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痕》忽然夕时

57、Part 56.

　　下课之后，宋翊展又是第一个从后门溜出了阶梯教室。他步履匆匆，直奔学校门口。

　　去哪里，去做什么呢？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他开始上课的时候，就持续地萦绕在他脑海里了——去咖啡馆找她。

　　可为什么要找她，见到之后又要说些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

　　胡子已经几天没刮了，整个人看上去也邋里邋遢的，可他却浑然不觉，和他之前好面子的整洁样子截然不同。

　　原本咖啡馆距离学校要十几分钟的脚程，宋翊展走了五六分钟就到了。可当他满怀期待地看向玻璃门内时，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玻璃门内，只有那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在吧台里忙碌的身影，他心怀期待想要见的人，却不知所踪。

　　像是满眼的星星皆在刹那间坠落。

　　他下意识地垂下了眸子。

　　而他所有表情变化，都被那个远远跟在他身后的窈窕身影看在眼里。她用手拢了拢长发，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开始打字。

　　没有看到南诗的宋翊展有些颓靡地坐在咖啡馆对面的长椅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手机“叮”地一声传来消息提示。

　　他似乎有一瞬间的惊喜，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不过在看清消息来源时，眼底的光芒倏地消失殆尽。

　　“在哪里？”——来自阮纪舒的消息。

　　他的手指停留在屏幕上好一会，才输入了两个字。

　　“在家。”

　　阮纪舒的消息很快再次传来：晚上一起吃饭？

　　“今天就不了，在练习。”

　　隔了好久，阮纪舒的消息才回过来，只有一个字，“好。”

　　宋翊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机收回裤兜，多一眼也没有再看。

　　站在远处的阮纪舒眸光狠戾，暗自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对那个傻里傻气的土老帽那么上心，她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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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档小区外的街道边，那个孤傲的纤细身影垂着头，清冷的眸子隐匿在昏黄的路灯之下。烟雾从她薄巧的双唇间呼出，瞬间将她精致的五官掩盖。

　　脚下，是一地的烟屑。

　　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直到将一包烟全部抽完。

　　她半眯着眼，将最后一根烟蒂垂手扔在脚边，抬脚轻碾。嘴角挂着的，是似有似无的微笑。

　　她掸了掸身上的碎烟屑，将早已麻木的二郎腿放下。在站起身的一瞬间，大脑有刹那间的恍惚，

　　打开家门的瞬间，压迫感扑面袭来。

　　不出所料，绷着脸的父亲正坐在餐桌上翻看着书，在他的脸上，似乎看不出一丝感情。

　　冷漠地根本不像一个父亲。

　　不过这些，阮纪舒早就已经再熟悉不过了。自从母亲走了之后，她就鲜少能在家里感受到温暖了。

　　“几点了？”父亲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淡淡开口。

　　阮纪舒深吸一口气，十一点，她刚刚回家之前就看过了。她知道父亲的第一句话，一定是压住怒火，云淡风轻地问她时间。

　　“对不起。”她轻轻开口，垂着头站在门口，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疲惫。

　　“几点了？”父亲不紧不慢，连头也不抬，重复了那个问题。

　　“十一点十分。”

　　父亲翻开书的下一页，看到一半，“我记得我说过，你应该几点回家的吧？”

　　阮纪舒皱着眉，没有回答。

　　“嗯？”他这才抬眼，微微转头看向了阮纪舒，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小舒啊，学校未来的学生会主席，在外混到这么晚回家，你觉得合适吗？”

　　阮纪舒的瞳孔猛缩了一瞬，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有什么惊讶的，”父亲轻轻合上书，端起手臂，往椅子后背一靠，“你不是想做下一届主席吗？”父亲的笑容似乎还包含着其他的含义，她一直都看不懂父亲，哪些话是真心的。

　　“我…”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以为一向不听话，从小叛逆的她，父亲会以为她竞选主席的想法只是头脑一热而设法阻止她，毕竟，父亲是校长啊。

　　如果父亲并不承认她的能力，又怎么可能同意她去做主席呢。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父亲看到她的表情，似乎是满意地笑了笑，他起身，从阮纪舒身旁走过。

　　“小舒，不要再做挑战底线的事情。”

　　说罢，父亲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那轻轻的一声关门，也似乎是将她的心彻底关了起来。

　　屋内一片光亮，她却觉得难以呼吸，双眸忍不住颤抖。

　　回到她的房间之后，她没有开灯，而是径直走到了床边，默默地蜷缩在床上。

　　窗外泛着银霜的月色一片温和。后花园里的花朵在夜幕中悄然迸发出清香，从她没有关严的窗缝中挤了进来。

　　女孩的眼底是一片寂寥的阴翳，在皎洁的月光下若隐若现。

　　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她默默伸手，从身旁摸过手机，突如其来的屏幕光和屏幕上推送的消息，一时间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则相册回忆的推送，好巧不巧的，上面显示的照片，正是她在某一天跟踪宋翊展去图书馆，偷拍下来的照片。

　　照片上，宋翊展和南诗站在图书馆门口，宋翊展帮南诗系上了围巾。

　　阮纪舒沉了眸子，她甚至还能记得那天的情形，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南诗。

　　那天下课之后，她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去音乐练习室找宋翊展，却从他的队友口中得知，他去图书馆借书了。

　　她将一部分糕点分给他的队友们吃，大家纷纷夸赞她的手艺。然后带着留下的几块，前往图书馆。

　　可谁曾想，还没等她走到图书馆门口，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她的男朋友，正站在图书馆外，给一个裹得像熊的矮个子女生系围巾，一圈又一圈的，将她长长的灰色围巾围在颈间。

　　她怔在了原地，抱着餐盒的手忍不住狠狠收紧，连呼吸都在不经意间变得急促。

　　宋翊展似乎在和那个女生说着什么，但那个女孩自始至终都没有反驳他，而是一直在默默听着，然后时不时点头回应他。

　　阮纪舒僵着身子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划开了相机拍摄界面。

　　“咔嚓”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紧张的神经绷断。

　　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宋翊展无意识地朝她这边转过身。她匆忙闪身，躲在了旁边一棵大树后，下一秒，便捂住心口的位置大口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呼吸渐渐平复了下来，她握着手机的手早已被冻得通红，还有些痛感。

　　她眼底泛红，眼前是一片片的雾气。颤抖着僵硬的手指，点开了刚刚拍下的照片。

　　“为什么…她是谁…”

　　躺在床上的女孩轻轻嗤笑一声，关上了手机屏幕。房间重新恢复了自然的黑暗。她将纤细的手臂搭在额头上，嘴角勾起的微笑，像是末日前的最后一支绝唱。

　　而那声嗤笑，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宋翊展，我真心对你，可是你却屡次三番欺骗我。既然如此，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绝不是能让人随意对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