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失旷野》冷有佳

5、表白

　　江月在溪北上大学，一个离菖兰不远不近的地方。

　　填志愿的时候，江月也不是没有想过干脆去个很远的城市，可她终究没有那个勇气。

　　舍友和班上的同学都还不错，可江月依旧孤独。

　　大家眼里都是藏不住的自信和阳光，她呢？

　　自卑、胆小、社恐……她和身边的人都不是同一类人，她只能继续独来独往。

　　高中时一周回一次家，大学时半年回一次家，时间好像突然变快了很多。

　　忙碌懵懂的大一，学会划水的大二，麻木又迷茫的大三，校园的路从陌生到熟悉，食堂的饭菜也从新鲜吃到厌倦。

　　江月有意无意地听说了很多与旷也有关的消息。

　　听说他拿了两次奖学金。

　　听说他运动会短跑时受了点小伤。

　　听说他写的诗在杂志上发表了。

　　听说他一直都没有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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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寒暑假都可以留校，江月就再也没有回过家过年。

　　自然也就失去了能和旷也见面的机会。

　　再一次见到旷也，是在江月读大三时的下学期。

　　五一假期的前几天，沉寂了几年的班级群不知怎的，忽然又活跃了起来。

　　班长说大家很久都没有见过面了，就提议刚好可以趁着这次的小长假聚一聚。

　　同学们好像都挺感兴趣的，纷纷说出自己所在的城市，最后统计了一下，在溪北的人最多，聚会的地点就被定在了溪北。

　　江月虽然也在溪北，但她自认为跟以前的同学没有什么深厚的情谊，也就没打算要去。

　　班群里还聊得热火朝天，班长让要去的同学报一下名字，方便统计人数，提前订餐厅的位置。

　　江月正准备退出页面时，旷也发言了，他说他会去。

　　江月叹气，她觉得自己好像很没出息，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她就马上跟着改了主意。

　　她本来不爱热闹，更不在乎这种同学聚餐，但因为旷也会去，她也就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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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餐会上，两个人的位置离得远，从头到尾都没说上一句话。

　　江月以为就这样了，没想到从餐厅出来时，两人碰到了一块儿。

　　旷也问她：“最近几年过年都没看见你，你没回家吗？”

　　“不想回去。”那个其乐融融的家里不缺她，她反而多余，反而碍眼。

　　他又随口问了一句：“谈恋爱了没？”

　　“没有。”

　　“就没遇到一个喜欢的？”

　　“有啊。”

　　“那怎么……”

　　“是你。”江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打断了旷也的话，

　　“什么？”

　　“我说，是你。”

　　旷也脚步一顿，明显很震惊。

　　缓了缓，他向她确认：“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是。”

　　大概是觉得以后两人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江月也不再有顾忌。

　　如果这一次不豁出去，不说出口，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片刻后，江月听到了旷也郑重的道歉。

　　是道歉。

　　没有多余的话，他只是说：“对不起，我没有早点发现。”

　　“如果我能早点给你答案，你就不用难受这么多年了吧。”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耽误了一个女孩子这么多年。

　　一瞬间，负罪感压得他透不过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些什么才能让江月好受一点。

　　旷也送江月回学校，一路上两人都找不到话说。

　　从地铁站出来后，两人仍旧谁也不开口。

　　终于，还是旷也率先打破了沉默：“那边有家水果店，我们去买点水果吧。”

　　他拍拍她的肩：“走吧。”

　　江月擦了擦眼角，才抬步跟上去。

　　“老板，这芒果怎么卖的？”

　　“十五块一斤。”

　　“那我称点。”说着，他就扯了一个袋子，弯腰挑起了芒果。

　　江月现在没心情买水果，也没心思去留意旷也都买了些什么，她只是垂着脑袋，默默地站在店门口。

　　没过几分钟，旷也就结完账，提着两个袋子走了出来。

　　他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江月。

　　江月看了一眼，没接，淡声道：“不用了，我不喜欢吃芒果。”

　　到底是从小就认识的关系，旷也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不喜欢吃芒果，但他还是问她：“为什么？芒果可好吃了。”

　　不等她回答，他又固执地说了一大段话——

　　“它不甜吗？口感不好吗？”

　　“这个贵妃芒，皮薄核薄，糖度也高，一口下去，嘴里全是浓浓的果香，在古代，它可还是贡品，多少人想吃都吃不到，你确定你不喜欢吃这么美味的水果吗？”

　　江月摇摇头：“芒果是好吃，但是它不是我喜欢的味道。”

　　“对啊。”旷也难得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说话，“你看，其实道理你都懂的。”

　　“你不喜欢芒果，并不是因为它不好吃。”

　　“所以，同理啊，我不喜欢你，也并不是因为你不好。”

　　江月强忍了一路的眼泪，在这一刻，夺眶而出。

　　“前面就是你们学校了，回去吧，我看着你进去。”他把两个袋子一起交到江月手上，一袋是芒果，另一袋，沉甸甸的，是她爱吃的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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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江月和旷也都没有再联系过对方，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年时，江月思来想去，还是给旷也发去了新年祝福。

　　他回了，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又没有话聊了，然后都默契地不再给对方发消息。

　　有时候，江月甚至会近乎疯狂地想，她宁愿旷也是个渣男，宁愿他随随便便就答应她的表白，就算心里一点也不喜欢她，也用甜言蜜语来哄骗她，厌倦之后，就头也不回地把她甩了。

　　如果是这样，他们至少在一起过，或许她就不会觉得这么遗憾了。

　　如果是这样，她应该会开始恨他，或许她就不会对他念念不忘了。

　　可他偏偏不是那样的人，他很好。

　　那么好的人，偏偏不是属于她的。

　　可转念一想，这么多年里，她又得到过些什么呢？

　　江月苦涩地笑了。家庭不合，学习受挫，所以，感情不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