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一个人流浪》一瓦

1、01.小西

　　等你看完这个故事，或许会掩卷一笑，等缓过劲儿来却拍着桌子嘟噜：扯淡。
　　好吧，这其实就是个扯淡的故事——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我手中的茶杯里打转。
　　面前有个刚得知我名字的男人眨着狭谑的眼一边打量我一边问：“正好？什么地方正好？”
　　我也眨眨眼，特妩媚地说：“哪儿~~~哪儿~~~都正好。”然后掉转视线望向窗外。当然，这样做主要是想展示我美丽优雅的颈项。
　　他嗓音暗哑喉咙发紧：“我不信。”说完‘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咖啡。
　　春天呀。街旁树丫嫩芽抽绿，丝丝吐吐。玻璃窗倒映出我的模样——手托腮、面含春，一脸的心痒难耐。
　　“怎么？给你看看才信？”仍是看着窗外，我嘟起嘴，语气轻挑散漫。
　　他没回答。可明晃晃的窗影里那张白净脸上绽出皇军特有的‘哟唏’式笑容。
　　我只能垂头，暗自叹气。“走吧。”
　　大约以为我害羞，他反倒积极主动。“你那儿还是我那儿？”
　　我站起身，做悲悯状。“看你是好人，我实在不忍心。其实我是骗子。通过□□约男孩出来见面，再以美色诱之。”
　　他的嘴变成O型。
　　“跟我发生关系，我的同伙就会敲诈你。敲得你娘都认不出来你是谁。”我情深款款的望着他。“我早想摆脱他们，可一个女孩子实在没什么力量。如果你愿意帮我……”
　　不等我的‘良人’论演说完。他即在惊恐中撒丫子绝尘而去。
　　真不靠谱，自己那份账单都不结。

　　低头看看腕表，正午一点。还会有人来吗？
　　我已经在这间咖啡屋坐了整整三个小时。窗外过客匆匆，面前的空座更像是巴士座位任人来来去去。那些人来了，得知我姓郑名好，无一例外的问我：“正好？什么地方正好？”我只能编造各种或恐吓或欺骗的理由，使他们离开。
　　昨晚我把□□群公告内容改为：征集旅伴一名，男女不限。有意者XX时以前到XX地相见面谈。
　　生平第一次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流浪，我还是怕的。于是抱着一丝幻想征集同伴。可谁知来的都是男的，又怎知他们都那样无趣的联想我的名字。可见□□就是那浮云。
　　‘咣啷’，脚边的画板画具倒在地上。我俯下身整理的同时决定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去火车站随便买一张随便去哪里的车票。
　　刚站起身，一个人冲到我面前，没头脑的问：“征集旅伴？”
　　我一怔，不高兴的说：“嗯。”
　　“目的地？”
　　“呃，没想过。”
　　“混账？”
　　“还行，不介意。”
　　“名字？”
　　我留了心眼，生怕又因为名字惹得眼前这个一身专业装备的男子浮想联翩坏了我的心情。“你呢？”我反问。
　　“小西。”
　　真逗。高我一头还多的男子居然叫这么个没有存在感的名字。我粲然一笑：“皮皮。”
　　他听我说叫皮皮，也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
　　“走吧皮皮。”小西拉起我的手狂奔。
　　“去哪儿？”我胡乱拎起自己可怜的行装和画板，跟着他脚步飞跑。
　　“你不是说随便吗？”他的回答飘散在风里。
　　我有些紧张的心情顿时松快下来。是啊。原本就是去哪里都无所谓的。流浪嘛，哪还需要设置目的地的。

　　上了车，放好行装，我才在他简单的话语中得知一些信息。
　　他原有个旅伴，谁知忽染疾病不能前往，退车票又很麻烦。如此，小西才临时抓我上路。
　　我从包里数出车票钱给他。
　　小西接过钱，点的很仔细，大约怕有□□。然后说：“我走的路线很苦，你要是受不了可以到成都另择旅伴。”
　　“什么路线？”
　　“川藏地区北纬三十度线一带。很多地方需要徒步前往。”他说话似乎总是尽可能减少词汇量。
　　我的问题也简单：“美吗？”
　　小西盯着我，目光炯炯：“漫山遍野盛开的杜鹃。”

　　我做了个梦。
　　自己奔跑在开满杜鹃的山坡上。一头狗熊从山上滚下来，胖乎乎的一直滚到我身边。它像是认识我，伸出厚厚熊掌熊抱我。我和它咯咯笑着继续往山下滚。忽然，熊的脸幻化为人脸。竟是章豫东。他的轻笑夹杂着嘲讽：“郑好，你不可能离开我。”话音刚落，我便被他抱的紧紧的滚落山崖。下坠的速度比风还快。
　　我忽一下坐起，前额传来痛感。唉，忘记了我睡在上铺。
　　火车在钻山洞，引起我轻微耳鸣。探出头左右看看，大家都在睡觉。摇摆的车厢里鼾声远远近近起伏，烟味儿脚臭味儿混杂在一起淡淡弥散。
　　下铺的兄弟却没有睡。我只微微侧头便看到小西戴着头灯仔细擦拭摄影器材。
　　他像是头顶长了眼睛。“白天不方便擦。”
　　我“哦”了一声。他手里那台照相机显然价格不菲出身不凡，在铺上等待擦拭的另一台也不逊。白天车厢里人多眼杂，的确不方便拿出来。
　　睡意彻底远离了我，无论如何努力就是睡不着。
　　“小西，”反正他也没睡，我想跟他随便聊点什么打发时间。“你是看到群公告知道我征集同伴的？”
　　“生病的那个朋友说的。我没有□□。”
　　“哦。”
　　安静了一会儿。
　　“你是摄影师？”我又问。
　　他擦好一台，仔细装进皮套后换另一台继续擦拭。“你话挺多的。”
　　我默。
　　过了许久，小西的声音飘上来：“你是画家？”
　　我是个小心眼的人，怎会理他。

　　第二天刚睡醒就被电了一通。
　　从小跟章豫东那个妖人混在一起，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男色了。真没想到这世上会有跟章豫东一样美的邪门却气质清新的男人。套用周敦颐的话就是：濯清涟而不妖。
　　这样一个皮肤吹弹可破的男子目不转睛望着我，而且睫毛湿漉漉嘴唇红滟滟……在我小心肝快要承受不住之时，他露出大白牙说：“起来！还不去洗漱，快到成都了。”
　　小西，他居然是小西！
　　昨天他戴着帽子围着围巾，一副潮人摸样。我还以为就是一装酷的摄影发烧友。真没想到他还遮掩着如此皮相。
　　我乐了。
　　他一脸戒备嫌恶。“怎么这个神情？”
　　我不理他，从上铺跳下来拿着洗漱包迈着轻快地步伐朝车厢尽头走去。
　　能不乐吗？有这样一个人同行，绝不用担心他会肖想我。我倒是觉得他应该会担心我肖想他。当然，我是不会肖想他的。小西能令我错愕是因为我很意外章豫东那妖人被人赶超。
　　任何一个人对着章豫东的脸二十多年，所有美型也都免疫了。
　　无他，习惯耳。

　　刷牙时听到有人叫：“喂，喂，皮皮、皮皮。”我心想，是谁家的孩子在调皮捣蛋大人叫半天都不回应的啊？
　　可这嗓音实在熟悉。不对，是在叫我！你说我怎么随口扯了这么一个名字。大概小时候太喜欢《皮皮鲁和鲁西西》了。我很爱郑渊洁的。
　　忙忙用清水漱了口，转身对一脸不耐的小西呵呵傻笑。“叫我干嘛？”
　　“乘务员过来换票。”
　　“哦。”我从口袋里掏出卧铺牌递给他。“我还要洗脸，麻烦你帮忙换一下。”
　　他接过去悠悠转走。

　　“你对住宿什么要求？”成都火车站出站口，小西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问。
　　“干净，能洗热水澡。”
　　他点点头。“走吧。”
　　看起来小西像是对成都地形很熟悉，带着我东窜西窜就窜进了一条巷子。这是家客栈。干净，有热水，完全符合我的要求。住宿登记出示身份证的时候我们都掉转了视线。小西、皮皮这类名字一听就是编的，谁还不知道谁？
　　我的房间在他隔壁。关门前他说洗完澡睡一会儿，晚上喊我吃饭。我说好的。
　　本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快有睡意，谁知洗了澡窝在床上，片刻便迷迷糊糊起来。醒来时窗外霓虹灯闪人声喧闹，已是傍晚时分。
　　“皮皮。”小西在房门外喊我。
　　“哎。”我答应一声赶忙抓抓凌乱的头发拎起包包应声开门。
　　小西带我吃的晚餐是火锅。全辣。各种涮菜铺了一桌子。成都火锅跟北方挺不一样的，羊肉大片大片全部腌制好，吃起来口感特别滑嫩。
　　我忽然觉得有点郁闷。我跟他在一起所有花费都是AA，可是我的食量明显没有小西多，这不公平。
　　“吃啊。到了成都不吃口水油火锅绝对是一大遗憾。”小西在狼吞虎咽的空隙里招呼我。
　　“口，口水？”不是没听说过口水油火锅，只是对自己花钱吃口水油火锅这件事比较纠结。这种汤油店家貌似从来不倒掉的，至多添些新油进去接着熬。
　　小西吃辣真强。更强的是他的皮肤丝毫不受影响，热辣辣一餐下来脸上皮肤除了嘴唇更红以外一点变化都没有，细腻如上乘骨瓷。
　　他放下筷子，也不管我还没有吃完，商量起事情来：“我要在成都租辆车走。你愿意承担一半费用吗？”
　　“多少钱？”
　　小西略算算，报了个数。
　　“啊？”我更郁闷了。
　　“无所谓，反正我一个人也要租车。你要是觉得价钱不能接受就各走各的。这里是成都，想去哪儿都不怕找不到同伴。”
　　小西呀小西。既然一个人也要花这么多钱租车，为什么就不能把我捎带上呢？
　　感慨的同时，眼前忽然闪过章豫东的脸。这妖人就算百无是处，却是全世界最舍得在我身上砸钱的人。
　　“好吧。”我咬牙答应下来。只看他的摄影器材和旅行装备就知道跟着他准没错。不然我去哪儿再找这么个才色兼备的人。
　　小西点点头。“我开车，司机费用就不跟你算了。”说完一脸大义凛然状。
　　哦，敢情对我已经很优惠了。
　　最后，他说：“明天自由活动一天，各自补充装备。后天早上七点准时出发。”
　　我问了个靠谱的问题：“目的地？”
　　他的回答却很不靠谱很艺术家：“色彩最绚烂的地方。”
　　那就是荒山野岭了？我喜欢。

　　第二天我先去沃尔玛大采购一番。休整之后下午又去成都美院附近的画廊添置了些颜料和画布。临近黄昏，在ATM上用信用卡提现两万块。然后紧盯电脑屏幕上一秒秒流逝的取卡倒计时，眼睁睁坐视那张卡被机器吞掉。
　　章豫东，这是你能找到我的最后讯息。本小姐现在要去流浪了。再见。
　　至此我的神经终于完全的松弛下来。想起我的荒山野岭我的杜鹃盛开我的绚烂色彩，心底里生出极大的渴望与期盼。

　　章豫东若不是我的青梅竹马，或许我会爱上他也说不定。
　　幸好他是我的青梅竹马！幸好！
　　我对这家伙的习性完全的了如指掌。他的谦恭、温和、衣冠楚楚都是装饰。我一直觉得他就是南美洲最毒的蜘蛛，布下张温柔的大网，被迷惑的昆虫坠入其中幸福的死去。
　　章豫东是我生平所见最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动怒、失态、失控这些是个人都会有的状况偏偏在他身上找寻不见。
　　他也是家属院所有孩子的噩梦。在我们大院里，谁家的孩子玩了一身泥巴扯烂了衣服，谁家的孩子考试成绩糟糕，谁家的孩子饭前没有洗手，谁家的孩子丢三落四，谁家的孩子跟人打架，准会听到大人们耳提面命：你也跟章书记家的小东学学，瞧这没出息样。
　　我几乎是听着这样的话长大的。
　　原本他从没注意过我，而我出于孩童执拗的自尊心总是装作不注意他。直到那个倒霉春天的午后——
　　二十年前我们家属院只有三栋楼房，后面是一排排的平房。平房区有很多空房子，那里是孩子们的乐园。我们在那里过家家、捉迷藏、讲鬼故事、上房揭瓦为非作歹。
　　午后是孩子们必须躺床上睡觉的时间。可这天中午老爸不知怎么惹恼了老妈，两人叮叮咣咣吵了起来。我睡不着，趁他们顾不上偷溜出去。
　　近一段时间我们大院出了个‘恐怖杀手’。院子角落里常常能发现被切碎的蚯蚓或是剥了皮的青蛙。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我边走边想怎样才能把这个人揪出来就地正法，谁知就在一棵老槐树下发现了可疑情况。树干后好像有什么人。我还以为是谁在那里玩泥巴，忽地窜过去大喊：“缴枪不杀！”
　　结果我们都被对方吓到了。我顺着章豫东那张变形的脸往下看，他手里赫然抓着一只刚剥了皮还在抽搐的青蛙。
　　他的脸很快恢复神色，下一秒就把那只青蛙塞进我手中转身飞快消失。
　　就在我纠结于该怎么告诉伙伴们这个‘恐怖杀手’的真实面目时，发现伙伴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被他们冷淡疏远一个多月后才得知原因。
　　我被这妖人给黑了。
　　世道就是这样，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是不会撒谎的。所以，我只得担下‘恐怖杀手’这个恶名。
　　对他，我惹不起躲得起总可以吧。谁知……

作者有话说

　　新文。
忽然发现男主之一又姓苏，有点儿囧。
呵呵，不管怎么样，希望看到这文的人会喜欢它。
更新时间：周一至周五日更一章，周六周日休息。