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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葵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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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爻环顾四周,却只看到轻轻晃动的彼岸花,他疑惑道:“容流徵那倒霉孩子呢?”
[经检测,那片彼岸花下是一个传送阵,与鬼界相接。由于横跨两界,传送后的地点会有细微的偏差。]
谢景爻:“鬼界?我落在了黄泉……他不会落到地狱里去了吧?!”
谢景爻说完又赶快捂嘴,他这张乌鸦嘴太玄乎了。
[先生,广陵散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坑。]
“就他?一个能把自己家和鬼界连在一起的人?”谢景爻召出无咎剑,“我还是去找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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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流徵确实落在了一个不太靠谱的地方。
脚下是黑色的坚硬的岩石,这石头无边无际,容流徵凝眸望去,竟找不到一丝缝隙。
他往某个方向走了几步,就看到一块界碑,上面写着“北方葵地”。
北方葵地,周回三万里,高二千六百里,是六界鬼神之宫的住所。
界碑之后,飘荡着许多游魂,往前看去,视线所及的尽头是一片漆黑。
容流徵试着踏过界碑一步,就被一股毒辣的气息包裹,像是要让他窒息一样。
他像是冥冥之中受到某种指引一样,继续往前走去,那种窒息的感觉反而减弱了——他正在逐渐适应这里。
容流徵一直往前走,却发现这里的光线一直是昏沉的,根本没有方才看到的完全黑暗之处。
他越走越深,最后走到一个干涸的黑色河床前,那浑然天成的石头在此处皲裂开来,裂纹最终汇聚于一点——河床中心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下面黑魆魆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但是看不清楚。
容流徵突然感受到一种熟悉感,他脑海中有些混乱,仿佛看到黑气凝结成一个婴儿,在河床上哇哇大哭,然后有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将婴儿抱走。
……他降生于此?
容流徵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下意识往前走,一直走到那个黑洞的边缘,垂眸往下看去。
流动着黑气迅速纠缠在一起,下面传出一个苍凉的声音:“你来了?”
那苍凉的声音没吐出一个字,后面就又跟着无数或尖锐或粗犷的声音,像是无数人跟着他说话一样。
容流徵眉头微皱:“你是谁?”
“我就是你……”
缠绕的黑气突然盘旋而出,强大的力量将容流徵裹挟,他身处其中毫无抵抗之力,只能感受到身体被黑气贯穿,像是要将他生生撕碎一样。
剧烈的疼痛让他想要挣扎,手脚却被黑气束缚,他叫喊着,却只能任由那些黑气往身体里钻去。
“想要杀了谢景爻吗?想要变强?想要掌控三界吗?不要动,接纳我,我给你无穷的力量。”
“无穷的力量嘻嘻哈哈哈哈……”
耳边回荡着尖锐的嬉笑声,容流徵被那声音吵得头都要炸开了,他用尽全身灵力,喝道:“滚开,谁要你的力量!”
“你我本是一体,你怎么能抛下我独自快活呢?”
容流徵清晰地看到那些黑雾化作一只手,从下往上向他抓来,他挣扎地更剧烈了,可根本挣不开,只能看着那只手贯穿他的胸膛,无数黑气涌进他的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切才结束,那些黑气已经全部钻入他的体内,在他身体里叫嚣着,躁动着,像是每一寸血肉都被不同的念头占据着一样。
容流徵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眉心也多了一道红色的印记。他从地上爬起来,对身体里的东西道:“滚出去!”
那个声音在他身体里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我本是一体,为何要出去?”
“为何要出去?”
“哈哈哈哈哈……”
“闭嘴!”容流徵心中烦躁,灵海中似有气血翻涌,一团叫嚣着的黑气瞬间被他吞噬。
身体里的那些东西开始安静下来了,默默缩到角落里,不敢再造次。
那个苍凉的声音道:“你看,你我本就是一体,吞噬掉我,或被我吞噬,从此你我联手,搅得修真界不得安宁。”
容流徵试着去压制那个东西,却发现他的力量太弱,根本无法压制,于是将目光转向角落里的那些小魔物。
那些魔物本就是趁乱跑进来,被他一看当即吓得不敢乱动,刚要四下逃窜就被容流徵拿去当了养料。
“你倒是一点也不犹豫,看来那些人没把你教坏。”
容流徵吞噬掉那些魔物之后,力量果真强大了许多,他把那东西暂且压制:“任何人都别想控制我。”
身体里终于安静下来,容流徵这才发觉自己的额头滚烫,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他抬手摸去,只在眉间摸到一个印记。
——是魔族的标记。
果然,他不是人,是魔,还是天生魔物。
一个混在人堆里长到十五岁的少年,如果突然有一日发现自己是异族,大概会惊慌失措,至少也该茫然一会。
可容流徵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心里很平静,只站起身,踉踉跄跄往外走去。
身体还在发热,额头像是在火中炙烤一样,眼前模模糊糊,像是随时会支撑不住倒下去一样。
一直到走过界碑,被阴风一吹,容流徵才稍微清醒了些。
他稀里糊涂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去了哪,只依稀走到了一片花海中,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然后就昏了过去。
昏睡中,好像有人接住了他,微凉的掌心覆上他的额头……
谢景爻抱着怀里浑身滚烫的人:“他这是怎么了,不会要死了吧?”
[经系统检测,反派体内的阴魔之力大增,一时难以承受才会昏厥。]
谢景爻没想到会因祸得福,惊喜地道:“也就是说他快要黑化了!”
[您可以这样理解。]
谢景爻搓了搓手:“我终于可以回家了,手机空调小轿车,火锅烤串麻辣烫,还是当个现代人好啊。”
他一边激动,一边找回去的方法。趁着容流徵现在昏迷着,他做事也方便些。
系统已经将来时用的那个传送阵记录下来,又自动生成反向回去的阵法。
谢景爻就对着系统里的阵法写写画画,然后抱起容流徵站到阵法中间。
为了防止再出差错,这次他一手紧紧抱住容流徵,一手握着无咎剑。
悠远空灵的哼唱声再次传来,谢景爻静静听着,然后就觉脚下一空。
等到从混沌中出来时,脚下并未落到实地,谢景爻低头看去,只见他们正身处半空中,下面则是九婴流着哈喇子的大嘴,等着他们掉下去。
谢景爻手中灵剑划过九婴的舌头,又在他覆着甲片的坚硬脑门上一踩,准备带容流徵出去。
他轻而易举穿过了结界,却不想容流徵卡在了里面,像被一层玻璃阻挡一样。
下面的九婴惨叫一声,已经换了一只头再次冲上来,想要吃掉容流徵。
谢景爻只能再回去,把容流徵放到石头上,和身后穷追不舍的妖兽缠斗。
容流徵虽一直昏迷着,却能感受到身上的温度在缓慢下降,耳边的声响也越来越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发出一声格外凄惨的叫声,他也终于勉强睁开了眼,却只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无咎剑灵光一闪,那抹白色的身影从半空落下,身前是被砍掉头后倒下的九婴。
在那人转身之前,他又闭上了眼睛,继续昏昏沉沉睡去。
谢景爻处理了九婴,就把无咎剑收了,抱着容流徵再次往上飞去。
和方才一样,封印对他不加阻拦,却死死卡着容流徵,一根手指头都不放出来。
谢景爻想用蛮力把他拽出来,却看到他那张被挤得快变形的脸皱了皱眉。
不好,人要醒了。
谢景爻只好又带着他落下去,把他往地上一放,自己走出几步往地上一躺,一动不动地装晕去了。
他都想好了,到时容流徵问起来,他就说自己晕了,什么鬼界九婴的,一概不知。
容流徵:“……”
他从地上爬起来,抱起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往封印处飞去。
掠过封印时,他眉间消失的红印再次出现,这次封印似乎受到恐吓一样,不敢再阻拦。
出去之后,已经是翌日中午,和煦日光照在身上,枇杷树的枝叶不时被风吹动,发出簌簌声响,间或夹杂着一两声蝉鸣。
枇杷宗后山依旧很安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容流徵把怀里的人放进草丛里,就孤身离开了。
至于之后,他是会被处以极刑,还是被逐出师门……他有些忐忑,却又转念一想,其实都无所谓了。
等脚步声走远了,谢景爻才坐起来,感慨道:“终于出来了!”
然后他就想到了罪魁祸首,边往静尘室走,边想:“明玄你这熊孩子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