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色误我》春桃十里

6、找你啊

　　温柔人如其名性格温柔，优雅像是刻进了骨子里，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闺秀的典范，矜贵，柔美的代名词。
　　房间内，温柔让她在沙发上坐一会，自己去衣帽间给她拿礼物。
　　身后，温颜再也坐不住，站起来说，“姐，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温柔脚步顿住，背对着她。
　　“你真的答应什么破联姻？你了解他吗？他是什么样的人，性格好不好，私生活乱不乱，你们三观合得来吗，最重要的是，你喜欢他吗？”
　　窗子半敞着，楼下的院子里种着大片栀子花，时不时吹来一阵风，满室馨香连绵不绝。
　　温柔回过身拉着温颜的手，含着笑，声音缱绻的像风，“顾家和我们家是世交，我和顾杨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两家知根知底，在国外又是同一个学校，我们其实已经相处一段时间了，这次回来也是想把关系拉进一步，顾杨性子尔雅，为人诚恳，对我也好……”
　　“姐姐你还没回答我，你喜欢他吗？”温颜盯着她，不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温柔眸子暗了一瞬，又恢复以往，“感情都是相处来的……”
　　“瞎扯淡！”
　　忍了好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温颜眼眶泛红，嘴唇抿的发白，压着声线低吼着，“温柔，你拿着这种鬼话骗自己。”手一挥，狠狠地指向门外边，“温衡州和许从姝就是一个最大的教训，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都几十年了，你还看不明白吗。”
　　“温温……”
　　温颜别过头不看她，心里肿胀的厉害，她怕自己哭出声，死死的咬着牙，努力放缓声线，“姐姐，你之前不是有喜欢的人吗？那个人也愿意你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吗？”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过得幸福，这一生很短，如果将就的过就太长了。”
　　在温颜看不到的地方，温柔紧紧地捏着手指，指尖在掌心留下深深的红痕。
　　温颜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自己的家庭，小时候，她几乎是温柔一手带大的，不管是感冒发烧，还是膝盖磕破了皮，第一时间发现的从来都是温柔，那时候温衡州和许从姝在干嘛？
　　从她记事起，或许更早，她妈就不待见她，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人告诉她，只知道，上小学有一次母亲节，她在学校做了一下午的手工，兴高采烈的拿回来送给她，孩子嘛，总是喜欢受到表扬，或者收到奖励，然而，都没有，她以为是她做的不够好，上初一的时候一次家长会，她永远记得，那天她一个人在校门口站了好久，久到学校里的人都走光了，等她回到家时，说不在家出远门的妈妈在阳台上优雅的插着花，她的爸爸正带着不同的女人满世界飞，那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晚，隔天早上，一个人拉着行李，搬到了春风十里。
　　什么家族联姻，不过是在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里各玩各的，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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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的时候，温父也从公司赶回来，一家人客客气气的吃了一顿，还算和谐的饭，温颜全程保持安静，不发表任何意见。
　　午饭过后，又是一通寒暄，顾家母子这才起身告辞，温母示意温柔送一下，其实就是给两人独处的时间，大家心照不宣，整件事算是达成一致。
　　温颜也懒得看他们装腔作势，饭也吃了，没她什么事，打算打道回府了。
　　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温父拉着她到一边，递给她一张卡，“小隽下个月生日，这卡里的钱给他自己买东西。”
　　温颜看着父亲的举动，忍不住嗤笑，“您怎么不亲自给他。”
　　“他不会见我，也不会收。”
　　倒是有自知之明，“我给他也不会收。”
　　“你既然能让他离开那个镇子，又住到你那里去，肯定有办法。”
　　原来搁这等着她呢，“您倒是算计的好，这事你老婆不知道吧。”
　　这话是肯定句，林隽住在她那连温柔都不知道，许从姝要是知道了，那就不像现在这般平静了。
　　温衡州深沉的看了她一眼，眼底已浮现不悦。
　　温颜捏过他手里的卡片，很轻的笑了一下，“行，谁让我们同父异母呢，我走了。”
　　同父异母四个字咬的极重，眼神的讽刺意味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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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温颜把玩着手里的银行卡，她估摸着卡里应该有个十几二十万，温衡州向来大方，对子女如此，对外边的女人亦如此。
　　她还以为他急哄哄的找她是因为她逃课的事，结果，从头到尾问都没问一句，是不知道这件事，还是不在意，温颜已经懒得深究了。
　　不重要。
　　在她想着怎么把钱扔给林隽，前边传来司机的问询，“二小姐，是回春风十里还是？”
　　温颜脑子一抽报了一个地址，等到了地方，温颜才回过神，看着眼前的老城区。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让司机送她来这了。
　　海棠西巷。
　　宋时则家在这里。
　　司机说里面开不进去了，她让司机停车，自己走进去。
　　再一次踏进这个地方，温颜没有上次那样好奇，蝇头蜗角的巷子里，楼与楼之间间距短，好像隔着板砖就能说话，正值正午时分，猛烈的阳光穿过云层肆意的挥洒着 ，地面都氤氲着热气，居民楼时不时的传来说话声，吵闹声，甚至唾骂声，不绝于耳……
　　凭着微薄的记忆走过好几个错误的巷子，终于到了上次来过的店门口，此时，店门紧闭，周围也是一片肃静，她抬头，二楼的窗口半开，窗口的桌子上堆着一摞书。
　　她突然想起，今天周末，宋时则估摸着在哪打工呢。
　　温颜就是觉得心里挺乱的，想见他，现在走一趟下来也清醒了不少，她正要转身，耳边传来熟悉的惊诧，“温颜？”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温颜愣住了，回头，宋时则站在正前方几步之遥，像是刚从外边回来，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
　　“宋时则，你是刚回来吗？”
　　宋时则点点头，看到她是很意外的，少女额头的发被汗浸湿，狼狈的耷拉在脑门上，白嫩的小脸布满红晕，透着薄红，他的视线瞥下，她的裤脚已经一片狼藉，褐眸满是复杂的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找你啊。”
　　语气丝毫不犹豫，跟上次一样。
　　“你今天没去打工吗？”
　　“有点事。”
　　大中午的有什么事？
　　不知道怎么，她好像闻到空气中好像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这时，宋时则的电话响了，她看到他接起，也看到他脸色骤然一变，表情很慌乱。
　　挂断电话，温颜忙问，怎么了？
　　宋时则顾不上其它，急忙跨向自行车，刚准备走，又想起什么，对她开口，“上来。”
　　温颜也没含糊，直接坐了上去，抓着他的衣角，察觉到某人顿了一瞬，温颜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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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颜站在一栋居民楼前，旁边停着宋时则的自行车。
　　突然，楼道里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宋时则背着一个昏迷的老人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中年女人。
　　“阿则啊，你别急，你外婆是老毛病了，药也一直都没停，年纪大的人是毛病多。”
　　温颜再迟钝也知道轻重缓急，这是准备去医院，这地方也不好打车，当即开口，“我家车就停在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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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里，各项体表都正常，医生说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大大小小病痛不少，人也容易嗜睡，并不是昏迷，不是什么要紧，宋时则沉着心落了下来。
　　走廊外，宋时则看到温颜安静的坐在长椅上，垂着头，一言不发，她好像很喜欢蓝色，应该说蓝色的裙子很适合她，可脚上那双有些看不清模样的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忽的想起上一次看到她也是一席蓝裙子，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那时她脸上还晕着灿烂明媚的笑，现在这样安静的她让他心下觉得沉闷。
　　宋时则走向前，倏地蹲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只知道，这个举动，他很早之前就想做了，他很认真，也很仔细，一包纸巾很快变得脏乱不堪，她的鞋子也恢复了一些原本的面貌。
　　温颜在他蹲下来给她擦鞋子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她一动也不敢动，原本低垂的眉眼，瞬间抬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他，脑子一片空白……
　　她是谁？她在哪？他在做什么？
　　片刻，宋时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把纸巾扔进去，一举一动都没有任何不适，抬眸看过来时，嗓音出奇平静，“今天谢谢你。”
　　温颜回过神，望向少年波澜不惊的轮廓，心口像是堵住了一颗巨石，她喃喃道，“宋时则…”
　　就在刚刚，她跟那个一起过来的中年女人聊了几句，才知道，十几岁年纪的他已经经历了别人可能一辈子都经历不了的伤痛，十岁父亲入狱，同年母亲车祸去世，一手带大他的姐姐前段时间也离开了人世，只剩下一个行动不便的外婆还要他照料，任何一件事对常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可眼前这个少年居然一步步挨过来了。
　　靠着政府的补贴和没日没夜的打零工赚钱度日，这样的生活好像一眼看不到尽头。
　　她想说，宋时则，你很辛苦吧。
　　宋时则看着她，凝着眉，“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见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扑捉到她表情不太对劲，还有眼里的茫然失措，他觉得，那种表情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温颜眼睛酸涩的厉害，嘴巴张了张，好一会才开口，“没有。”
　　宋时则，跟你比起来，我的不算什么，我居然还想在你这里得到宽慰，我是不是很坏，你明明已经那么辛苦了。
　　四周万籁俱寂，除了偶然经过的一两人带来轻微的脚步声。
　　宋时则内心交织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垂着眼，沉默开口，“你司机还在楼下等你，我送你下去。”
　　说着率先下楼，温颜缓缓跟在他身后。
　　宾利车旁，司机秉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不看，不问，不多嘴，只是恭敬的打开后座，“二小姐，请上车。”
　　温颜回过头看着宋时则，后者站在檐下，身影一半隐匿在阴影里，单手插兜，一惯从容不迫。
　　现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敢问他刚刚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即使她心里有了猜测，她也只能咬着唇上了车。
　　车窗降下来一半，她看着少年的身影，心里又酸又胀，她觉得这样清隽出尘的少年不该困在这样一方天地，他比任何人都该光芒万丈。
　　温颜想起上次也是这样的离别之际，暮色下，她做的那个坚定的决定，等她考试过了750，她就可以转学到一中跟他做同学，幸运的话，还可以做同桌。
　　所以，宋时则，会好的，你那么优秀，学习那么厉害，长得那么好看，又会做饭，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这么好的我在你身边。
　　我会陪你一起努力的。
　　“宋时则……”
　　宋时则听到声音回头，温颜坐在车里，车窗降下来，露出她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她说，“我不喜欢再见，我喜欢……明天见。”
　　他愣了许久，心口像是阳光灼烧着，滚烫的厉害，刚刚复杂的情绪好像一扫而空，攥紧的手也放开了，嘴角抿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撩人心悸，“嗯，回去吧，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