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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徒劳 ...
第七十七章徒劳
战争之残酷,非仅在生离死别束手无策,还在于无论你遭遇了什么,皆无暇悲戚哀恸,甚至没有多一炷香的工夫用来嚎啕大哭。大局使命乃悬在头顶的尖刀利刃,将人死死钉在冰凉刺骨的地面上,寸步难行。
于是,所有人于城楼之上,眼睁睁目睹那群土匪将谢银天的身体作为靶子,射成刺猬。然后,在反复挑衅无果之后,拖着世子的尸体纵马狂奔。
最终,在段南山几次三番急召下,脱缰的叛军队伍悻悻而去。
成了,奇袭拖延的计策如愿以偿。无人欢呼,唯余哑忍的滔天怒火,与止不住的呜咽啜泣。
适才的激烈情绪下,崩开了身上所有的伤口。宋昱深吸一口气,方才从如坠深渊的失重眩晕中缓过神来。作为皇子将领,他没有资格哪怕一刻沉沦。可作为一个同样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他做不到镇静自持如初。
前世人到中年,原以为自己见惯了悲欢离合人世沧桑。谁知,重生短短一年半载,命运换了一个视角,带他遍尝世间残酷无常。这贼老天是瞅准了,欺负他江山易改,悲悯软弱的本性难移。
宋昱此刻心尖震颤,只差比不上上辈子病中遭闻噩耗。那时,他以为被林北驰背叛抛弃的人生,无望如炼狱。重来一回方知,即便是尚有林北驰存在的红尘,亦有千百种方式让人生不如死。
然而,前世他尚且麻木隐忍地坚持着独行二十余载。两世叠加的当下,更无由退缩颓唐。
宋昱极慢极慢地前行至被抽了魂魄的沈池阁面前,“沈兄……”他只开了个头便说不下去。此般情形之下,未有语言足够安抚宽慰,徒增苍白无力。
沈池阁短暂地眨了眨眼,随即一点点收拢涣散的眸光。他朝宋昱木然地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用仿佛被沙石磨漏了的声线轻声道:“在下怀有镇北王亲笔书信,需得当即送往皇城,不可耽搁。”语调堪称平静,但那双暗淡的眸子里溢出来的灰败与绝望,如深渊一般,让人不敢亦不忍直视。
宋昱瞬间领会,林北驰亦担心谢岚把持皇城,不予开门。沈池阁乃朝堂中立清流派,林北驰请他作为桥梁,递交某种心照不宣的交易退让,方才保证皇城大门向百姓洞开。
“有劳沈兄。”宋昱颔首,立即遣四位先锋营精锐护送其前往。
沈池阁致谢转身,疾步而去。步履匆匆的背影,瘦削而伶仃。一瞬之间,仿佛与前世陡然重合。沈池阁身上那曾令宋昱百思不得其解,仿佛沸水浇灌烈火焚烧亦不减分毫的灰心寡欲遗世孤寂,至此时起,或将绵延至生命终止的那一刻,
攻城威胁暂时解除,段南山整顿军纪恐怕非一时半刻之功。又分出一半人手协助城中禁军撤民,宋昱带着余下不足百人坚守城门。
他极目远眺,那一片黑沉沉的暮霭之后,不仅有敌人,还有他两世魂牵的心上人。他小心翼翼,谨慎斟酌地替林北驰选了一个这样恰当的称谓。他们不是爱人,应该也算不上对立的敌人。甚至,所有关于个人情感的描述输出,大多出自他单方面。前世,对于林北驰来讲,他大概可以划分至有利用价值的物什。今生,或许依然如故。然而,宋昱心境已不同。在共同走过一段上辈子错失的岁月之后,他心中郁结的那些本就不坚定的一戳即破的怨愁消散殆尽,唯余不由自主的无奈与感同身受的酸涩。
距离无限遥远,他却自作多情地认为,不能理解更多。宋昱试图去信任,每一刻,那人做出的都是基于家国大义最恰当的选择。
适才,眼巴巴瞅着谢银天一行人驰至城下,他不是也同样冷静地不曾犹疑地下令“关门”。强硬果断浮于表面,愧悔纠结埋在心底,经年腐烂落地生根。
亲身经历过之后,他反而期望林北驰更镇定更冷血一些。千万不要如他一般,一边走投无路,一边自怨自艾。
天马行空的发散只在须臾之间,他怎能允许自己沉溺,否则也太对不起过往一个人蹉跎硬扛过来的年年月月。宋昱清风明月的少年模样下,只有他自己知晓,内里早已千疮百孔苍老衰朽。其实,前世的后二十多载,他也不曾纵容那个套着帝王外壳的宋长风痴心妄想。林北驰只偶然出现于他午夜梦回中,在他白日里又签下某个冷酷处决之后,独自舔舐软弱内心的梦境里,告诉他,沉沦哀伤皆无用,唯有负重走下去。
是以,此刻,他也只准允自己恍惚一刹那的工夫。再抬首,眸中已无半分徘徊踟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远远未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城外暂时偃旗息鼓,城中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混乱而鬼哭狼嚎。撤民没有偷袭顺利,南城贵族尚在观望,城北百姓有将信将疑者,有抱残守缺固不离家者,亦有趁火打劫偷鸡摸狗者……禁军无有精力耐心劝导,最终袁培安牵来一众被东厂断了手脚拔了舌头的细作,佯装不听话的百姓,当街一个一个斩首。杀鸡儆猴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比苦口婆心的劝说好用的不止十倍百倍。小袁将军无奈叹息,带人赶牲口似的趁热打铁将民众撵进地道中。
马清海三五不时派人向宋昱报讯,直到得知霍缜未曾撬开的皇城大门终于在沈池阁当街宣读镇北王军报之后被迫洞开,他悬在半空中一直吊着的心肺方才沉甸甸地落回胸腔。
该来的总会来,从层层乌云雾气中挣扎而出的日头驱散了一小撮阴霾,卷土重来的叛军若隐若现。宋昱协同最后一批留守兵将,点燃火油灌与存量不多的干草袋子,全数扔下城去,形成一道聊胜于无的火墙。
“撤!”宋昱干脆道。事已至此,不做无谓牺牲。可一直在城下不远处街巷逗留的民众,以寇怀与清歌为首,吃了秤砣铁了心,劝不动。
“殿下,去吧……”汪妈妈隔着一条街,朝宋昱挥了挥手中的帕子。她今日身穿一件镶了金丝边的云锦长裳,料子乃去年生辰宋昱孝敬她的贡品,汪妈妈珍爱异常。
宋昱无计可施,战争中总有一些逆行与牺牲无可避免,他怀揣沉甸甸的敬重,鞠躬转身。
一直寸步不离守卫他的先锋营余下将士,以陈星为首,劝谏宋昱进入就近的掩体地道。宋昱拒绝,众人无怨无悔护卫追随。
沿途,已然见不到大堆的人群,但间或总有漏网之鱼。他们搜索街巷的过程中,与顾宴带领的侯府家丁偶遇,默契地无需多言,汇合成一队统一调配,以最快的速度做最后的扫尾,争取不落下老幼病弱。至于个别顽固不化存心拆台者,干脆放弃,无谓拖延。
即至南城,消息灵通见风使舵的大门富户几乎撤得一家不剩。转过距离皇城最近的一处街角,竟然见到一户在军中挂了闲置的宋氏宗亲强迫禁军做劳力,替其将府中一箱箱黄金珠宝往皇宫里搬运。袁培安伫立一旁,脸黑得锅底一般,却囿于身份,无法反抗。
“放下!”宋昱忍无可忍,冷声喝到。
“你算老几,”管家隔着百十来米,根本看不清这一队形容狼狈的兵士有何不同,翻着狗眼嗤声道:“皇家的事也敢管,我看你这小兵蛮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禁军不就该供咱们侯爷府差遣,什么反将叛军的连鬼影子也没一个,养着他们吃干饭?”
强行压火的袁培安一个箭步便要上前,被眼疾手快的顾小侯爷拦住。
顾宴刻意垂着脑袋,大声道:“蠢奴才休要狗仗人势,你于战时官兵私用,安禄侯可知晓。”
蠢奴才果然蠢到家,“当然,这里皆是侯爷的珍藏及几位夫人的心爱之物,侯爷亲口交代,一件都不能少,否则你们,”管家颐指气使地指了一圈,“有一个算一个,吃不了兜着走。”
“二殿下,”管家最后一个字刚吐出口,音儿都尚未落地,顾宴夸张地朝宋昱行跪拜大礼,朗声道:“安禄侯目无法纪,证据确凿,请殿下惩处。”
“二……”管家一个腿软,哭天抢地,“殿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饶命啊……”满城皆知襄顺帝刚认回个儿子,谁知这么倒霉,让他撞到枪口上。
宋昱无意纠缠,利索道:“袁将军,安禄侯府一干人等军法处置,财物充归国库。若有质疑,吾一力承当。”
一场闹剧不及收场,远处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与脚步声骤然清晰沉重起来,叛军加速入城了。蓦地,毫无预兆,第一声爆炸比预计更早地传来。两声、三声,燃点一个接一个,遍地开花。不知是东厂提前发动,还是被动地被余孽抢了先。紧接着,一连串火光冲天,逐渐连成片。
安禄侯府的家丁顾不上金银财宝,争先恐后地往城门里奔,皇城内的守卫朝袁培安大喊:“将军,快进,皇城大门要关了。”
小袁将军两步蹿至宋昱身前,“殿下,进去吧。我等在这里,待火势稍弱,就带人杀出去,与镇北王合围。”
宋昱刚要点头,心尖蓦地莫名如被利锥扎了一下。顷刻间,雷声大作,憋了一个晚上的暴雨倾盆而下。未有收敛,甫一发作,便如瓢泼一般。刚刚蔓延的火势连挣扎的机会也无,瞬间被浇得偃旗息鼓。
宋昱、顾宴、袁培安不约而同地抬首望着滚滚乌云,欲哭无泪。
“艹!”小侯爷口吐芬芳。
“TM地,贼老天不长眼!”袁将军原地暴躁。
宋昱不知为何,反而心静了下来。他徒劳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流,沉声道:“靠天不如靠己,各位将士,随我手刃叛军!”
“手刃叛军!”众人齐声。
随着皇城大门仓促合拢,宋昱翻身上马,带着余下队伍逆着风向,迎着叛军杀回去。
他们与当先的敌军交战于忘忧河畔,初始,受过河的拱桥所限,兵荒马乱的敌人分散且数量稀少,不少人身上带着不同程度的烧烫伤。军心涣散,慌里慌张。袁培安指挥得当,围追堵截,逐个歼灭,颇占了些上风。但随着大批叛军渡河,非他们这点儿兵马堪当阻拦。大家且战且退,尽力而为。
宋昱心无杂念,仿佛与手中赤焰人剑合一。他分不清实感或是错觉,剑柄上滚烫的纹路好似一点点烙入掌心。他数不清楚剑下亡魂几何,也不知身上是否还有一处完整。最后几乎是被喷洒的热血蒙了五感六识,成为只会麻木挥剑的木偶傀儡。
几次三番,若不是先锋营的将士拼死护卫,他以为自己就要命丧此刻。渐渐的,潮涌一般的敌人竟然越杀越少,奔逃而来的散兵游卒亦溃不成军毫无战力,恨不得跪地祈降。
宋昱眼前模糊,心底清明。他知晓,是林北驰携赤甲军勤王而来,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段南山低估了镇北王府,哪怕仅剩一个幼子,即便兵力悬殊,千锤百炼的赤甲神兵,亦非他手下一盘散沙可敌。若是早知南疆拖不住林北驰的脚步,他多半还要蛰伏许久,根本没胆量走这一遭。
林北驰以五千赤甲军冲锋,将溃散的叛军堵入街巷,尽数绞杀。以五千蜀州兵三面合围,临阵逃脱者插翅难飞。
北疆赤甲铁骑,势不可挡,不出大半个时辰,乘碾压之势,将残余叛军逼入南城。一步一杀,步步紧逼,林北驰不仅要大获全胜,还要震慑四海八荒。但凡恐吓屠城者,必自食其果。
宋昱摇摇晃晃中,一剑送入走投无路的叛军心口。他颤抖着抽出赤焰,透过一汪鲜红,远处朦朦胧胧的身影映入眼帘。林北驰异常高大,骑于战马之上的身姿仿若天神。哪怕相距遥远,只是一个剪影,他再也不会认错。
林北驰手持赤焰枪,一马当先,将段南山及其零零散散的亲兵围入皇城外空旷的官道上。他一人一枪,干净利索地把除段南山之外的所有人挑下马。若称欲与赤甲军对阵之兵将不自量力,那么敢与林北驰阵前交手,则为名副其实的飞蛾扑火。
段南山在林北驰手下过不上三招,翻滚坠马,一败涂地。
他咬牙切齿地恶毒道:“林家小子,你们镇北王府是宋氏养的狗吗?无论主人如何磋磨,任打任杀,忠心耿耿?”
林北驰不为所动,“段南山,你为一己私欲枉顾天理人伦,令段氏一门蒙羞,何来脸面大言不惭?”
“哈哈哈哈哈哈,”段南山状似疯狂,“你们林家倒是一心忠君爱民,还不是落个灭门的下场?”
“住口,”林北驰面寒如霜,“公道自在天下人心,你今日之境地,咎由自取。”
“我咎由自取?”段南山挣扎着爬起来,癫狂道:“我哪里错了,我不过为秦王,为枉死在东海上的将士讨一个公道罢了。二十年前……”
突兀地,皇城大门隆隆徐徐开启,吸引了众人目光,也打断了段南山的抢白。
“段将军,”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监恭敬地称呼了一声,“陛下有请。将军若是有什么冤屈误会不妨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何苦喊打喊杀。”
相似的两句话,由宋昱战前抛出和此时皇城大内表态,意味天差地别。
殷殷切切的上下嘴唇一碰,将偌大一场叛乱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同时把禁军的拼死抵抗与镇北王的忠勇勤王之功轻易抹杀。
宋昱于角落中听闻,耳膜嗡鸣震颤,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哈,哈,咳咳,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死里逃生的段南山被惊得倒抽了两口冷气,呛咳数声,方才放肆地大笑起来。
他挑衅般用指尖点着按压在他肩头的赤焰枪尖,“怎么样,镇北王,你敢抗旨吗?”
林北驰沉默良久,面无表情地移开赤焰。
战争告一段落,阴谋仍在继续。
一对苦命鸳鸯终于汇合了,接下来要排除万难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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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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