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岸风》何以舟

15、意外

　　事实证明，晚上不吹头发就睡觉真的很容易感冒，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
　　不过感冒的不是陆枫。
　　是简言。
　　清晨的雨微小，淅淅沥沥，落在简言耳边却像是在敲锣鸣鼓。
　　刚起来的时候不清醒；醒来过了几分钟更觉头脑昏沉。
　　简言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这段头晕眼花，但在看到眼前的家具一片天旋地转以后立刻放弃了自己愚蠢的想法。
　　“陆枫，陆枫你在哪。”起初喊了一遍没人应，简言又喊了一遍，仍旧无人应答。
　　他动作迟缓地看向窗外，树叶在雨中飘摇，天空阴沉，竟分不清具体的时间了。
　　“陆枫，陆枫！”简言不死心地继续喊。在生病的时候他总会格外没有安全感，像一扁飘荡在大海中的小舟，总得抓到点什么才能使自己稳定下来。
　　简言喊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听见浴室里的水声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现在是早上，到了洗漱时间了。
　　“咋的了，水声太大没听见。”陆枫擦着脸从浴室出来，随手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我洗好了，去吧。”
　　简言望向声源处，眨了眨眼，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没事吧你。”陆枫疑惑地走到床边，单膝跪在床垫上，手掌在简言眼前挥了挥，“hello，excuse me？”
　　“I'm fine，thank you。”简言缓过神来，赠了对方一个白眼，然后慢慢悠悠地从床上下来，往浴室走。
　　“嘿小崽子。”陆枫笑道。
　　简言步履不停，抬起胳膊冲陆枫比了个中指，随后身子一拐消失在对方的视野中。
　　见简言平稳地到了浴室，陆枫便从床上下来，自觉地去准备早餐。
　　按他对简夫人的了解，周末的早餐问题是他们本人该考虑的事情。
　　不出所料，厨房里果然干干净净，一丁点儿使用过的痕迹都没有。
　　：有事外出，早餐自备。——简美女留。
　　粉色的便签存在感异常的强，在银色的铁壳上格外扎眼。
　　陆枫走到冰箱跟前，摘了上面的便签，不觉失笑。
　　“得得得，自备自备。”陆枫自言自语，打开冰箱门，熟门熟路地清点食材，“白菜，西兰花，豆腐……”
　　正当陆枫数得投入的时候，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振动起来，效果堪比按摩椅，震的人腿麻。
　　他掏出手机，来电人都没看地划了接通。为了找菜方便，陆枫头歪着，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声音慵懒地开口：“谁啊？”
　　“我，还有谁。”对面是齐政的声音，不过声音小，听起来偷偷摸摸的，背景音乐是模糊的水声。
　　“你在浴室里？”陆枫问。
　　“你怎么知道？”齐政刚洗过脸，还没来得及擦，说完话才用毛巾随便抹了一把，“人才啊。”
　　“你当我是傻的吗？”陆枫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你水龙头再拧小点没准我会猜你是不是在厕所。”
　　他边打电话边想着菜谱，漫无目的地摸索着，手指碰到了一袋虾仁，便盘算上蒸蛋还是煲粥：“有什么事，有话快说。”
　　“没事没事，这不关心你一下。”齐政大概碰倒了什么东西，对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夏也的一阵咒骂。
　　“你那边什么情况？”
　　听齐政说话的期间，陆枫决定了早餐的样式：一碗蒸蛋，一屉小包子。
　　“没什么。”齐政的声音渐行渐远，后来才慢慢清晰，“刚才跟夏也撞上了。”
　　“哦。”陆枫磕了几个鸡蛋，加水搅拌，又把切碎的虾仁倒进去，“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哪来的，你把他撞碎了？”
　　齐政没有应答，听筒里传来的是刚才那种模糊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都没有说话，反倒是那阵噼里啪啦声渐渐大了起来。
　　“齐政？”陆枫拧着眉，加大了声音。
　　“啊，啊。”齐政突然一声喊，吓得陆枫差点把手机掉锅里。
　　“发什么神经啊你。”陆枫盖上锅盖，换成手拿着手机，倚着灶台，探头去看客厅，“你那到底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齐政含糊道，“今天周六，是七点到班，别忘了啊。”
　　“放心，这次不得迟到。”陆枫悠哉悠哉。
　　“嗯，那挂了啊。”
　　齐政手比嘴快，在“啊”字还没落地时陆枫就听见了嘟嘟嘟的声音。
　　陆枫拿下手机，神色凝重地盯着屏幕，直到蓝光逐渐暗淡，他才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简言，吃饭了。”
　　陆枫关了火，在厨房探了几分钟头了也没见简言的身影；到客厅溜一圈，同样没人。
　　他心下疑惑，踩着阶梯回房。房门轻掩着，只有拳头那样大的距离，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简言根本没出来过。
　　“简言，你好了没啊？”陆枫不解地推开门，见到简言仰面瘫在床上，头顶的问号一下子增多了——他可不觉得简言是喜欢赖床的那类人。
　　陆枫轻声喊着对方的名字，逐渐向床边靠拢。
　　站在简言身边的时候，他弯下腰低吼了一声，想把对方吓起来。谁知简言哼了一声，翻身继续躺着。
　　“别睡了祖宗。”陆枫的声音轻柔下来，“起床了别迟到了。”
　　“嗯。”简言应了一声，没什么动作。
　　“简言？”陆枫意识到事情不对。他把简言翻过身来，看见对方的脸潮红，一摸额头，烫的。
　　“简言！”陆枫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简言抱了起来。等调整好姿势，他又给宁小柠发了消息。
　　“别这样动我，好难受。”简言哼了哼，身子蜷缩起来，脑袋埋在陆枫的胸膛上，高温烫得陆枫一激灵。
　　“好好好，那换个姿势。”陆枫轻手轻脚地把简言放在床上，此时手机响了一声，估计是宁小柠回消息了，他没管，琢磨着什么姿势才能让简言好受点。但是看到简言越缩越像刺猬的时候，陆枫反应过来还是去医院要紧。
　　“唔……”简言皱着眉，声音沙哑到字说多了喉咙都疼，听得陆枫跟着喉咙一紧。
　　“没事啊，马上去医院。”
　　陆枫匆忙地踩上鞋就往外奔，到门口了才发现雨还在下着。以这个姿势打伞根本不现实，陆枫干脆从玄关上摸了件外套给简言盖上，然后直接冲进了雨幕中。

　　“小伙子，身上都湿透了。”医生给简言打好点滴，回头看着蜷在板凳上裹着薄被缩成一团的陆枫，又是好笑又是生气，“不能打车吗？”
　　“不是没想过打车。”陆枫没那么虚，但也怕自己再感冒了就没人照顾简言了，便顶着护士姐姐调笑的目光坚决缩在被子里不出来，“他一上车就说晕，就想吐，我哪敢往车上坐。再说了医院也不远……”
　　“那你就不怕他被你抱着一路颠过来更难受？”一旁的护士道，“而且虽然你给他盖衣服了，但衣服湿了以后贴在他身上，就不担心他病情加重了？”
　　护士姐姐说完后端了杯热水给他：“喝点水，看你那样子自己都快吊水了。”
　　陆枫挠了挠头发，道了声谢，尴尬得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行了行了，不教训你了，跟你开玩笑呢。”护士姐姐看不得小帅哥尴尬，挥挥手走了。
　　“那行，有什么情况按呼叫铃，注意看点滴。”今天来医院的人多，医生也忙，嘱咐了几句便跟着走了。
　　两位白大褂走了，陆枫才好受点，感觉可以正常呼吸了。可能是受父母的影响，看白大褂看久了觉得压抑，若是那两位再不走，陆枫估计可以直接跳窗了。
　　目前病房里就简言跟陆枫两个人，除去滴滴答答的雨声，还算得上清净。
　　远远看了一会，陆枫便把被子剥下来，走到床头看着简言苍白的脸，叹了口气：“体育满分的人身子骨这么弱，你也没比我好哪去，还不如我呢。”
　　陆枫嘀嘀咕咕半天，乐此不疲地跟睡着的简言聊天。直到手机响了一声又一声，他才想起来接听。
　　“喂。”陆枫抬头看了眼吊瓶，还剩大半，便走到窗前待着。
　　“喂什么喂，没礼貌。”宁小柠语气很冲。
　　“哎哟喂冲我干啥啊宁姐，冲也该冲简言啊，又不是我生病了。”陆枫摸着鼻尖，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又把头转回来看着窗外被雨打的树叶，“要不我把电话给他你慢慢冲，反正他现在睡死了也听不见。”
　　“你！”宁小柠“你”半天也没“你”出来什么，反倒冷静了不少。她清了清嗓子，正经道，“你们现在在医院了吗？”
　　“在呢在呢，放心。”陆枫低着头，看着鞋尖上的雨滴慢慢往下滚，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吊着水呢。”
　　“那你没什么事吧？”宁小柠又问。
　　“没事没事，发烧的是他不是我。”陆枫哭笑不得。
　　“哦哦，那行吧。你通知简老师没？”宁小柠说。
　　“没。”陆枫心虚地瞥了一眼窗台，“妈有事，再说了也没多严重，吊完水就好了，别让她跟着瞎操心。”
　　“好吧。”现在的年轻人有个性，宁小柠不好说什么，再说了要是真严重的话不用她提醒陆枫都该哭天抢地找人了，“你现在什么情况，连妈都叫上了。”
　　宁小柠揶揄道：“你跟简言……”
　　“没关系！”陆枫警惕道，“我们两家关系好，阿姨认的我当干儿子，不信你问！”
　　“好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不想跟你扯。有事再找我，挂了。”宁小柠说。
　　“嗯。”陆枫抿着唇，等待对方挂断。
　　可能是他聊天太专心，竟没注意到病房里多了一位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