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自治区办事处》始祖鸟

44、第 44 章

　　回归正题，何伯继续分享他知道的关于伍点和蔡娟两人的消息。

　　“两人谈恋爱后，伍点就再也没给蔡娟发过工资。用的话术是说到时候都是一家人，攒着钱买婚房才是要紧事。蔡娟也是个明事理的，觉得这话没错，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地跟着伍点，店里店外都是她在忙活。”

　　“但人心是最易变的东西。就去年，蔡娟在后厨滑倒把手给摔断了，伍点觉得医药费贵，不肯送人去医院，带人去了小诊所，耽误了治疗，蔡娟那双手就废了，现在提点重东西就费力，更别说片鱼这种精细活了，那点厨艺全荒废了。”

　　“后来有人上门讨债，才知道伍点把钱都拿去赌了。要还赌债，蔡娟只能继续炒菜，味道差了很多，即使街坊邻里看着情分上去帮衬几次，也总是有限的。伍点本来也是有手艺的，但喝酒走夜路也把手给摔断了。”

　　“这下子两夫妻手都断了，估计是患难见真情，感情却比之前更好了些，时常看见两人牵着手一起去菜市场卖鱼。”

　　店铺里面正讲着故事，外面维护现场的人，路任，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走过来店铺这边。

　　路任站定在店铺门口，在玻璃门上敲了敲，看见单亦点头了，才推开门走进来。

　　“死者家属那边已经谈好了，该签的字都签了，现在放人回家吗？”

　　单亦接过谈话本大致翻了翻，没发现什么问题，和刚刚何伯说的大差不差。

　　她合上本子交给常尧，打开钱包拿出几张递过去给路任。

　　“做的很好，可以收队。外面太阳大，你买些水给兄弟们分一分，大家都辛苦了。”

　　“都是应该的。”路任喜滋滋拿着钱收工。

　　常尧熟练打开记账本：“我们这个月生活费减去刚才那些，可就只剩下一千不到。离月末还有15天。”

　　“啊？那不能报销吗？”大方请客的单亦。

　　“啊？那家里泡面还有吗？够不够吃？”洗碗擦干手出来的孙英发。

　　两人反应如出一辙，常尧无奈扶额。

　　他合上本子教训两人：“让你请客，就你大方。”

　　“有转账记录吗？有发票吗？这账谁爱报谁报。”

　　单亦理亏解释：“这出门在外的我不得大方一点，赚钱不就是为了花钱嘛，孙英发，你说是不是？”

　　两人转头同时看向孙英发问道：“你站哪边？”

　　孙英发只问一句：“泡面管够管饱吗？”

　　三人虽然吵吵闹闹，但该办的正事是一件也没落下，死者的社会关系和生活环境还得去看看。

　　蔡娟此时已经恢复了些，走在最前面领路。

　　“巷尾店铺靠河，平时客少，租金便宜。但其实离这边也不远。要是想来店里坐坐，过了桥就沿着河走上五百米，左转进巷子走到头，就能看见一条大马路，过马路继续往前，走上个15分钟，就能看见“伍家餐馆”的招牌。”

　　她介绍着，一边避开路上的泥坑，还不忘回应周围跟她打招呼的人。

　　蔡娟人缘似乎很不错，打招呼问好的就有八九个，甚至还有几个大娘往她手里塞了些蔬菜水果，说是自己种的不值什么钱，让她带回去尝尝新鲜。

　　等到地方的时候，她已经是腾不出手来拿钥匙开门了。

　　单亦赶紧上前帮忙。

　　钥匙挂在右边打开窗户里面，一伸手就能够着。

　　对准锁孔一扭，门就开了，蔡娟抱着蔬果，用脚把门踢得更开些，让人方便进去。

　　屋里布置很简陋，左右各摆着三套桌子板凳，是供客人吃饭的。桌子上散落放着些一次性筷子、醋和辣椒油之类的。

　　两边墙壁上贴着菜单和一些海报，都是街道宣传发的，防火防炸防盗的都有，看来平时何伯平时管理的不错，工作做的很到位。

　　“随便坐。”

　　蔡娟招呼着，端了三杯茶水出来，绕开了离她最近的左边第一张桌子，放在了第二张桌子上。

　　单亦手碰到茶杯，就被烫了一下。

　　她收回手，揉了揉耳垂，看着菜单找话题：“何伯说你家酸菜鱼好吃，怎么不卖了？”

　　“杀鱼费手力，我手受了伤，就不做了。”蔡娟搓了搓衣角，靠着椅子却不坐下。

　　很明显，这种审问的态度把人弄紧张了。

　　单亦摸摸鼻子，给常尧使了个眼色——“你上”。

　　常尧不动声色上前，拿出椅子朝着蔡娟方向坐下，不远不近，刚好在社交范围内。

　　“说起来，我也是第10区长大的。”面对蔡娟的警惕，他选择先交代出自己的部分信息以示亲近，然后再说道：“真是可惜，要是早出来走走也不至于错过我们家的酸菜鱼了。”

　　“我们”这个词语其实是个语言陷阱，能够不动声色将人捆绑在一起，拉近距离。

　　蔡娟果然放松了些，话匣子打开：“我看你也不大，该是出去上班上学了，我们这个小店开了十几年，也就最近两年有些起色，估计你都在外面。”

　　她说着，感慨了一句：“外面这么多好吃的，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常尧继续问道：“店里地面桌椅都很干净，我看平时您没少费心。”

　　这个问题不知道哪里戳到了蔡娟紧绷的神经，她刷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乱七八糟的开始解释：“这卫生肯定每天都要做的，我们做的菜味道不好，这要是还不干净，谁敢上门来。”

　　“每天都是这样干净的，我每天都是起很早就打扫干净的，这没什么特别的。”

　　单亦看了看常尧，无声问道：“怎么了？”

　　常尧没回答，神色有些严肃。

　　孙英发一直站在门口，店里太小，进来几个人就满当当的，他嫌挤得慌，就没进来，刚好在外面晒晒太阳。

　　他听见里面闹出的动静，往里面撇来一眼，然后立马紧张起来，大步跨进来，从口袋里拿出罗盘。

　　罗盘上的指针转了几下，刚好指向蔡娟刚刚特意避开的左边第一张桌子。

　　“情况不太对，有死气。”孙英发收起了嘻嘻哈哈的态度，开始掏工具摆净化阵法。

　　大多数时候，术者是看不见死气的，需要借助仪器或者术法来判断。但术者在升级的时候对死气特别敏感，比得上最灵敏的仪器，能够感知到死气的位置，判断很少出错。

　　看来还真有隐瞒，于是常尧流畅转变了态度，换了更加咄咄逼人的口吻。

　　“你杀了伍点？不怕他吸了死气回来找你搏命吗？”

　　蔡娟吓得从凳子上摔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本来只是随便一诈，可是看这态度，看来蔡娟起码知道点什么。

　　有人唱红脸，就有人唱白脸，这个时候单亦的女性身份让人更有安全感，也更容易放下心防。

　　“没事，你老实说你知道的，我们不会怪你的。”

　　蔡娟哇的一声哭出来，大叫了一声。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伍点你这个混蛋，怎么死了都让人不得安生。”

　　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事情逐渐清晰起来。

　　昨天晚上下雨，本就没什么生意，周围饭店餐馆都关门的早，蔡娟想趁着这个机会多赚点，就没关门，大概十点多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个穿黑色雨衣的客人，戴着帽子，也看不清长什么样，就感觉个子挺高挺瘦的。

　　蔡娟本来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见来了生意就上前去招呼。

　　为了省点电费，店里的灯就开了一盏，屋里是有些暗的，但客人没要求开灯，蔡娟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客人翻了菜单，点了一碗葱油拌面。

　　蔡娟进厨房烧水准备，伍点就推开门进来了。他出门就没带伞，身上衣服都湿了，进门就摔桌子敲碗的，估计是又输了钱。

　　这个时候蔡娟一般不会往前凑，否则就是挨打挨骂，刚好也有客人在，她就安心待在厨房没出去。

　　外面闹出不少动静，她估摸着又是伍点在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赌输了就回家发脾气。

　　等到外面安静一会儿了，蔡娟就赶紧将手里葱油面端出来。

　　谁知道就看见伍点仰躺在左边第一张桌子上，右手骨折无力垂下，脑门上青筋暴起，脸色通红，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撕裂声，脖子有一条青紫色的勒痕。

　　他看见蔡娟出来，眼睛往外凸出，瞳孔张大，无声叫喊着“救命”。

　　蔡娟当时就被吓住了，手里的碗差点拿不住就要砸在地上，被穿着雨衣的客人及时接住。

　　那人凑近碗边闻了闻香气，威胁蔡娟说道：“你刚叫救命，我就让你和他一样赔命。”

　　蔡娟吓得腿软跌到地上，又赶紧捂住自己嘴巴，生怕发出声音，双脚磨蹭着地面快速移动到角落里躲着。

　　伍点还没咽气，嘴唇还在无意识的翕动，因为窒息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的盯着蔡娟的位置。

　　蔡娟眼泪止不住的流，却不敢靠近，捂着嘴硬是没动一下，也没发出一丝声音。

　　客人吃完了面，看了下周围的环境，从口袋里掏钱付了餐费，然后就离开了。

　　蔡娟这才敢爬起来探了探伍点的鼻息，已经是没气了。

　　她守着尸体坐了一夜，到了早上终于做了决定，将伍点推到旁边河里抛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