁撞开，才舒冒冒失失跌跌撞撞闯进来，还不等叶行舟说什么，才舒有些带着哽咽的声音响了起来：“外公......外公快不行了，妈妈说，希望你能和我回去一趟，起码，看看外公最后一面。”
　　叶行舟听闻此消息，整个人一下蹭站了起来，不可置信，一旁的桌子被他这么一站起来，摇摇晃晃着，桌子上的作业散落一地，看着那些凌乱纷飞的纸张，叶行舟陷入了犹豫。
　　“可是舒舒，这里的学生马上要考试了，现在只有我一个老师，我......”
　　“你的意思是，外公还没有他们重要吗？你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看看？”
　　“舒舒我......”
　　才舒此时也并没有再落泪，可是却觉得自己痛到五脏俱焚，大颗大颗的汗如泉涌再掉落。
　　那天晚上，不知道两个人是如何交流，总之两个人的交谈算不得愉快，叶行舟简陋的办公室，一片混乱不堪，本来破烂的地方更是被折腾的雪上加霜。
　　才舒不懂，不懂叶行舟所想，世人做这些事情，不是为名就是为利，可是这些对他来说，似乎名利虚妄如云烟，却又固执坚持了十五年，连家都不顾了！
　　才舒在夜幕笼罩的晚上，背上了行囊准备回家，叶行舟不愿意见自己外公最后一面，她不能任性不回去。
　　只是明明来这条路的时候，那么短，怎么回去的时候，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清晨，林间陌上，山谷云烟缭绕，才舒走得疲倦，却在路上遇见了赶去学校的叶生，看着才舒，他开心扬起笑容，打了个招呼。
　　可是才舒看着他，想着叶行舟，就是因为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他们，十五年，对家里不管不顾，如今，还因为他们的中考，连外公最后一面都不愿意回去。
　　他从不把爱分给她一点，却丝毫不吝啬把爱分给这群人。
　　看向叶生，她眼神冰冷，冷冷吐出来一个字：“滚！”
　　说完，也不管愣在原地的叶生有何想法，她与他，就此擦肩而过。
　　才舒回了家，外公此时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母亲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清瘦了许多，这让才舒只觉得对母亲涌出一阵的愧疚。
　　“我以前总想着，这或许是他的使命，他想做，就去做吧，我也不阻拦他，可是......可是为什么，他这么狠心了，连我爸都快死了都不愿意回来看他一眼？”
　　“我突然不明白，我坚持守着这有名无实的婚姻是为了什么？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舒舒，我想跟他离婚，你会怪我吗？”
　　只因为十五年前，与叶行舟有过救命之恩的兄弟去世，他为了报答，便继承了他那好兄弟遗愿，把一生投入到了支教行业中，家里，挂满了不少他这么多年的荣誉奖杯。
　　是啊，他叶行舟多优秀多无私，对那群学生，都比对她们母女两个有点人情味。
　　才舒不忍母亲伤心，她走上前，搂着母亲肩膀：“这么多年了，你觉得，我有没有这个爸爸，又有什么区别了？”
　　外公最后还是去世了，才舒为了让母亲缓解心情，在家里一直陪着母亲，还有不到几天的时间，就快高考了，才舒的母亲让才舒别想那么多，好好复习复习功课。
　　“妈，你忘记了，我被保送了。”
　　不然，她叶不可能在临近高考这段日子里，去找叶行舟。
　　其实很多年前，才舒想过破罐子破摔，他叶行舟不是想要教出许许多多优秀的学生吗？那她叶才舒偏偏要不学无术！
　　她要让叶行舟看见，后悔。
　　你看看，你不是很厉害吗？手底下出来的学生怎么个个优秀，自己的女儿，却如此糟糕不学无术，自己的女儿，你怎么就教不好了？
　　可是当她看见母亲在无数个夜晚哭泣的时候，无数个为了她，而隐忍着这段婚姻时候，她想，她不能跟叶行舟那么自私啊。
　　让她像是守活寡的父亲足够让她伤心了，自己不能再让她操心一个不懂事的女儿。
　　安顿好了外公葬礼后，才舒想好好在家配母亲一段时间，突然，母亲问着才舒：“你还要再去你爸那里吗？”
　　还不等才舒回答，她拿出一纸离婚协议：“如果要去的话，替我转交给你爸，如今你也考上了大学，我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妈。”
　　才舒看了一眼那几个大大的离婚协议的字，又看了一眼不知道何时已经生了几根华发出来的母亲，在当初离开叶行舟那里的时候，她的内心都不曾有过片刻犹豫。
　　“你会后悔吗？”
　　“有什么好值得后悔的，只要你不要怪我没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就行。”
　　已经有很多天，很多天，叶才舒没有再来上课了，叶行舟也没有提及这个人，就像是，一场梦而已，这个人，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寸心又恢复了以前的开心，开始天天黏着叶生，但是叶生却似乎无意中，对她疏远了很多，虽然还是对她有所回应，但是总是像是与她隔着一条隐形的鸿沟一般，横跨不过去。
　　明明叶才舒走了，一切就好像会回归原点，可是一切，又好像都有所改变。
　　叶生不明白，为什么叶才舒，像是一夕之间变了一个人，那天对他那么冷漠，甚至决绝说出了滚这个字。
　　他甚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