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簿》陈九思

5、（一）生同衾，死同龛

　　一辆很普通白色吉利停在特别处办公楼的小花园里。
　　特别处的妖精八怪全是一群十足讲究、十足臭屁的享乐派，就算整日里忙的不可开交，也把整个小花园装修的格外精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几人围坐在廊亭中的小石桌边，桌上放着全套紫砂壶，飘着丝丝凉气，氤氲着茶香，是温茕用灵泉水烹制的小叶凉茶。
　　“这就是白沐开出去的那辆车？”
　　“对。”文午端着茶杯站起身和颜渊一起围着车仔细观察。
　　“如果是抛尸的话，”文午拍了拍后备箱，“白阮应该就被放在这里。”
　　说完，格外享受地啜饮了口凤凰殿下亲手烹的茶，“这茶叶真香。”
　　“是么，黄副主任走之前给送的。”温茕轻提茶壶臂，手臂纤长，倒茶的动作行云流水，格外赏心悦目，凤凰三点头，倒上一杯。
　　“听说，早上黄副主任带着礼品坐的就是这辆车进村。”颜渊漫不经心地添话。
　　文午不觉有他点了点头，刚准备再喝上一口，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那岂不是这茶叶就是放在那装过尸体的后备箱里带来的！？
　　众人只见小秘书长被晒得粉红的脸蛋突然白了，把茶杯递到嘴边的动作瞬间就定格了。
　　温茕低头，眼里含着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没有抛尸。”幽若含抬手，紫气从车头开始弥漫，直到后备箱。
　　“我刚才用妖火焚烧时，那张照片上的怨气浓郁异常，一月不散，可以说是非常厉害的怨灵了，但是这辆车上一丝怨气也无。
　　“横死冤魂的尸体上的往往怨气最为浓郁，若是这个后备箱装过尸体，那么即使过了一月，怨气也不可能彻底消散。”
　　温茕点点头，把喝光的茶杯又满上，推倒对面的商珈面前，一双笑眼对上另一双波澜不惊的眼，“这就是我不认同的地方。”
　　“没有抛尸？那这具尸体去哪儿了？凭空消失？”
　　“平常人死了之后，处理尸体的方法无非就那几种，”商珈听话的喝完了媳妇儿给倒的茶水，“再联系白沐变成焦尸这件事，其实不难猜。”
　　“……她被火化了！？”颜渊只觉得不可思议，乡下什么条件，竟然能够凭空火化一具尸体。
　　“不算火化，也不是尸体，白阮是被活活烧死的。”幽若含收回紫息，狭长的眼眸潋滟着紫色的光彩。
　　“在无边无际的火海中、像垫板上的冰鱼一般拼命挣扎，在炽热的高温、痛灼的火舌里苟延残喘，听见自己的皮肤、发丝在烈焰的燃烧下噼啪作响，甚至能嗅见自己的骨肉被烧焦的味道，在疼痛和恐惧中一步步走向死亡。”
　　幽若含一字一句，没有一丝情感，却叫人听来一阵头皮发麻。
　　“也许是延居寒和白沐以为白阮已经死了，谁知道呢，她活着被他们送进了火场。”
　　两张合照被放在石桌上，美丽的少女笑靥如花。
　　“……这就是白阮的报复吧。”
　　茶杯被重重放在桌上。

　　“老大，殿下！”一部的两个小伙子守在病房门口，腰杆儿打得笔直。
　　温茕依旧是那副不开口天仙、开口流氓的做派，笑嘻嘻地说两位辛苦了，两个血气方刚、二十来岁的小伙被说的满脸通红。
　　商珈不由在心里叹口气，他的脾气早在万万年的夫夫生活中被磨了个平，心里虽然还有些吃味，但更多的是无奈。
　　“延居寒情况怎么样？”
　　“做了简单的检查，只有略微的擦伤，还有个莫名其妙的过敏，没有别的外伤，但以商老大的意思，我们也不敢贸然放他离开，只是他情绪一直不太对，做完检查之后一直躺在病床上发呆，不言不语的。”
　　“妻子和师弟接连出事，情绪能好才怪。”颜渊手里拿着一叠检查报告走来。
　　商珈接过随意翻了翻，看着检查结果中给出的“颈部、背部、手臂出现大面积过敏性疱疹”微虚了虚眼。
　　“疱疹？”温茕凑过去看了眼，不知怎的笑了起来，看的颜渊莫名，不过他却没有多解释的意思，伸手就推开了病房门。
　　延居寒一身白蓝条纹病号服背靠在床头安静的坐着，黑白油彩被洗净，露出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庞，他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眼神似乎很专注，又好像完全空洞，整个人像一尊静止的雕塑。
　　“延居寒。”
　　颜渊唤了好几声，他才仿佛回过神来，嗫嚅着唇瓣，细若蚊吟的打了几声招呼。
　　“温部长，商部长。”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温茕像是没看到体检报告一样，大大咧咧地搬来一把木椅子放在病床前，岔开双腿，二郎腿一翘，十分豪放地坐下，坐姿与气质完全不符。
　　“…我很好，多谢关心。”延居寒收回目光，低头看着雪白的被子。
　　“我看报告上说你过敏了，疱疹面积还挺大，”温茕挑眉看着延居寒挽起的袖口下露出的片片隐隐泛紫的深红，“原来不是长痱子了啊……”
　　延居寒明显一僵，落在被子上的手不由握成了拳，“……可能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吧。”
　　颜渊不由皱眉，之前见到延居寒的时候，他穿着一件短袖衬衫，深红也只到臂膀，现在怎么还蔓延到了手臂？过敏的常见表现为发作快、但消散也快，如果是过敏性疱疹，延居寒住进医院这段时间按理说已经远离了过敏原，为什么过敏的表现没有一点缓解，反而愈发严重？
　　“那延先生也太不小心了，过敏严重了也是会死人的，以后记得要远离过敏原啊。”
　　“没错，可得当心了，”商珈顺着温茕的话头，“你这过敏严重的倒让我想起我之前破的一例案子。”
　　商珈倚在桌前，十指交叉放在下颚，“那次我们在荒郊野岭找到两具被怨灵附身的尸体，浑身密密麻麻全是连片紫红紫红的细小凸起，噢，和你这过敏症状还真像。”
　　“啧，我也想起来了，不过那两具尸体可比你这严重多了，脸上都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一定不敢看，怪渗人的。”温茕像是被恶心到了一样，抱着双臂抖了抖。
　　只见延居寒面色白的发青，紧咬着两腮，浑身克制不住地颤抖着。
　　“诶，颜秘书，你那会儿不在没那个运气看见，不过你看延先生这个过敏性疱疹也是一样的，我们管这个叫——
　　怨、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