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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母亲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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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生活总是那么可笑的理由。
本来以为七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已经把我历练成了一个处事不惊的人。
璃君固然可爱,幺子的嫡长子,总能让母亲得到安慰。但璃攸也没有过错,他只是长子的长子。谁都不能偏心?不要自欺欺人了,璃君才是真正的宝玉。
嫡长子,嫡长子,嫡长子!那才是家族的真正继承人!
什么璃洛、璃攸全部都是骗人的,只是一个障眼法。璃君,只有璃君才能成为当家的人。
璃洛呢?那么我又要置璃洛与何方?一个女孩儿,一个只能出嫁的女孩儿。唯一能做到的,能换回的,只有用她的贞洁换来的聘礼。
她太小,太弱。只能像卫生纸一样,擦过手后随手丢弃。
璃洛的确是孙辈中最出色的一个。璃君太不成气候,太幼稚了。璃攸更不用说。
那日,我分明瞄到了门边的异动。但那孩子依然能不动声色地离开,足见她心胸之广;过了数月那孩子的依然不漏一点口风,可见其城府之深。
可惜,是一个女孩儿。女孩儿,就单凭这身份,就足够了回答璃攸出生的理由。女孩儿,但凭着一出生便定下来的印证,便确定了她的命运。
只有依附于男人才得以存活。男人,是她活命的根本。
懋意叹了一口气,觉得可悲。
摆脱了缠脚布的捆绑,却逃不掉胸衣的束缚。美貌作为武器,男人的目光作为盾。这便是女性的可悲之处。
战斗,仅仅是为了男人的目光。女人啊!你什么时候为了自己而过活呢?
说什么“男女平等”“同工同酬”,那不是骗人是什么?
男人何时抱过自己的孩子,哄着他睡觉?男人何时上过灶台,做着热饭?男人何时需要经过女人的同意,才允许行周公之礼?
不,没有,一次也没有,半次也没有,从来就没有!
原因只有一个:女人是男人的从属品。
男人天生就该拥有女人作为他的佣人,他的陪衬品,他能力的象征。
女人是藤,男人是树。藤,没有了树,就像秋后的蚂蚱。树,没有了藤,它依然是树。一根藤没了,千万根藤缠了上来。树,永远不愁没有藤的点缀。
更可笑的是,国家甚至规定了,女人无法得到田地。
女人永远只能是户主的配偶,户主的女儿,户口本上的从属关系,已经定下了女人一生的命运。
懋意坐在了阁楼的窗边,夕阳斜斜地照下来,抚摸着陪伴了她将近二十年的老猫。
“老伙计啊,老伙计。你陪了我将近二十年,你的心还在我身边么?哎呀,我们都是一伙的呀!你看,我命不久矣,你也是一样的,窗外的夕阳也要来应应景呢!”
平和的声音显出了一丝的苍老无力,金黄色的夕阳仿佛融在了这一人一猫一空房的画面里。
“我的儿子啊!就是我的三儿子!他才是我的儿子!”
懋意轻轻地摸着老猫的肚子,喃喃道:“大儿子啊,二儿子,都是死鬼的小的生的。隔了肚皮隔层山,哪敢让他们给我送老?好在,我的心愿也遂了。也难怪了,我结婚二十年了才生下了头一胎,他竟没休我。不过,如果不是那年头不许随便休妻,我这位置可就坐不稳咯!”
那老人说得自然,仿佛那只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有那样的爹就有那样的儿。死鬼也心里舒坦啦!混账儿子也娶了小的,还是生下了儿子。”
老人顿了一顿,接着往下说。
“你和那小的在底下风流快活,倒是留了我这么一个不中用的老太婆,我想着就闷气哟!眼睛就这么一闭不睁的日子也可以掰着手指头数着呢!”
懋意早就知道自己不受孩子们的欢迎了。
正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懋意在他们爹过世的时候就很清楚。几个孩子,每一个是守在他的身边,推搪着说什么忙,真忙,只是在最后那晚匆匆回来看了一眼,然后吹吹打打就过了。
懋意冷笑了一下。
三个孩子要分家,那是迟早的事。看着大媳妇和二媳妇那尖酸的刻薄样,也就难怪懋意说什么也不要留在正屋住,非得上阁楼来住。就是因为看厌了他们勾心斗角的戏码,才让文清娶了个个性柔弱的人么。
自己的孩子毕竟是不同,懋意清楚虽然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没有亏待过文礼和文希,但终究是偏心着自个的孩子。说什么也不想让第三个媳妇掺和到前面两个媳妇的浑水中。
电话的铃声打破了沉寂的空气,却显得软弱无力。
懋意支起了身子,颤颤巍巍地走到了电话前。
“妈!”
是三媳妇。
“哎,怎么忽然就打电话来了?”
三儿子亲是亲,三媳妇就难说了。虽说不犯什么大错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文清那边还带了一个孩子,这事无论怎么说都是这边的错了。
“……,文清,文清他竟然在外面找人!”
懋意愣了一下,不是她担心佑菱,也不在担心蓓芳,她只是惊愕。没想到,佑菱竟然在结婚十年后才发现这件事。懋意本来以为她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也只有聪明的孩子才能有资格配得上她家的文清。懋意本以为佑菱的沉默只是一种温顺的退让,但没想到,那孩子只是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那么愧疚吗?愧疚吗?
懋意轻轻地挂了电话,没说一个字。
愧疚,非常愧疚。
懋意不知道自己是否错了。
妻子,要挑选最实用的。
相貌气质是其次,旺夫宜男最重要。温柔恭顺公婆喜,勤俭持家小姑爱。
什么自由恋爱,那是屁话。
林语堂的大女儿不是自由恋爱么?下场呢?林语堂的小女儿不是从媒妁之言么?照样活得好好地,比她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文礼、文希不是自己儿子,自己也管不着。偏偏就挑了这么两个刺头儿回家,说也不是,骂也不听,就泼妇两个。文礼、文希也不是都后悔了么?后悔也没用!到过祠堂拜天地的,这么简单就离婚,族叔不把他们骂死!天天就这么吊着心肝的过日子,懋意看了也不忍心。
既然是不忍心了,又怎么可能会让儿子从走老路呢?
父母都是为子女好的,只要你听我的话,只要你照我说的做,只要你肯努力,你就不会有错了。
不会有错!
贵安
2010.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