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美人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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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美人梦
琼林宴，名义上为款待新科翘楚，实际不过是个由头，京中高门中的适龄男女均受邀前往，醉翁之意一目了然。
因而，面上顶着皇后亲自主理的名目，其实哪里用得着谢飞卿操劳，至多赏赐些珍馐佳肴罢了。说白了是用皇后的恩典，给各家女眷寻个冠冕堂皇抛头露面的情由。是以，襄顺帝与皇后并不出席，免得大家拘束放不开。
按理说，镇北王府新丧，林北驰是不会参加此类宴请的。当然，他本人亦毫无兴趣。奈何，甫一入朝，内阁那帮老家伙便给他在襄顺帝之下，安了个恩科副考官的名头。帝王缺席，他这个副考官再不至，有些不像样子。毕竟尚占着犒劳状元三甲的名义，面上工夫还是要做的。
回想起，当日满朝汲汲营营之辈无所不用其极地配合，把他年少轻狂时做的草诗杂文都翻了出来，佐证镇北王文韬不输武略。升任天子臂膀，辅佐春闱，实至名归。如此一来，前后忙活数月，莫说回返北疆，便是担着教习名头的京郊大营，他亦无暇分身前往。
林北驰冷眼旁观，心中明镜一般。这真是，为了阻挠他染指兵权，煞费苦心。可惜了，正中下怀，他不急。
是以，之前礼部汇同鸿胪寺邀请他替襄顺帝赴宴时，面露难色，再三请罪，并保证替林北驰预备了单独的厢房，会见赏赐前后，用于休憩，毋须跟着夜宴。林北驰便也从善如流，痛快应了，不做为难。
是夜，顾宴陪他一同入宫。小侯爷明哲保身，只享荫蔽食邑，不入官场。他父亲早逝，母亲不善交际，长姐嫁入镇北王府，此等世家热络场合平宁侯府又不能真的销声匿迹，只得他穿梭其中。久而久之，顾宴习惯了，左右逢源，如鱼得水。
赐礼设于钦天监测算的吉时，林北驰到早了。他独坐御花园西侧一处雅室中，遣退了侍候的宫人，安静的读书饮茶。
只是，阶段性安静。
因为，顾小侯爷在流连热闹的花丛之余，不忘隔三差五跑到他这里来，嘘寒问暖兼状似无意地青鸟传信。
顾小侯爷是谁，虽说年纪小，架不住懂得多啊。当日乍闻石破天惊的消息过后，是愣头愣脑了好半天，但很快便回过神来，林北驰身上那层别别扭扭的气团，瞒不住他。顾宴人小鬼大，分寸得当，知晓镇北王的嘴巴轻易撬不开。是以，他不问，他说。
第一趟，顾小侯爷推开房门，大喇喇地坐下。伸手执过茶盏，给自己斟了一杯新沏的热茶晃了几下，仰头灌下。话说，他倒是先瞅了一眼林北驰身前那杯温热适宜的，奈何没有胆量。林北驰别的事上去军中磨得粗旷随意，但不喜旁人动自己的物件，尤其是过手入口的私物，这一点未改分毫。他暗自腹诽：大男人，穷讲究，毛病。手上却老老实实，不敢造次，林北驰真揍他，而他打不过。
小侯爷自我安慰，反正他也不是来喝茶的。
“欸，”他象征性地往门外瞅了瞅，虽说林北驰挥退了内侍，以他的身手及震慑也无人敢偷窥探听，但小侯爷还是煞有介事地凑到耳边，猝不及防被镇北王一巴掌推开。
“好好讲话，周边无人。”林北驰白他一眼，气定神闲道。
“哦~~~~”顾宴拿腔拿调，“也无甚大事，就是怪无聊的。那帮长舌妇左一个探花，又一个宋公子的，都恨不得把那天仙一般的人物拽自己家里去。没人搭理我们，忒没意思。”
顾宴直勾勾地盯着林北驰看，小王爷目不斜视，执着于手中书册，一分余光也没赏给他。
小侯爷讪讪地收回眼神，把玩着手中茶盏，不咸不淡道：“一个个也不瞅瞅自家的白菜啥样，人家猪愿不愿意拱。”
林北驰终于给了点儿反应，白他一眼，叱道：“粗俗。”
顾宴心道：“你装，你接着装。”他再接再厉道：“话说，那宋公子也是可怜，被围得寸步难行，莫说佳肴美味，估计连口水都喝不上。”
林北驰不接话。
顾宴话锋一转，：“这都是小事，我担心他可别真的被哪家不讲理的拖了去。要是安乐伯或是魏大人府上风评贤淑的小姐也便罢了，可千万擦亮眼睛，若是被宣庆侯府家的泼妇骗到手，啧啧啧……”小侯爷重重地叹气，“下半辈子可等着遭殃吧。”
林北驰蹙眉，“你想多了。”
“哦，也是，”顾宴起身，云淡风轻道：“我忘了他身份，该是不至于。”
林北驰气结，这人就是故意的，他抿着唇，盯着书，不搭理。
顾小侯爷拉开房门，又回头道，“王爷，你书拿倒了！”趁林北驰发难之前，一溜烟跑没影了。
第二趟，顾宴再来，镇北王果然面皮薄，手中典籍已放回书架上，专心致志地赏景品茶。这间雅室与御花园中心摆宴的位置隔湖相望，隐隐约约只能观到人头攒动，看不真切。小侯爷没了调侃的闲情，颇为急切地坐下，正色道：“出大事了，听不听？”
林北驰无奈，“危言耸听。”
“那你听是不听？”顾宴骄矜，朝门口努了努嘴：“不听我可走了，真走了。”
林北驰头疼，妥协道：“侯爷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顾姓平宁侯满意加激动地一拍桌子，“你说宋曦那丫头是不是太不成体统了，他居然当众邀请探花郎去潋滟亭私会！”
林北驰：“……”
第三趟，小侯爷倒是恢复了不慌不忙的模样。他先避重就轻道：“今晚来人，还真有几个有意思的。那个，就是那个袁什么安，从宣州吃不了苦跑回来，身手还不赖的那一个，你记不记得？游街那一日的意外，这家伙从天而降搭过手，扶了咱们探花郎一把？”
林北驰有些不耐，“嗯”了一声。
“我就说谢家小子带出的一群纨绔里边怎么还能冒出路见不平的来，果然有猫腻。”顾宴挤眉弄眼地朝林北驰哂笑道：“说起来，这袁公子长得浓眉大眼，又是个生面孔，那些不敢跟公主抢人的老太婆眼光贼着呢，自然有凑上去的。你猜怎么着？”这回小侯爷不卖关子，绷不住乐，自问自答：“这孩子也不知是真傻还是故意的，凡是有人问到他头上，还没等人家绕完弯子，他便当头棒喝，理直气壮地告诉人家他喜欢男子，一点儿也不扭捏，真是初生牛犊，后生可畏啊。”
林北驰不置可否，一脸事不关己。
顾小侯爷再下一剂猛药，“这还不算完呢，姓袁的小子不仅直言不讳毫无羞耻心，还大言不惭他今晚专程为咱们探花郎而来。听说宋公子被公主请了去，哎呦呦，那急得哦，要不是宫女内侍死命拦着，我看这小牛犊子是后宫内院也赶闯。哎呀，”顾宴摇头叹息，“也不知宋探花若是知晓了，感动不感动。”
侯爷歪头觑着镇北王绷紧的唇角，心下暗喜，好，很好，看你还坐不坐得住。
于是，第四趟推门而入时，顾宴不出所料心满意足地收获了一间空房。他伸手指头戳了戳凉透的茶壶，撇嘴自言自语：“哼，让你跟我装。”
说话探花郎这边，幸亏汪顺安排的人机灵，见形势紧迫，愣是将手中准备好的茶水一倒手，换做往宴席上送的太湖银鱼羹。一瞬间脱手，宋昱衣袍上立即汤水淋漓加鲜腥萦绕，不放人先行去换，实在说不过去。
宋昱摆脱纠缠，换过衣衫，顺势溜出来，绕到林北驰休息之所。沈池阁的调任落停，他心下稍定，有些事需要提前告知林北驰，以做铺垫。而且，他想见他。
宋昱敲了几下门扇，无人回应。此处虽说僻静，但亦属御花园属地，他长时间立在门外终是不妥。宋昱无奈推门而入，的确无人，他只好坐下守候。
不大一会儿，廊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是林北驰，他听得出来。来人停于门外，犹豫了片刻，方才轻轻敲门。宋昱鸠占鹊巢，无法回应。一阵风起，原本并未关严的门扇透了一条缝隙。得了，这回他想避开已然不及。宋昱只得背对大门，硬着头皮端坐。
不料，来客觑到屋内有人，并未进一步。短暂斟酌过后，一道轻轻柔柔的嗓音娓娓开口：“抱歉，小女子秦筝叨扰王爷。”
“秦筝？”宋昱一个激灵，那是秦太傅的孙女，林北驰的前未婚妻！人家名门淑女找来了，自然说的乃私密话，他断没有偷听的道理。宋昱仓皇起身，尚未来得及出声，秦筝略显仓促地再次开口解释道：“臣女随侍公主而来，公主被陛下召见，耽搁了一会儿，吾方才得空……”
宋昱脑中“嗡”地一声，什么避嫌别扭躲闪全都抛诸脑后，秦筝接下来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单单是那一句“公主被陛下召见耽搁了时辰”，便令他如遭雷劈，肝胆俱寒。
脑海中理智的声音提醒他，时间不对，由头不对，境况也不对，只不过是巧合而已，他不该无谓联想，可心底就是没来由的崩溃抓狂。
前世，林北驰便是在一场皇宫夜宴中，着了一种名为“美人梦”的□□。而那时，幸亏公主恰巧耽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美人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