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月亮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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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阅军坐在后操场攀登楼的楼顶上，看着那些在操场上嗷嗷叫着练体能的战友，艳羡不已。何时，自己才能和他们奔跑在同一个队伍里呢......
黑暗，再次裹住了他的心......
焦阳此时心情也不明朗，守着电话大半天，就是不响，脑子里针对钟阅军的那一堆胡乱想的猜测相互拥挤着粉墨登场。
“楠姐，我出去一趟，你先睡吧！”焦阳批了件外套就往外走。
“这大晚上你上哪儿去啊？” 在一旁洗脸的林楠担心地问道。
“没事，你放心睡吧！我打个电话就回来。”焦阳的人和声音一起飘出门外。
“嗡——嗡——嗡——”作训服口袋中的手机焦躁地震动着，宛如电话那一头，焦阳的心。
钟阅军慢慢地伸开一条腿，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不用猜，他知道这一定是那个焦阳打来的。
“喂……”宁静的黑夜里，钟阅军那低沉的声音被流动的空气衬托得更加干净。
“你——”，但焦阳听出了悲凉与沉重，以致于那口已经到了嘴边的怨气在瞬间凝结。焦阳迅速调整语气和心情，“你，心情不好啊？”
“！”钟阅军愣住了。她怎么知道？但是，他却无话应答。
焦阳感觉到了对方的紧张和警惕，连忙解释道：“哦，那个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那个张喜才跟你说了没有？”
“说了。”
“你怎么想的？”
“我？……”钟阅军深叹了一口气，“我觉着自己配不上你，他跟我讲你是一个特别漂亮，特别优秀的人民教师。北京的，家庭条件又好，我想，以我自身的条件，是配不上你的。而且我也不想找个北京的。我很感谢你跟我联系，但是，我......不想交女朋友。”
沉静……
钟阅军闭上眼睛，迎着阴凉的夜风等待着焦阳怒气冲冲地挂掉电话亦或是对他一通冷嘲热讽。
意外的是，焦阳偏不按照他的套路出牌，反而大大咧咧地说道：“张喜才这狗东西，胡说些什么！我可没有他说的那么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干嘛非得是男女朋友！哎，你不愿意做我男朋友没关系，咱俩就当个普通聊友也成。”
钟阅军懵了，这女孩，心缝儿也太大了吧？“聊友？聊什么，我这个人不大会聊天。”
“那我问你，你是指挥专业毕业的吗？”
“算是吧。”
“你~身高有多少？”
“1米……83吧。”
“会打枪吗？”
“不会。”
“那，会开车吧？”
“不会。”
“嗯，你英语怎么样？”
“不好。”
“那你当特种兵，肯定会功夫吧？”
“不会。”
“不会？那你平时的比武成绩怎么样啊？”
“不知道，从没上过场。如果上了场，也是不行的。”
“那你身体怎么样？除了胃病，其他地儿好吗？”
“不好，很糟糕。”
“你平时跑五公里快吗？”
“不快。”
“那你平时跟兵的关系好吗？”
“不好。”
“难道~~你的兵不听你话？”
“嗯，不听。”
“……!!”焦阳有些想骂人了，这家伙确实不太会聊天。
不过......听他的口气又不像是在撒谎。难道是真的？张喜才那这么心急火燎的将这个家伙介绍给自己，难道是故意……
焦阳脸色一沉，试着问道：“你和张喜才是好朋友吗？”
“我们是战友。”
“他在你们部队上干得怎么样？”
“非常好。他是骨干，样样都很优秀，比我强很多。”
“我听说他现在被调到机关了。”
“嗯，是，张排长确实是很受领导器重的。”
“他把我介绍给你认识，是你曾经拜托过他吗？”
“没有，我们不在一个连队，接触并不多。”
“那......你是不是因为身体条件不好，在部队里干得比较吃力啊！”
“呵！”钟阅军自嘲地冷哼了一声，反问道：“身为一个兵，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跑步跳跃都成问题，你说吃不吃力？”
“哦，”这就对了！焦阳心里开始放晴，随口问道：“那你能在部队里干一辈子吗？”
“……”钟阅军的心忽悠了一下，差一点掉到地上，这句话问得太是时候了，这也是他今晚坐到楼顶上来的原因。他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不同的是，他不奢求一辈子，只求多几个年头就好。“我……不知道……”
这一次，焦阳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钟阅军心里的那份悲凉……莫名地，心里有些发堵。“我有点事儿先挂了，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钟阅军没有说话，这是他期待的结果，女孩们都很现实。
焦阳等不及他反应就把电话砸向了张喜才。此刻，她需要对自己的猜想进行一下确定。
“张喜才，你给我介绍的那个是什么人啊，问什么什么不会，答什么什么不行，而且还是个病秧子，我都奇了怪了，特种兵里面怎么会有这样的废物！你居然给我介绍他？你什么意思你?!”
“哈哈！哈哈哈哈！” 张喜才仰天大笑，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没错！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有多优秀！”
？！焦阳冷哼了声：“是吗？”
“阳阳，其实我也是被你给逼的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我告诉你了我是全大队最年轻最优秀的干部，可是你就不信，那我只好找个人来证明了！呵呵呵，这回你相信了吧？”张喜才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以为是的智慧。
“......行！信了，那个钟阅军在智谋上确实不如你。哎，我很好奇耶，你为什么会想到找他呢？”
“为啥找他？嘿嘿！因为他跟我同一批来的呀，我们属于同一起跑线，但是我比他跑得快多了，能力也强啊！阳阳，在我的档案里，我可是比他小了两岁多呢，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这就意味这我两年后到了他那岁数也许就是连级干部了，而他呢，现在才刚混个排！还是排级里面最弱的！你说，我在同级干部里是不是最有前途最优秀的！主任帮你选了我，那不是没有原因的！你跟着我，你就放心吧！肯定没亏吃!”
“……”我靠！焦阳心中一阵恶心！原来，钟阅军只是一个他用来向自己炫耀优点的参照物；一颗利用价值不太高的棋子；估计也应该是他平日里轻视，欺负的对象吧！怪不得钟阅军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原来他是真的“不好，不行，不会”！
一股无名的火在焦阳心中腾起。这团火，一半是对张喜才的愤怒；一半是对钟阅军的热情和同情。
张喜才见焦阳不做声，料想她是被自己“镇住”了，是在后悔当初对自己的绝情，于是连忙借机表明心迹：“阳阳，怎么不说话啦？不好意思啦？哎呀，没事儿！要我说呀，你就是个小傻瓜，你也不想想，你这么漂亮迷人，我这么爱你，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把你许配给别人呢？我让你接触钟阅军，就是想间接地告诉你自己在大队里的地位，想让你心里有个底，其实我……”
“行了，”焦阳此刻超不耐烦，“你的苦心我明白了，谢谢你帮我做的大媒！我非常喜欢钟阅军。刚才我也把你眼光高，没看上我，把我介绍给钟阅军这事儿跟李主任讲清楚了，以后如果没什么闹地震或看外星人之类的事儿，你就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要不被我男朋友知道了不好！再见！”
“？！”张喜才如遭五雷轰顶般——懵了，愣在当场缓了好一会儿：“哎——！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阳阳！喂？喂！”
回应他的只有电话的盲音和彻底的无声。
“我操他妈的！见他妈鬼了！！””张喜才愤怒地将电话摔在床上！像头疯牛一样，在小小的宿舍里转开了圈。
而另一边，由他牵线的这一对俊男靓女，正在倾心畅谈——
“钟阅军？”
“嗯？”
“你身体这么弱，为什么还要来当兵啊？还是特种兵。”
“……”钟阅军沉默了，仰头望向星空，眼中的泪光与星光闪烁成一片。
焦阳似乎感觉到了钟阅军低落的情绪，声音马上轻柔了许多。“不过没啥大不了的，在军营里不一定能忽悠能吹牛的就混的好。你别灰心。”
“唉，谢谢你，可是，我的身体条件在这儿摆着呢，我确实不太适合部队的需要......”
焦阳立刻打断他：“怎么？你想转业呀？”
“当然不想，可是这是部队，去与留不是我说了算的。以我现在身体的状况，在部队根本就呆不了。”钟阅军长长的叹了口气，“即使我自己不想走，部队也不会要我的。”
“不就是个胃病吗？瞧你说的那个渗人劲儿的！”焦阳不屑地揶揄道:“不就是疼一阵儿嘛，你那个胃能伤到什么程度啊，还至于让你回家去？”
“......”钟阅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吐露出自己的弱。“你知道钢丝球吗？”
“？”焦阳愣了一下，“知道。”
“每次我喝水的时候，那水流到胃里，就像用钢丝球在刷我的胃一样......”也许是黑夜让钟阅军放松了，终于忍不住像一个陌生的女孩倾诉出了他的苦。“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从来没有下楼和其他小孩儿去玩过，我还记得那会儿出门，除了上学好像就是上医院。呵呵呵，可是我想当兵，高考没能考上军校就猛练了三个月的身体通过了体检。入伍了被分在高山区的一个哨所，一到冬天，大雪封山，常会和山下断了联系。站哨的时候很冷，十分钟都用不了就能把我冻透。那会儿我吃饭老赶不上别人那么快，每次吃不饱就没的吃了，所以去站哨的路上就偷偷的吃零食，就着雪，这胃病好像就是那会儿落下的......”
“那你赶紧治啊！”
“呵呵，哪儿那么容易啊，我身体本身就弱，各个器脏都不好，得用中药慢慢调理，可就我们现在这个条件，哪儿能让我天天熬中药啊？”
“医院里不是能代煎吗？”
“是，可是没有冰箱，煎了我放哪儿啊？而且我们这里请假都是以小时计的，我到城里根本就回不来，北京城太大了，交通太拥堵，看病的人也太多了。我不可能周周都请假。呵呵，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天意就不给我当兵的命。”
“这个......”焦阳沉思了一下，“这个不是命，是运！你的运气来了！”
“？什么意思？”
“我啊！我就是你的运气！不就是拿药吗？我认得你们大队，以后我给你送！保证你每天都能喝到新鲜的草药！”焦阳神气活现地笑着。轻松得让钟阅军有些诧异。
“我们这里可偏了，没有公交车，你......你不用帮我，我以后休假了再......”
“休假之前不用吃饭啊？还是你喜欢钢丝球刷胃的感觉啊？”焦阳再次打断了钟阅军的发言，干脆不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行了这事儿就这么着了，说一下你的药方子，我明天就给你送过去！甭说谢啊，就当我拥军了。说吧！”
“！......”钟阅军的心开始动了，这女孩真的是上天给自己的幸运天使吗？“我，那个方子我没带在身上，回头我发给你吧！”
“行，那我们聊聊别的吧，比如你现在在干嘛？”
“我现在？我现在在......”
“滴——滴——滴——哒，滴——滴——哒——哒——”
熄灯号伴着钟阅军的声音同时响起。
“停！你先别说话！”焦阳兴奋地喊道，“号声!我要听号声！”
“......”钟阅军就是在那一刻彻底记住了焦阳的名字，焦阳听到号声的那句呼喊，不由得也让钟阅军再一次涌动出一股激情，那是从小对军营向往时的激情，是对军营无比的热爱！
于是，他高高举起手机，让焦阳能够听得再清楚些。
熄灯号尾声一落，焦阳就嚷嚷道：“钟阅军，给你个任务，把这样的号声录下来给我！就当是谢礼！”
“行。”
“咦，你怎么不回答‘是’呢？”
“因为你不是我的首长。”
“呵呵呵呵呵，”焦阳银铃般的笑声让夜色更加美丽，“看来你不怎么会投其所好啊，好，我挺喜欢你这样实在的人。号都响了，你怎么不睡觉去啊？”
“不困。”
“我也不困哎，那给你个机会让你向我提个问题吧。”
“你给我打电话，张排长不会介意吗？”钟阅军确实很想知道这么干练的女孩为什么张喜才要介绍给自己。
“甭跟我提那货！！”焦阳一下翻了脸。
“你们不是朋友吗？”钟阅军被吼得有点摸不着门儿。
“朋友？！哈！他要跟我是朋友，我早就把他打成相片搁他们家墙上挂着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钟阅军被逗笑了。“为什么？”
“丢人啊！就他？我是恶心够了。出门儿不带脸！你们李主任给我介绍他的时候肯定也没带眼镜！张喜才让我认识你也是费了一番苦心的，我得对得起他呀，所以你必须得跟我成为朋友，我一定要帮你超过他！”
“？”钟阅军心头一紧，“你们不会是在闹别扭吧？”
“呼，”焦阳翻了个白眼儿，“想什么呢你？我跟他就见过一面，根本就看不上他那样，他自我感觉怎么就那么良好呢？不知道这是北京啊？要说帅，我们这胡同里边儿就多得是（棉花胡同）！要说有钱的，我们这儿大哑巴路不用说话就能挣到钱的也有的是（雅宝路）！缺他？哎，要说你比我了解他吧？你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德行啊？明跟你说，我跟他不是朋友！”
“哦，”钟阅军松了口气，但另一个方面有有些担心，“咳，嗯，你知道吗？我有两个愿望。”
“愿望？说！”焦阳因张喜才而骤升的怒火瞬间就被钟阅军给灭了。
“第一个是当兵，这个已经实现了；第二个，就是当和尚，这个还没实现，正在努力中。”说完，钟阅军便开始静静地等待着焦阳的反应。
焦阳翻着眼看天，思索着，“和尚......”半晌，终于表态道：“恐怕......不行吧！”
“为什么？”钟阅军有点紧张，他很怕焦阳回答说想跟自己发展感情。
“嗯......”焦阳终于没有让钟阅军失望，但却回答得让他哭笑不得，“你文凭不够吧？我听说当和尚至少要本科以上的文凭，还得是佛学院里边学这个的专业的应届毕业生，你考可能也不行了。而且现在好像不让收那些半路捡来的，或是饿昏在庙门口的人了。你要是真想当，恐怕还得再参加一次高考，挺难的！！”
“哦，”钟阅军憋住笑，突然觉得这个女孩有那么一点点可爱。很想去了解她点什么。“能说说你吗？我还不知道你的情况呢。”
“我啊？”焦阳歪着头，发现自己对电话中的男人居然是那么信任，居然很想做一个小女子！这感觉从未有过，哈？好神奇哦！
于是，她开始了自己长长的自我介绍：“小的时候呢，我喜欢......”
星空下，钟阅军凝神倾听，在耳畔不断传来甜美的声音和有趣的故事时，一次又一次的笑声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苦闷，不经意间抬头看向天空，如薄纱般的银河比以往的每一晚都美！内心深处，那朵被腐泥覆盖许久的莲花终于再度开放，那种清灵呵，从未触及！
心中的阴云就这样被焦阳在不经意间轻轻拂去。
月亮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月亮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